傅思聪悲声道:“方才一人持善王令来见天启王,说有秘事商议,天启王令其靠前禀报,哪知他突然出手,皇上不及抵挡,就……就……”
王度茫然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王鼎大哥他不会任何武功魔法的。”
傅思聪怒喝道:“什么不会武功魔法!我们几个大内侍卫震惊之下,一齐扑上,那人一声冷笑,手一摆,我们就全被一股强到不可抵挡的力量推了回来。陛下纵横天下,名垂几十年,他不会武功怎能近身?还说什么不会武功!你……
你……你……分明是同谋!”
王度脸色苍白,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他不会去刺杀陛下的。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傅思聪见他仍不相信,狂怒道:“难道陛下的生死,也是可以开玩笑的?不信你自己看去,不要误了我们捉拿钦犯!”
王度喃喃道:“这一定有什么误会!不可能的!”说着牵起曼施公主的手,大气微微震动了一下,到了勤养殿中。
眼前却再没有丝毫皇家的富贵气象。仿佛巨大的爆炸自殿中心爆发,四下都是裂断的殿柱和各种装饰的碎片。空气中尚余着残碎的爆炸的余波,仿佛附近地水火风的能量被此一爆完全震碎,化做极其沉郁的气息,笼罩在整个勤养殿中。这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王度一脚踏入,心头便是一沉。这样的场面实在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曼施公主一言不发地挣脱了王度的手,向前跑去。王度缓缓地跟在她后面,心中满是不祥的预感。
曼施公主猛然一声尖叫,将王度从沉思中惊起。抬头看时,就见天启王坐在正面的王座上,手微向前伸,似乎想迎接什么,胸口破了好大一个洞,鲜血尚在汩汩流出。天启王的脸色一如平常,安详而慈和,只是脸上泛出一股惨青色,显然已经死去多时。曼施公主愣愣地看着天启王的尸体,喃喃道:“父皇,你不要吓曼施,你知道曼施的胆子是很小的,你不要吓唬我。我知道你英雄盖世,这点小伤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是不是?度儿,你说父皇是不是因为我回来晚了,不高兴了,所以吓吓我们玩的?”
王度心下酸痛,伸臂搂住曼施公主。曼施公主犹自昂头看着他,眼中亮晶晶的也没有泪滴,道:“你说是不是?父皇一定是嫌我回来得晚了,是不是?是不是?他一会就会跟我说这是吓吓我的,是不是?是不是?”她的目光已经呆滞,虽然没有泪水流下来,但王度清晰地感觉到她的血液似乎都化做无名的伤痛,从身体中流了出来。她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冰冷,但她一无所觉,只不停地重复着。王度闭上眼睛,强忍住泪水,道:“一定是这样的。”
曼施公主突然身体一阵极强的颤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道:“不是的!不是的!父皇死了,他再也不会逗曼施的了!”突然晕了过去。
王度双手合力,搂住曼施公主僵硬的身躯,慢慢跪了下去。他的心却被茫然的情绪包围,一时间还没领会发生了什么事。修为几乎近于神的天启王居然遇刺身亡,可能吗?而这刺客居然是早就被鉴定为无一丝一毫魔法与武功资质的大哥,可能吗?善王的公子去刺杀天启皇,可能吗?这一定是假的,是场梦,是为了抵消之前与曼施相遇的美梦而做的噩梦!一定是这样的!他猛力一咬,嘴唇传来烧灼般的痛楚,却提醒他现实是怎样无可逃避。怀中的曼施公主身躯微微颤抖着,苍白的脸色就如同晚上凄清的月色。王度的心中空空的,仿佛什么情感都没有。
突然一种极其强烈的不安冲入他的心灵内。这不安仿佛预感,在提醒他什么地方不对,非常不对。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再继续下去的,将会是更恐怖的事情。
这件事情再发展下去,会是什么?
王度一定要知道这个答案。他莫名地感觉到,如果他不知道这个答案,将会有更加恐怖的事情发生。
——我若是王鼎,下一步该怎么做?
——在这个坦斯星球上,杀了天启王之后,还要做什么王度突然觉得一阵强烈无比的恐怖涌上心头。
善王!
——王鼎刺杀天启王,必定有所图谋,但善王殿下若在,这一切图谋都只能是镜花水月。而且天启王之仇,善王不能不报。
纵然是自己亲生的儿子!
王度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似乎王鼎正举起魔爪,向全无防备的善王击来。王度猛然打了个冷战,眼看许多人匆匆赶进勤养殿。他玄功运处,以最极限的速度向善王城冲去。他一定要赶在王鼎的前面,将这件事通知善王!
超高的精神加速度造成的大脑真空竟然让王度忽然疑惑自己为什么这么关心善王的安危,甚至为此离开了他曾经发誓要守候一辈子的曼施公主。他不是极端的憎恶这个男人吗?他不是因为善王不肯去南疆探看他而仇恨吗?他不是始终无法忘记妈妈缠绵病榻时那郁郁的眼神吗?为什么却忽然这么关心善王?发觉善王有不测的可能时,竟然心中涌起如此强烈的不安?这是为什么?
王度无法思考。越是思考,眼前的景象就越清晰,似乎王鼎正举起拳头,向着毫无防备的善王击来。王度打了个冷战,当下全力加速,向善王城飞奔而去。
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善王城的精神外罩在王度脑中一晃而过。王度丝毫不停留,直接将精神催到善王闭关的地方:璇玑精舍。王度的肉体从精神浩瀚的海洋中分离归化出来,就见善王站在精舍当中,王鼎跪在他面前,正似乎说着什么事情。王度顿时感到一种虚脱般的轻松。苍天有眼,终于让他赶在了王鼎的前面!看来善王似乎已经有了防备,那就没关系了。王鼎纵然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未必能在善王有备的情形下偷袭成功。
就听善王厉声说了几句,王鼎俯首不语,善王似乎怒气渐增,说话的声音更大起来。璇玑精舍乃善王毕生修为之寄托,其中另成天地,王度虽然近在咫尺,却也听不到两人的谈话内容。就见王鼎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王度正观望间,王鼎猝然出手!
一出手就是一道强烈无比的光芒跟随拳势迸出,王度的精神意识都仿佛被这光芒击离了大脑,光芒一闪就收,完全没入善王的胸膛。真如惊雷骤电,丝毫征兆都没有。善王一只手才抬起,仿佛要防御,却连魔法都没有施展的余裕,光芒贯体而过,强烈的爆炸将善王的身体轰出好大的一个洞,爆炸余波更如惊虹掣电,极亮的光芒一闪,璇玑精舍已被强大的力量轰去大半边。
王度刹那间脑中一片空白。一声惊呼还没出口,整个人的意识就完全从身体中抽离,失去了知觉。王鼎拳势回收,从善王胸口带出一件东西,回头看了王度一眼,身体突然从空气中消失。
王度就觉得精神中仿佛有什么极大的东西堵住了,真气互相激荡冲撞,却再也无法运转。他伸手在胸口猛地一击,“哇”的一口鲜血喷出,方才恢复了意识。眼前的景象又是仿佛地狱变相般惨不忍睹。他只觉所有的力量都离身体而去,他想走到善王面前,再看那慈祥而落寞的面孔一眼,却怎么也无法挪动两只腿。霎时仿佛所有的自然规律都变得不可捉摸,强大的梦魇捉住了他,让他无法呼吸,无法转侧,也无法再思考!王度挣扎着爬到善王身边,颤抖着扶起善王那已没有生命力的身躯,只觉得脑海里有什么东西破碎了,所有的憧憬和希望正如这天边的浮云,正一点一点离他远去。王度凝视着善王的眼睛,泪水点点滴在那苍白的面容上面。善王的眼睛闭起,在眼角居然有几道皱纹。王度忽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认真看过这张面容。它在无比的平淡之中竟如隐藏着海一般的忧伤,要将所有人的不快乐都一个人收藏起来,都放在自己身上。王度霎时明白了很多事情,所有的不合理似乎都有了解释。他忽然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其实从来都没有恨过善王,自己以前所谓的全部怨恨和对抗,其实都只是为了更多地吸引这个人的目光,他其实从一开始就承认了这个父亲,为他而感到骄傲,为他而努力着!但这一切都不在了,王度想到自己一时幼稚,竟然在善王有生之年都未听他叫一声“爸爸”,这种伤痛又有几个人能明白?他一声长啸,啸声中尽是怆然悲愤之意,肉体转化为精神,没入到浩瀚的宇宙精神海洋中,跟随王鼎而去。
他一定要找到他,然后杀了他!
王度一声长啸如天龙过海,划破了善王城的夜空。善王借助神器的力量所建筑的这座天外仙境似乎也感应到善王的逝去,透明的墙壁化成片片白羽,悄无声地崩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