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曙不及提防,被此金光透体而过,“登登登”后退十几步,胸中烦闷无比,只觉一口淤血就要脱口而出。司空曙吃痛不过,一声大叫,高高跃起,双手骈指合握,一道青芒从指间透出,长约半尺,双手一拧,指芒霎时转青为紫,遥遥隔着这么几十丈,凌空击下。那怪物正运用双目中金光,向司空曙追击,指芒一挥之间,无声无息,怪物已平空被切开,左右两半尸体向两边倒下。司空曙哈哈一笑,正要说话,却见两半尸体各自站起,“咯吱咯吱”一阵响,各自从半边身子里长出另一半来,居然变成了两个!两个猴子形的怪物往两边一站,就是四道金光激射而至。司空曙双手变合为分,道:“死!”“砰”的一声响,怪物被截成四段,远远地飞出。那知落地之后又是“咯吱咯吱”一阵响,变成了四个目无表情的怪物,依旧尖嘴猴腮,火眼金睛,八道激光迎面而来。司空曙道:“烦人的家伙!”双手合一,高举过头顶,大喝一声:“疾!”就见千千万万飞芒从司空曙手中飙出,远远投入蔚蓝的空中,忽然一阵漠漠然的尖啸,飞芒如密林落叶一般飒然而下,将八个怪物剁成几千万的碎块,分散于大地之上。谁知一阵风吹过,这么一小块一小块的怪物居然又开始蠕动,没过一阵子,又变成了原来的模样!这下满天空都是火眼金睛,金光纵横来往,司空曙只觉嘴中一片都是苦,手中剑气虽然依旧充盈,但却怎生击得出去?
王度突道:“司空大哥,你会不会用真空剑?”
司空曙道:“这些低级的花招,我不屑用。”
王度笑道:“你不妨用一次看看。”
司空曙眼珠转了下,道:“人家都说你是下代善王最合适的人选,想必眼光也真有独到之处,只是我得听你的指点,不是很没面子?”哈哈一笑,突然剑光一转,一股真气弥满开来,于似是而非间跟周围一切原子附系一起,将自身紫府气海运出,反形于周围百丈以内,隐约之间,已将这些无量原子全都收归自身。司空曙真气突转而下,猛然迸发无上威力,周围空气中的原子刹那间已被他完全吸附在剑上,在百丈空间内,制造出了绝对真空!
诡异的景象居然出现了。原先怎么都杀不死的猴形怪物,这时却突然都被定在空中,犹如鱼在水中,突然结了寒冰一样,连漫天的金光都定住了。司空曙猝然之间,只觉宛如置身梦幻之中,眼前看到的只是一幅静止的画面。过了片刻,这画面宛如泼上了一层水一般,怪物连同金光都被水凝住,变得模糊起来,“咯咯”一阵轻响,化做纷纷碎雾,洒了一天。司空曙还怕那些怪物再度死而复生,天武剑气化成的真空犹然覆盖在片片飞灰之上,真气运用,不让它们聚结在一起,神情紧张,哪敢大意。
王度慢慢踱过来笑道:“这怪物如此难缠,不料真的杀死了之后,就一点后患都没有了。”
司空曙迟疑道:“你是说它现在已经死了?”
王度点头道:“这个自然。”
司空曙尚还不肯相信,看了看王度的神色,又试着将剑气移开一点,死灰哪能复燃?果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司空曙心下大喜,“嚓”的收了天武剑气,道:“这怪物如此猛恶,居然单单就怕真空,真是人要犯贱,什么办法都没有。
咦,度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王度淡然一笑,道:“我只是觉得这怪物化生得越多,这附近的空气就越稀薄,猜想它的死而复生,跟空气不无关系,所以叫你一试而已。司空大哥,这可是你所说的脑髓有异香的猴怪?”
司空曙脚尖踢了地上纷纷灰烬一下,道:“是倒是,可是以前这家伙远没有这么厉害,也从来没有什么死而复生,今天不知怎么了,突然发癫。死就死吧,还死得这么彻底,连个脑髓都不留下,真是气死我也。”
王度沉吟道:“今天这事,只怕另有古怪,这猴形怪物,也许只不过是个开始。”当下分花拂柳,再度往前行去。
司空曙笑道:“你这般找来找去,小心再寻出头怪物来。看我给你扫平了,不就什么东西都显出来了?”
王度笑道:“我倒把这个给忘了,就请司空师兄施展。”
司空曙也不作势,当下一声大喝,凌厉至极的剑气猝然在他身边纠结,然后内外相形,上下交征,剑气盘曲分化,再同周围的气体融合,突然化成一阵狂风吹去。顿时飞沙走石,附近的树木全被强力拔得离地而起,远远地掷了开去。
王度突然道:“好了。”司空曙剑气倏放倏收,一转折间,已敛于无形。定睛看去,不远之处两株大树竟然没被剑气化成的狂风吹走,依旧挺拔耸立,树下奇石拱起,中间放着一只大卵。
那卵通体乌黑,形状也跟鸡蛋仿佛,却是三四人才能合抱,高约七尺。卵壳也不知是什么物质,于黝黑之中闪烁着五彩的光芒,上面还凝结着些黏涎一样的东西,看去十分丑恶。除了这卵,四周什么也没有,只是那卵大得怪异,更似乎有种君临天下的气势,傲兀雄奇,这么摆放在双树之间,真似乎霸王临阵,不可一世。
司空曙也没放在心上,道:“你就找这东西吗?”
王度却不答他的话,走上前去,昂首打量着那卵。
司空曙随着过去,也打量了几下,笑道:“这一定是林子中的什么怪兽生的,你若是有兴致察看,我就将这东西劈开,咱们看个仔细如何?”
王度赶忙将他止住,道:“千万不可如此。我似乎感觉到这卵中隐含着什么极其危险的东西,一走近附近,心灵上就起了莫名的征兆,竟然不断地暗示我向这个方向走来。到了这里,这暗示却突然中断,实在诡异至极。大约直接攻击我这心灵的,还不是这卵。我们初到异地,还是不要盲动的好。”
司空曙笑道:“你管它什么盲动不盲动的,我们给它一顿砍得稀巴烂,反正有小极乐天的一帮家伙收拾,关我们什么事?”
王度道:“话虽然这么说,但恐怕这卵是砍不坏的。”
司空曙道:“你说别的我相信,说我这剑还砍不动这破东西,我却是万万不信。你既然这样说了,我不将它砍个蛋黄蛋青一塌糊涂,我心里便再也不舒服。”说着,“嚓”的一声掣出天武神剑,一道青芒电般射出,向大卵上砍去。那卵看去黑黝黝的,并不起眼,司空曙的天武剑砍上去,却丝毫声音都没有,仿佛击在一团棉花上,那卵也一点动静都没有。司空曙骂了一声,道:“原来是只脓包卵。”天武剑再度掣开,轰雷电闪一般惊起千寻霞光,向那卵当头罩去。空间中微微黯淡了一下,司空曙如此威力无匹的一剑,居然就击在了空处。这一下司空曙立即暴怒,大骂道:“你这只猪肉卵!老爷要砍你几剑你居然不让砍,你想死啊!”一声大喝,连身纵在高处,周身青芒缠绕,剑气自内而外透出,化做一个极大的光球,向那卵击来。空间又是微微一下抖颤,司空曙大喝道:“你想躲到哪里去!”天武剑气全力迸发,硬生生地将邻近空间的一切异动都控制住,剑光丝毫不受阻隔,向那卵轰去。这次却轰了个正着。当下爆发出一阵极其大的巨响,那卵中突然迸发出无数七彩的光芒,射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司空曙大惊,不及伤敌,天武剑气倏然放出,将自己与王度包裹在一起,就觉剑遁如滚浪一般滚了几滚,七彩光芒倏然隐去,两人看时,已经远离了那片森林,来到了一片平原之上。这时气象更与方才不同。
微淡的白云在极青的天上轻缓地飘着,带来一阵阵如阳春三月的微风,合着初熏人身的阳光,令人陶然欲醉。那平原一马平川,几乎望不到头,遍地都是细茸的青草,看不到一棵树木。远处成群的牛羊鹿马自在地游憩着,牧童的笛声隐约传来,一片静穆之意。方才那阴森诡秘的森林,真如一场梦幻,与眼前之景迥乎不同。两人嗟叹了一番,行向前去。走不多远,忽听浩浩水声,眼前突然显出一条大河来。
那河中之水黑沉沉的,缓缓流动,不知有多深。站在岸上极目望去,但觉水光浩淼,竟然望不到另一边。虽然水流不息,只是一条河,但如此开阔,直如海一般。坦斯星奇景尽多,如这般大河,却是首见。平原之上鸟兽止息繁多,这河上却一片死气沉沉,一只水鸟都没有。王度脑中灵光一闪,脱口道:“忘川!”
司空曙道:“忘个头的川,这一定是那鬼卵变出来的,你瞧我砍它那么十七八剑,它就变回去了。”
王度赶忙止住他道:“司空大哥休得鲁莽。我猜是那卵挡不住司空大哥的神剑一击,所以就运用空间置换,将我们送出森林,却不想正合了我们本来的路数,将我们送到了忘川这里。酒店老丈说过了忘川就是宏显宫了,只是这忘川可如何过才好?”
司空曙道:“照过好了。我纵起剑遁,瞬间就到头。”
王度沉吟道:“可是小老头并没说过了忘川应该怎么走。小极乐天门径颇异常理,恐怕过了忘川,我们依旧找寻不到。”
司空曙笑道:“哪里能想那么多,走到哪里是哪里好了。”
王度还未回答,就听头上一人笑道:“这位公子说得很对,人生之事,可不就是走到哪里是哪里?”
两人同时抬头,就见云端中一脉云线悠然飘下,云线上立着一个人,只着一袭鹤氅,不冠不袜,看去仙风道骨,风神骏拔。王度留神看他魔法的施展,却丝毫感觉不到他身边精神的脉动。似乎这云线本身就具有自己的生命,听随着那道者的命令,不由暗自惊奇。那道者下了云线,一挥手,云线飘然归于天际,乃拱手对两人笑道:“左都仙官王乔,奉老仙之命,恭迎两位佳宾游于兜率仙宫。”
司空曙忍不住问道:“这老仙是谁?”
王乔道:“老仙说若是两位不知道他是谁,就叫小仙报他另一个名字:那纳克。”
司空曙喜道:“原来是那纳克这臭老头,也不早说。那兜率仙宫在哪里?我们快去快回。”
王乔道:“就请两位随我而来。”说着,举手一招,一朵彩云从天际飘下,王乔举手肃客。王度见怪不惊,含笑作答。司空曙却上上下下看了几看,道:“古怪、古怪。”登了上去。那彩云托着三人向上升去,虽然迅捷,但很是平稳,竟然比蓝衣人的白云障还要快一些。王度心下诧异,留神看王乔如何施为,王乔却只含笑揖客,周身精神敛于体内,竟如丝毫魔法皆无,王度自是暗自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