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寺里的斋堂,简简单单,不过是一张小木桌,再配上些小条凳罢了。
还没走到那小木桌边,那早已微笑着端坐下的“玄地”主持,瞧见钟善言他们二人走过来,倒是很会说话的开口道:“阿弥陀佛!……贵客光临小舍,真乃蓬荜生辉也……只是不知道,贵客能用些酒么?”
听到这里,钟善言不禁微微有些诧异,当下也趁势望向那小木桌。
定神看去,那光头小和尚准备的早膳倒是颇为丰盛,足足摆了四个菜一个汤,闻着香味,那还热着的汤水应该是香菇炖鸡,小木桌中间还摆放着一壶酒,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美酒。
只是稍微扫了几眼,钟善言的心里便是有些嘀咕起来了。
若是只有自己一个普通武者,吃这些肉食酒类恐怕还没什么吧?但是现在这位“玄地”大和尚可是白马寺的主持,也和自己一同吃这些荤菜,只怕是有些不妥吧。
一念至此,本就暗中提防玄地大和尚的钟善言,不禁也是眼神一转,深深地看了看对方一眼,方才发问道:“高僧……你们出家人也食荤腥么?”
“阿弥陀佛!”
他却没想到,这“玄地”大和尚双手一合掌,缓缓笑道:“罪过罪过……贫僧等出家人,本不应该食这荤腥,只是习武讲究血气阳刚,不得已而为之啊。”
“哦,原来如此啊。”
讪笑了笑,钟善言也是识趣地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微微朝小和尚点头,示意他一同坐上前来开吃。
“贵客请用。”
刚刚盛出的香菇炖鸡汤,还在微微冒着热气,配上一碗雪白的米粥,更显得令人食欲大开。
“嗨嗨……玄地高僧过谦了,在下自己来。”
不太清楚这“玄地”主持的诡异心思,钟善言小心翼翼的接了过去,当下也是开动起来。
到底是将近一夜滴水未进—面对眼前香气扑鼻的食物,钟善言已经是迫不及待的大口吃了起来。
转瞬之间,一股令人感到无比舒畅的热流,夹杂着鲜甜美味的鸡肉滋味,已经是缓缓流入了他的胃里。
与此同时,那察觉到自己大师父非同寻常的光头小和尚,也是表情维持着平静的,根本看不出半点复仇怨恨的情绪来,默不作声的坐在钟善言的身边,目光凝聚在自己的下颚。
“这小和尚……倒是能沉得住气,不错。”
悄悄思索了一会儿,钟善言随即又是喝了一口米粥,,不动声色的冲着“玄地”主持开口道:“玄地高僧……近些日子来,不知你是否发现自己有些不同于寻常的变化啊?”
因为坐的角度的原因,钟善言并不能颇为清晰的看见“玄地”主持的面容,只能听见对方语气有些微微诧异复杂的,轻轻开口道:“要说不同于寻常的变化嘛……也不是没有……最近一段时间来,贫僧总是遭遇些匪夷所思的梦魇……哎,弄得贫僧近来脾气……倒是有些格外浮躁起来了。”
“……大师父……你以前的脾气……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做作故意的啊!”
听到这里,钟善言身边的光头小和尚,已经是有些忍不住的猛然抬起头来,厉声高问着。
“啊?啊!……你这小徒……到底在说些什么胡话啊?……贫僧现在的脾气性情确实是有些浮躁,这倒确实是我自己的过错了……”
被光头小和尚这般看着,这个“玄地”主持神情好像有些惊异,差点把手中一双木筷都掉了下来。
这光头小和尚想干什么啊?竟然现在这般的胡来?
万一,这侵袭在“玄地”主持身上的异域东西猛然暴起发难,恐怕小小的白马寺中,真的会顷刻间血流遍地啊!
当下,钟善言立刻是圆场的大笑了笑,看了看二人一眼,道:“人的脾气总是会慢慢变得吗?……这些不过是小事,你们师徒二人何必为此这般斤斤计较啊?……来来来,鸡汤都有些凉了,大家赶紧喝了吧。”
然而,小木桌上的“玄地”主持却是充耳不闻,漆黑阴暗的眼眸,紧紧的盯着对面坐着的光头小和尚。
与此同时,这光头小和尚也是丝毫不示弱的抬起头,颇为针锋相对的望着他,瞳孔里更有一种熊熊火焰在燃烧。
一时之间,颇为寂静的小木桌上,气氛渐渐有些沉闷了。
“必须得做些什么啊……现在的情况不太妙啊!”
反复打量了小木桌上的二人几眼,钟善言勉强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肌肉,尽可能的维持笑容的开口道:“冯小师傅……你就别在这里和玄地主持相互瞪眼了……你瞧大家都吃完早膳了……不如我们二人暂且先收拾下碗筷吧……”
接着,钟善言不等那光头小和尚出声,猛然有些夸张的大小了笑:“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是默认了啊……快来一起收拾碗筷吧……”
然后,他立刻转头看向身披朱红袈裟的“玄地”主持,讪笑了笑,道:“玄地高僧啊……您先在这斋堂里歇息片刻吧……这些琐事就由我们来动手解决吧。”
闻言,那端坐着的“玄地”大和尚,顿时有些情不自禁的一愣,微微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根本不给这“玄地”完全张嘴说话声音的时间,钟善言已经是果断的拉起小和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的收拾起小木桌上的残羹剩饭来了。
“来……冯小师傅……咱们先去洗涤这些碗筷吧。”
装作满脸强笑的钟善言,一面朝着身边的光头小和尚开口,一面大步朝斋堂外走去。
此刻,完全不知道钟善言到底在想些什么的小和尚,他也是一时之间有些茫然无措,但是毕竟钟善言是救他性命的恩人,现在更不可能加害于他的。
顿时,这光头小和尚也没有多想,当下顺着钟善言的眼神,默默地抱着碗筷,不动声色的走出了斋堂。
“玄地高僧……您老别担心啊……我们去去就回啊。”
临走出斋堂大门的时候,钟善言强颜欢笑的开口道,望向那身披朱红袈裟的“玄地”大和尚—目光更是无比警惕,一旦稍有不对劲的地方,他都是准备立刻拔剑断后。
而令人有些诧异的,那身披朱红袈裟的“玄地”大和尚,好像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对方给发现了身份问题,自始至终端坐在条凳上,面色寂静的望着钟善言,一言不发。
“砰!”
随着斋堂正门的重重关上,无边无际的黑暗,已经是完全将“玄地”大和尚的面容给遮上了。
“还挺警觉的啊……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异常啊?……呵呵。”
黑暗之中,不知道是谁在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