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想的是,你们是一个共同创造价值的团体
你跟他谈生意是共同的需要,为了共同的利益
共同发展,这叫共赢
纠结,深深地纠结。
晚上,潘晓海还在办公室里加班。桌面上摆着一些要处理的报表,生产进度要更新,采购回复物料交期延后,车间员工反映加班时间太长,时不时的会有员工请假,生产进度跟不上。
——虽然这些事情全都摊在了李伯夫的手上,但每天看着自己的上司都在按着太阳穴过日子,身为助理的他,多少也会感到一股心酸。
——这也就算了,毕竟,工作只是人生中的一部分,更何况他还是一个单身男青年。考虑到自己的终生大事,他想起了杜薇。
他预想到杜薇已经病了,由过度劳累引起的病,为了证实,他打电话过去求证。
“喂。”接电话的是一个女子的声音,但是潘晓海很确定,这不是杜薇的声音。
“咦。”潘晓海有点恍惚,他打的是杜薇的电话,怎么接电话的是另外一个人。潘晓海拿下电话,看了一眼号码,确定自己没打错后,问道。“这不是杜薇的手机吗?”
“是她的手机。”女子回答,听口气也不是很着急,“她现在正在住院,我是她的好姐妹。”
“哦。”潘晓海这才放心,她还以为杜薇又遇上劫匪,连手机一同把打劫了。他预想到杜薇会去医院,但没想到的是,她居然病到连接个电话会都要别人代接。
“病得严重吗?”潘晓海继续问道。
“医生说是由过度疲劳引起,现在正发高烧,打几瓶吊针,在好好睡上一觉就没事了。”
“哦。”潘晓海稍微舒了口气,他的确是在担心杜薇的病情,实实在在的担心,无需掩饰,也不需任何解释。他接着说:“你们在哪家医院?”
女子报了医院的地址,其实不远,医院就在他们小区的附近。
潘晓海挂了电话,迅速地把手头重要的事情做完,然后就直奔医院里去了。
潘晓海来到了医院,刚打开病房的门,看着她微闭的双眼,蓬松的头发,卸妆后的素颜,看样子是刚睡醒。不过,她的这副模样倒也给人一种小清新的感觉。
她看着潘晓海走了进来,感到有点惊讶,便转过头来看旁边的这位女子,问道:“他怎么来了?”
女子刚要问题,却被潘晓海抢先地说:“我下班了,闲着没事干……,就往医院里跑。”
关心人不犯法,喜欢别人也不犯法,有必要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吗?不过,有时候,能找出个笑点来做借口,还是不错的,这不,把别人给逗乐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杜薇很正式地问了。
潘晓海稍许沉默,没有直接快速地回答她的话。不过这个女子倒还聪明,她立马反应了过来,“别怀疑了,是我告的密。”
杜薇望了一下女子,然后又转过头来看下潘晓海。她的眼神里闪烁着一种怀疑。杜薇心里想的是,他们才认识多久呀?配合起来,倒还挺有默契的。
人嘛,总能找和自己臭气相投的。不过这时候,杜薇暂时性地把这种怀疑放到一边,于是介绍两人认识,“潘晓海,我同事,这是……。”
杜薇正说着,潘晓海一把坐了下来,抢断了她的话说,“好了,你是病人,少说点话,好好休息,交友程序我们自己解决就行。”
哟,这话说的倒是一点都不带客气的,不过也挺为难潘晓海的了,在这点上,他的脸皮倒是厚了不少哦。
经自我介绍,这位女子叫林静,广告公司的业务员,目前单身,和杜薇同一所大学,是非常好的姐妹兼闺蜜,这是经过十分钟的交谈后,潘晓海所了解到的信息。
“咦,你说——,”潘晓海削了一个苹果递过去给杜薇,说道。“怎么现在的人一个个的不是做销售就是跑业务员的呢?”他指的也包括左膑。
说起左膑,他现在可是月入万元的员工了,也是他们三个人里,收入能力最强的一个。
“没钱自己开公司,所以就只能帮别人卖东西。”林静回答。
“这话要是被我一个好哥们听到,他非得拍着桌子说相见恨晚。”潘晓海说。
左膑现在也算是跟她们在同一个行业里,在一家装饰装修公司里做业务员。因为他学得是建筑,还做过家具设计,其实这些,对于左膑也是有很大的帮助。他在谈生意的时候,不管是从设计师的眼观,还是客户所担心的材料质量,家具的摆设,实用性,施工所带来的麻烦,左膑都能一一解决,正因为这点,左膑现在手上有了一些客户,他们都很相信左膑,当然,左膑从他们手上也赚了不少钱,几个月下来,他已经是身价十几万的人了。
“难道不是嘛?”杜薇也同意林静的说法。
“是——倒是有点道理,不过……。”潘晓海话说到了一半,他又把话给吞了回去。
“不过什么”林静问。
“做这个行业像是在求别人办事,我这人特不喜欢求人。”潘晓海说。
“那是你把自己的自尊看得太高了。”林静说。
“他就这样。”杜薇咬了一口苹果,说道:“恨不得每个人都把他当佛主供着。”
这是杜薇发自内心的不满,因为她每次去催交期,三次有两次被各种不充分的理由给拒接,其中有一次是成功了的,这还是她像乞丐一样求别人的施舍。
“嘿,这话说得可要有根据呀!”人际关系学里曾经立言。‘人是一个与社会交流的社会个体,他无时无刻地与社会发生关系。’潘晓海不想去求别人,但他也不想让别人来求自己。无论如何,他还是和这个社会发生了关系。
林静说:“其实你从另外一种角度来想的话,也许就不一样了。”
“比如呢?”潘晓海问。
“你要想的是,你们是一个共同创造价值的团体,你跟他谈生意是共同的需要,为了共同的利益,共同发展,这叫共赢。”林静回答。
“照你这么说,太强的自尊心还真能够害死人。”潘晓海不依不饶。
潘晓海得承认,虽然说吧,他是已经工作了几年,也算是有点阅历的人。不过,谁叫他喜欢做宅男呢,在大社会的背景下,对于她们两个,的确,还差得很远呢。
“也不至于说死人吧。”林静还真敢去回答了,“不过,有很强自尊心的人,他们一旦遇上个挫折,就会很容易愤怒,人一旦愤怒起来就不理智,不理智的人是最可怕的,什么事都可以干得出来。”
“你听听,你听听。”杜薇起劲了,她现在看来完全就不像是个病人。“听姐姐的话能吃饱饭。”
“还姐姐呢,我二十六了。”好吧,潘晓海说不过她们,只能转移话题。
“我也是。”林静回应。“我七月。”
“我四月。”潘晓海说。
“这不是年龄问题。”杜薇又把话题引入了进去,从中间插进了两人的对话。“这主要是心理问题,有一本书不是说了嘛,一个二十岁女人的成熟心理比起男人的二十五岁都还要强。”
“谁写的,对人这么不负责任。”潘晓海接茬地问。
“不信你自己查呀?”杜薇甩了这么一句深远的话。
好吧,还是自己主动承认错误得了。
二十几年前国产动画片的经典台词,[阿凡提的故事]。二十几年后,换汤不换药的回答出现了。
“天上有多少颗星星呀?”
“总数是,九百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颗。要是不信,你可以爬到云彩上去数一数。”
无语,彻底的无语。
就在这时,漂亮的女护士走了过来,望了一下吊瓶,说:“再吊一瓶吊针你们就可以回去了。”
话音落了很久,大家都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然后各自暗笑了几声,谁也没有说上一句话。
等护士把一瓶吊瓶挂上去之后,林静拿起了自己的手提包,说,“不是我在给你们创造机会,真是有事,这瓶吊针你自己慢慢享受吧。”
“这么说来…,你这是……?”潘晓海依依不舍地望着林静说。
不是专业演员,演出来的戏一眼就能看的出来,潘晓海的话,实在是假的厉害。
在林静看来,潘晓海已经彻底暴露了自己,现在,不管是真的有事还是没事,她该选择离开。
林静瞟了一眼潘晓海,说道:“你不觉得我一个一千瓦的高光照明灯在这里简直就是浪费资源吗?”
“我们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杜薇立马解释道。
“我想,有些人不把你当同事看吧。”林静还是向潘晓海使了个眼色。
这下子,潘晓海高兴了,他看了一下林静,表情里透露出一副‘你懂的’。
感谢,由衷的感谢。
杜薇转过头望着潘晓海,两人的目光相视对望了一下,都没有说话,维持了三秒的对视,潘晓海慢慢地把目光转向另一边。
好吧,你两在这里眉来眼去,我是不是该安静地走开。林静走出病房,潘晓海跟了出来。
“我知道医院的大门在哪里,你不用送我。”林静边走边说。
“你是不是读的是心理学?这么厉害。”潘晓海佩服地问。
“消费心理学算嘛?”
潘晓海皱着眉头说:“行,我看你比摆着这里的X光还要厉害。”
林静微微一笑,说:“不是我厉害,是你太笨,太单纯了,你呢,EQ低,谈恋爱嘛,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潘晓海点头承认。
“追她很久了吧?”林静问。
“也……,不是?”潘晓海有点为难,倒不如说的羞涩。
潘晓海自己也承认,他天生就有种胆怯心理,所以他感到害怕,害怕自己表白后,被杜薇拒绝。即使他知道,被拒是一种正常现象,而且也看见过很多人被拒,但他就不允许自己被别人的拒绝,他觉得这样对他是一种侮辱。
但是,凡是总得有个开始,才能结束。目前看来,潘晓海已经开始,而且他好像还很喜欢这种开始的方式,最后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来结束,这就看杜薇的了。
“杜薇人蛮好的。”林静说,“你别看她一天把自己包装得像个女强人,其实她心里还是很弱,她这样做是为了更好地保护自己,谁叫她天生就长得跟像个明星似的。”
杜薇很少跟别人谈起她的私事,所以别人对她的了解是少之又少,很多人把她评价成一个高傲的人,但这也是从自己眼中看到的别人。
出了医院门口,林静叫了一辆出租车,刚要转身装进车里,她又把身体转了回来,说:“别把自己看得太高,不管是工作——还是谈恋爱。”
“听你这么说,我还真是太不幼稚了。”
“其实,谈恋爱嘛,也都是为了共同的需要,你可以把你们当成是一种利益共存体,你这样想,即使失败,也虽败犹荣。”
潘晓海看着她,突然觉得自己太自私了,自惭形秽,跟她们比起来,作为男人,他真的是太可悲。
潘晓海挥了挥手,作为告别,也作为感谢,他目送着出租车的离开,直到车消失在不远处的小尽头。
他在医院门口买了包烟,抽了一支,又猛地喝了一瓶罐装的可口可乐,然后又回到病房里。
“还以为你们抛弃了我,私奔去了?”刚打开房门,杜薇叫了起来。
潘晓海不回答她的话,直接就走到病床边坐了下来,顺手拿起报纸看了起来。
“有你这么看望病人的嘛?”杜薇生气地说,实际上,她是在撒娇,女人天生爱撒娇,不过她是什么样的女生。
“陪我说说话。”杜薇撤下了潘晓海手中的报纸。
“听说美国财政亏损,中国政府将要支持三十亿人民币。”不是财政报纸,也不是新闻,这是潘晓海在找不到任何话题后,随便编出来的。
杜薇瞪着他,说:“我让你说这些了吗?”
潘晓海看着她,自己把自己逗笑了,稍后,杜薇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觉得你蛮幼稚的。”杜薇笑着说。
“你这是在夸我吗?”
“我是在表扬你。”
有些问题,明知道大家都想要一个肯定的答案,但就是没人愿意去问,仿佛触摸到这样的问题就是有损国家尊严,谁问,谁就是民族罪人。
一瓶吊针过去了,潘晓海最后还是没问杜薇的意思,他在等一个机会,天时,地利,人和,样样凑齐。
但其实,他是在给自己找一个理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