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晋,您还是别说了,这样狠毒的话要是让九爷给听见了……”雪雁不忍心听下去了!小巧的鼻梁上渗出反映着天光的汗珠,两面充满热晕的脸颊红扑扑的。赤儿在椅子上金刚怒目,鼻孔一张一合,呼哧着忿然之气,“竟如此羞辱我们家爷,还当着我的面儿,简直是岂有此理!”赤胆忠心的赤儿霍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怒视着面目狰狞的灵雪,两者恨恨的样子!
“你想怎样,小奴才!”灵雪双手叉着腰,眼睛瞪得大大的,盛气凌人,显得霸道野蛮。
赤儿昂首挺胸,带着泼妇状的男儿气概,把轮廓扭曲的脸逼近灵雪,然后竖起自己坚固的拳头,眼睛狠狠瞅着同样怒气磅礴的福晋,咬牙切齿的,沉沉低语:“你太过分了,不管是谁,只要是说一句九爷的坏话,我赤儿都不会放过她的!”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如此对本福晋说话,我看你是不想活了!”灵雪大声呵斥,形色具备熊熊怒焰。
雪雁见形势不对,一脸的尴尬,细声细气的劝道:“福晋,你消消气,都怪雪雁多嘴,是雪雁不对,你打雪雁吧!”她哭哭啼啼,把这件事都归咎到了自己身上。
“不关你的事!”灵雪低了下眸子,用响亮的声音愤愤的说。雪雁愁眉苦脸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灵雪重又将眼睛瞥向赤儿,含着微微的蔑视,但也是人之常情,人的地位高了,对待别人的心态也就自然而然的提高了:就算是平时很谦逊之人,也不外乎如此,更何况灵雪这么个本来就大大咧咧的女子,更容易学会作威作福!
赤儿本身赤狐,极易暴躁,他不能容忍的哼了一声,气冲冲的说:“储文,别忘了你德高望重的身份来自于哪里,没有我们家爷,你怎么会有今天!”
“反正我现在是福晋了,你一个小奴才有什么资格教训我!”灵雪伸手去拿刚被自己发现的戒尺,却又被赤儿抢先一步!“给我戒尺!”她一手叉腰,一手朝赤儿摊开,一双狭长的眼睛睥睨着他,命令似的道。
赤儿反而握紧了戒尺,绷着黑脸,走到桌子边,用戒尺使劲拍了下桌子,发出剧烈的声响:“砰!”灵雪和雪雁心头一震,身体瑟缩了一下:只听他振振有词的:“雪雁,把门关上!好让九福晋尽快进入学习状态,到时候九爷问起来,也好给他个交待!”
雪雁默不作声的服从了,“吱呀”一声,门被关上了,忧郁的黑暗一下子笼进屋子里来,赤儿掉身重在椅子上坐下,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灵雪差点给气晕了:雪雁这丫头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竟听从赤儿的吩咐!想着,便用犀利的眼神瞄了一眼丫鬟,雪雁随之低下头,躲到了她身后。
灵雪不服气的转过身去,用力去开门,赤儿给雪雁递了个眼色,雪雁就忙来阻止和劝说:“福晋,您别闹了,赤儿也是按九爷的吩咐,才敢这样对您无礼的!福晋……”
“你让开!”灵雪一把推开她,凶巴巴的皱紧了眉头,很失望生气的样子,“你这个死丫头,怎么搞的?关键时刻你和他们一个鼻孔出气!我算是看透你了。”
雪雁被逼的步步后退,乞求的说:“福晋,我没有!因为雪雁认为,读书是好的,所以才这样劝您!”
灵雪不与她争辩读书是不是有益处的:“雪雁,不是我不愿意读书,你看赤儿那狗仗人势的样子,我能读得下去吗!就算逼我读了,之后也会全部给吐出来的!”
什么狗仗人势!赤儿抑制着心头的怒火,略委屈的想道,再怎么说,我也是一只进化成人的赤狐嘛!“九福晋!”他特别加重了“九”字的音量,目的是告诉灵雪,任凭她怎么讨厌九皇子,她都是他的人了,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古人读书时的环境比这恶劣多了,要不然怎么会有头悬梁,锥刺股,什么凿壁偷光,挑灯夜读:你现在纵然身份不同以往,可既然九爷允许了,以后你就做个刻苦的读书人吧!”
“他允许的!他允许你对我这样无礼的吗!”灵雪大叫起来,尖锐的嗓音聒噪旁人的耳膜。
“没错!”赤儿再次因为暴怒而从椅子上跳起来,脖子上蜿蜒密布的静脉明显突兀着,里面塞满了无奈的哀怨和尊严的勇气,“请福晋坐下来好好读书,要不然……”
“要不然怎么样!”灵雪咄咄逼人的叫道。
赤儿一时气短,闷闷的说:“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并扬了扬戒尺,呲牙咧嘴的。
“你以为我储文是泥巴做的,随便一吓就瘫了?”
“那我赤儿也不是一只狗,只知道服从不知道反抗!”
“除了在别人跟前你敢胆大妄为,在臭老九面前就是一条狗。”
“你!”赤儿真想揍她一顿,这让主子听奴才的的确有点难,瞧福晋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他就胆寒,“好了,我不跟你吹胡子瞪眼了,像这种无聊的争吵只能说明……没素质!”赤儿嘟嘟哝哝的回到桌子那儿,雪雁正把那些书一一打开,摆放的整整齐齐。“还是雪雁乖巧。”他灿然一笑,雪雁也笑逐颜开,那笑容满是明朗:唯灵雪脸色铁青,凶神恶煞似的,对赤儿的话追究了许久,最后终于抢到了那张舒适的椅子,任赤儿再怎么横眉怒目,她都幸灾乐祸的不起来,遂随手接过雪雁递给她的书,依依呀呀的开始诵读。
“算我赤儿倒霉,站在这儿给你当伴读!”他不冷不热的哼了一声。
雪雁站在灵雪的另一边仔细的听着,不由得,问号堆满了脑袋,什么“行要回头,语要掀唇。坐要动膝,立要摇裙。喜要大笑,怒要高声。”不是说要教福晋学会贤良淑德吗?这照书上说的,哪有贤良淑德的女子形象,分明是乡村农妇!
“哎,停下停下,我听着怎么不对劲儿呀!”赤儿把眼睛凑到灵雪手里的书上,灵雪立刻将书合上,瞅着他,很矜持却严厉的说道:“看什么!”
“看这书是不是写错了。”赤儿疑惑的挠着后脑勺。
灵雪一下子站起身,一手扯起裙摆,脚踏着碎步急速盘旋离开座位,来到屋子里仅有的一块空地上,对着离眼睛一尺远的书大加赞扬:“在我看来,这本书是稀世珍宝,我推荐所有女孩子出嫁前都熟读此书,免得到了婆家后净受气!”继而,灵雪照书上的内容信口改编,完全违反了原文的意思,且看一眼诌一句,手舞足蹈,跟嘴里所表遥相呼应,甚是附和:“难为女子,先学立身,立身之法,惟务清贞。清则身洁,贞则身荣。行要回头,语要掀唇。坐要动膝,立要摇裙。喜要大笑,怒要高声。内外各处,男女异群。要窥外壁,要出外廷。男非眷属,可与通名。女非善淑,更与相亲。”她把书中的“莫”字都改成了“要,”意自相反!表面笑眯眯不知其所以然的样子,心里可是喜不自禁:没想到自己这么有才华,改古文改得这么顺当!
赤儿和雪雁听得都呆了,如果书里真是这样写的话,那福晋学一个月后,还不得把墨风宫搞得鸡飞狗跳!
赤儿拿起桌子上的一本《列女传》,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福晋,您应该学会的是相夫教子,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给,您读这个吧!”
灵雪不耐烦了,把手里的书往桌子上一摔,火冒三丈:“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是什么屁话?还有什么男尊女卑,我可不认同!男的女的一样都是人,凭什么让我们三从四德,你们男的却可以勾三搭四,不顾伦理道德,肚子里的那些大道理你们还是留给自己吧!我们女的坐得端,行得正,根本不需要学什么”要恪守妇道!“”
“你!福晋!”赤儿哑口无言。
“雪雁,我们走!”灵雪不拘一格的叫道。
雪雁显得左右为难,怎么还没开始,就宣布结束了!
“你不走是吧?那就留在这儿吧!”灵雪气急败坏的打开门,走出了温书房。
“完了!”赤儿两手一摊,唉声叹气的说。
“那怎么办?”雪雁可怜巴巴的问。
“你也知道,我已经尽力了,可咱们的福晋不同于凡人,比我厉害多了,能有什么办法,就如实禀报给九爷吧!”赤儿拿起刚才灵雪所读的《女戒》,发现文中所述与灵雪所读的差异。
雪雁摇了摇头,急匆匆追了上去。
灵雪愤愤地走在长廊下,嘴里不住的嘟哝着:“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眼眸不经意的一瞥,看到绿树荫下三皇子英俊潇洒的侧脸,她心头一喜,想走过去:但三皇子好像在跟什么人说话,偶尔浅淡一笑,伴着紫罗兰迷人的气韵,那一幅有他拉长的影子的画面格外沁人心扉。
他对面真的有人,地面上,他对面隐藏在树荫下的那个灰沉沉修长的影子慢慢向他走近。灵雪忙躲到长廊的一根柱子后面,窥视三皇子和那个神秘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