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想伤她，只是，收不了手……”东方泠低哑的声音透着愧疚，在看到紫衣冲入的那一刻，其实想要收手的，只不过，双方的速度都太快，快到来不及反应而已。
“不用说了！”楼嬛打断东方泠话语的同时，九紫凤绫自袖间迅速而出，快如闪电，一道紫影冲向不远处的杨纤宛。
“宛儿，快逃！”东方泠疾驰到九紫凤绫前，残月萧缠住凤绫，可他还是被震得退了好几步，眼中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她明明失去了内力，为何还能催动九紫凤绫，然而，此刻却无暇其他，仅仅这一招，他就可以断定，楼嬛的修为在他之上。
“我……”杨纤宛来不及细想眼前的变故，她看到楼嬛漆黑的墨瞳如深渊，充满恨意，双腿竟然不受控制，抖动起来。
“赶紧走！”东方泠的额间冒出细汗，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抵挡多久，但是，一定要保宛儿无恙。
杨纤宛在东方泠的急吼声中反应过来，顾不得形象，拔腿就跑。
“想逃？门都没有！”楼嬛唇畔逸出一丝冷笑，身影一闪已到东方泠面前，一掌重重击在他身，只见他鲜血一口涌出，无力地松开了残月萧。
残月萧应声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楼嬛足尖一点，身子宛若惊鸿一般跃出璟园，在半空中，她看到杨纤宛慌乱窜逃的模样，笑意渐深，可眼底，愈发冷寂，转瞬，站在了杨纤宛面前。
“光天化日之下，你若杀了我，你定没好果子吃。”杨纤宛强作镇定地说道，心中充斥着浓浓的惧意，她出现在自己眼前，可否说明，东方泠出事了。
听到这话，楼嬛仿佛听见了此生最大的笑话，一双清冶的雅瞳此刻唯剩诡艳，弯弯唇，“怎么，只准你杀人，就不准我杀人了，杨纤宛，你信不信，此刻我就算杀了你，也无人敢置喙一句。”
“你胡说，我是天定凰女，皇上不会任你为所欲为的。”这句话，杨纤宛自己说出来都觉得底气不足，可此时，她别无他法。
“别说你这个凰女是假的，就算是真的，也奈何不了我。”九紫凤绫一瞬间就缠住了杨纤宛的腰身，让她动弹不得，“杨纤宛，我自认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可你却处处置我于死地，今日，甚至赔上了紫衣的性命，就凭这一点，你死上千次万次都抵不了罪！”
祁穆曾说过，楼嬛薄情，却也重情，这就是原因，她可以对自己薄情，对任何人薄情，但只要是她在乎的人，她会珍惜超于自己。
“你放开我，放开我……”杨纤宛泪如雨下，眼中满含凄楚，使劲挣扎都挣脱不开，看着楼嬛一步步走尽，满是绝望，“泠，救我，快救我！”
“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公主，长安公主，救我，快救我，楼嬛疯了，她要杀我！”杨纤宛错过楼嬛，看到站在长廊上的祁玥禾，就像见到救命稻草，疯狂喊叫。
楼嬛瞥了一眼，见到玥禾脸色苍白的站在长廊边，收回目光，盯着杨纤宛，扬起浅薄的笑，说不出的妖丽魅惑，“若是长安公主知道你们给她吃了化功散会让她绝孕，知道你才是东方泠真正喜欢的人，你说，她会怎么对你？恐怕，比我还想你死吧。”
事到如今，若楼嬛还没想透杨纤宛给玥禾灌了什么迷魂汤的话，那这么些年就真的白活了，玥禾不知道姑姑的真正死因，那能让她记恨自己唯一的原因就只能出在东方泠身上了。
杨纤宛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颤，雪花飘落在她眼前，落在身上，寒意直直地透过厚重的衣服刺进肌肤，冷得冻人。
“杨纤宛，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觉得你胜我半筹，因为你没有任何阴暗，温暖而快乐的长大，我也觉得，你是这世间最配他的人。”楼嬛缓缓走近，声音娓娓而来，可听在此刻的杨纤宛耳中，那是索命的咒符，“人生若只如初见，那该多好……”
楼嬛的声音温柔如水，浅淡的似能透过那薄薄的雪花，手上最柔软的紫绫也在瞬间变成了最锋利的刀刃，马上就要划过眼前这个国色天香女子的颈部，以最灿烂的鲜血祭奠这个祁朝第一美人。
“泠，不！”这一凄厉的尖叫声来自站在长廊的祁玥禾，她双手捂嘴，似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待她反应过来，疯了一般地往他们这边跑来。
楼嬛睁大了双瞳，同样的一幕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在她面前重演，那红得慑人的颜色如断了翅的蝴蝶，就这样冲进眼前，一瞬间，其他都消失了，唯有那夺目的红色。
杨纤宛瘫坐在了地上，不可置信，她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可却没想到……
这一刻，除了东方泠，在场的三人都尝到了不同的绝望的味道。
祁玥禾从未想过，自己也有这样的速度，好像只跑了两步就到了他的身边，推开怔怔的楼嬛，跪倒在东方泠面前，颤抖着哭腔道，“泠，不要死，不要死好不好，只要你不死，我答应你，无论你喜欢谁我都不管了，只要你活着，我只要你活着。”
“玥禾，对不起，你忘了我重新开始吧，你是个好女孩儿，一定会幸福的。”东方泠虚弱地说道，自己是个罪人，一方面放不下宛儿，一方面却从这个纯澈的女子身上寻求救赎，最终，让这个纯真善良的女孩儿死在了自己手中。
“不，没有你，没有你的话，我此生都不会幸福的！东方泠，我命令你活下去，你还欠我这么多，你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玥禾无力地趴在东方泠身上哭泣，“我去拿摇光丹，那是神药，一定能救活你的！”
东方泠拉住玥禾的手，对她摇了摇头，目光从楼嬛和杨纤宛身上扫过，最终落回了玥禾身上，“不用了，玥禾，我活得好累，我想休息了。”
“那我怎么办，你怎么可以丢下我，我是你的妻子啊。”
“对不起。”对于玥禾，东方泠除了对不起三个字，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弥补他对她的亏欠，转头看着杨纤宛，这个自己爱了一生的女子，在多少的夜晚，只求一醉，希望能换得与她在梦里相互依偎，他心疼她，心疼她的一切，为了她，心甘情愿堕入魔道，可是最终，自己又得到了什么……
微微苦笑，罢了，这本就是孽缘，师傅曾说他此生终因得不到的爱而苦苦挣扎，最后死于非命，他不信，现在想来，真是一点错也没有呢，据说，生而带有泪痣的人，此生注定为****而苦，那是为了还上辈子的债，那么，这辈子还清了，下辈子，可否会轻松幸福些？
东方泠感觉自己的生命在逐渐逝去，皎洁的玉容上有一滴滴的泪珠，吃力的伸手抚上脸颊，欣然一笑，老天还是善待他的，最起码，有人会为他的死流泪，那么，此生足矣。
被玥禾推得踉跄的楼嬛回过神，目光定格，此刻的东方泠，褪去了一切妖魅，唯剩释然的轻松与干净，他的目光清浅，越过重重直直落在她身上，唇角泛起了一丝柔光，轻声呢喃：“小丫头，若是能早点找到你，那就好了……”
楼嬛听到这句话，有如雷击，讶然地说不出话。
时光仿佛回到了那一年，她七岁，初遇了不过十二岁的东方泠，彼时，他还不是名震江湖的残月公子，她也不是未央楼楼主凌波仙子，只是受人欺凌的楼府五小姐，他奉师命出来历练，碰到了浑身是伤的自己，那时，他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小丫头，要不要哥哥去帮你收拾了那些欺负你的家伙！
可笑的是自己反口就回了一句，你明明是姐姐呀！
东方泠从小就长了一张雌雄难辨的漂亮脸蛋，在小时候就更加辨别不出，见楼嬛如此说，十分恼怒，揪着她的耳朵硬是逼她喊哥哥，否则，就不带她出去玩。
小时的楼嬛迫于淫威，又真心想出去玩，才答应了，可在自己心中，他一直都是漂亮的姐姐，尽管他带着自己上蹿下跳，爬山抓鱼，可依旧从来没怀疑过他的性别，只觉得他是一个调皮的姐姐，同时，也羡慕姐姐可以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他们只相处了短短几****就离开了，此后，就再也没见到，直到自己接管了未央楼，也未曾查出有关他的丝毫消息，慢慢的，也就放弃了，逐渐遗忘了这件事，现在想想，自己一直在找一个女人，而他是个男人，这样，又如何能找得着？
“姐姐……”楼嬛不自觉得脱口而出，她不知道东方泠是怎么认出自己的，唯一能肯定的是，在这之前他就知道了，所以才会处处手下留情，但是现在，一切都晚了，双目凝视在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崩断了，眼下的泪痣紫得仿佛要成了朱色，似有什么东西要冲破封印而出。
“泠！”祁玥禾失声尖叫，将东方泠紧紧抱住，哭得撕心裂肺，在这个世上，唯一真心爱她的母妃走了，她唯一真心爱的人也离她而去了，那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似乎是玥禾凄厉的声音唤回了早已离魂的杨纤宛，她怔然的回过头，看到倒在玥禾怀中的东方泠，两行清泪无声无息地自眼眶中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