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仲梁愕然道:“小露!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和张家那丫头一起去学插花吗?”
外面轻快的脚步声迅速接近,不多时一条娇俏身影推开院门扑进了院子,扑到他怀内,叫道:“爸,有个家伙欺负我,你帮我教训他!”
秦仲梁顿时大怒:“是谁这么大胆,说出来,我让阿安带人去,不,我亲自带人去帮你收拾他!”
进来的正是秦小露,脸上还带着嗔容,眼眶红红的,从老爸怀内挣起身,哽咽道:“刚才有个家伙……有个家伙……咦?你怎么在这!”却是这时才看到叶准,顿时露出震惊之色。
叶准露出微笑:“我知道露小姐想‘教训’我这个家伙,所以主动送上门。”
刚才秦小露被他气得逃走之后,原本不好意思把这事说出来,因此没有立刻回家。但后来越想越气,她压不上心里的怒气,所以现在跑回来找老爸帮忙,哪知道竟然这看到了叶准这可恶的家伙!
秦仲梁错愕道:“怎么小露你说的那个家伙就是……就是叶医生?”
秦小露有老爸在旁,胆气大壮,立时指着叶准叫道:“就是他!他想非礼我来着!”
秦仲梁登时火冒三丈:“什么!可恶!”
叶准轻咳一声,道:“梁哥,别忘了赌约。”
秦仲梁满腔怒火顿时灭了下去,震惊道:“原来你说的我管得住的人,就是小露!”
叶准眨眨眼:“你要违约吗?”
秦仲梁张了张嘴,又看了看女儿,愣是没说出话来。
他向来重诺,哪肯这么轻易违诺?
这下轮到秦小露震惊了:“爸!你不帮我了么?”
秦仲梁苦着脸道:“丫头,不是老爸不帮你,实在是……”
叶准适时道:“我顺便说一句,我从未非礼过露小姐,人品保证。假如不信,可以让魏姐过来作证。”
这话一出,秦小露立时哑口,再说不出话。
要在平时,女儿撒个谎什么的根本没什么,秦仲梁爱女如命,十之八九都会替她出头。但今天不同,他一看出显然是女儿在撒谎,立刻摆出教科书脸形,正色道:“小露,你怎么能撒谎骗人呢?我就说叶医生人挺不错,怎可能做出那种事!快向叶医生道歉!”
秦小露气得一跺脚,转身奔了出去。
秦仲梁显然拿这女儿也没办法,正好找到下台的台阶,干咳一声,道:“唉,我这女儿真没家教,叶医生你大人大量,别放心上。”
叶准看着她离开,哑然一笑,转头看着秦仲梁道:“这只是小事罢了。不过我有个问题更好奇,不知道梁哥能不能给我个答案?”
秦仲梁立刻道:“你说。”
叶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梁哥原本像是个挺重恩的人,为什么突然间变得这么忘恩负义?”
秦仲梁一愣,有点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叶准悠然道:“让我回宁心居住,把我送回那些下毒害你的人嘴边,等他们来咬我,别告诉我这是为了我好!”
秦仲梁这才反应过来,顿时色变,却说不出话来。
他原本就不是擅于动心计的人,这刻被直接揭穿,哪还有应变之力?
叶准趁势追击,语声陡然转寒:“算了,叶某人也是懒得和忘恩负义的人多计较,就当救了条白眼狼!”转身欲走。
“等等!”秦仲梁哪受得了他这句“白眼狼”,脱口拦他,“唉,这事是我做得不妥。叶医生,实话说,你和我的立场不同,你这么厉害的人物,留在这只会成为我的敌人,所以我才一时起了歹心……”
叶准停下步来,心里暗喜。
这家伙果然受不得激。
但表面上他只淡淡地道:“哦?”
秦仲梁颓然道:“实不相瞒,你是秦纵横那边的人带来的人,那就和我嫡长派不同立场。这关系到我们秦家内部数十年来的权力内争,我秦仲梁虽然很欣赏你的为人,但为了家族利益,不得不动心思。唉,叶医生,我不能求你原谅,但……”
后面的话再说不下去,叶准却听得大感好奇,转身看着他:“你越说我越糊涂了,秦族长不是你们秦家最高的掌权人吗?为什么你提到他竟然敢直呼其名?”
要知道一路和秦家的人接触,可知这个家族的人物,非常重视尊卑,称呼上体现得非常明显。秦仲梁竟然直呼秦氏族长秦纵横的名字,这岂不是大不敬?
一提到这话题,秦仲梁顿时露出不屑之色,冷哼道:“他算什么族长!仗着会赚点钱,就操纵族人,推举他为族长,这种无耻之徒,我呸!”
叶准直接听傻了。
秦仲梁这家伙这态度,也太那啥了吧!
但秦仲梁已说到这一步,索性豁出去了,继续对叶准道:“外人很难明白我们秦家的内部关系,总以为秦氏是铁板一块,苍蝇也找不着可叮的缝。但事实上我们大半族人,根本不服秦纵横,要不是他以铁腕政策,这些年来镇压族民的反对声音,他的族长之位早就没了!”
听到这步,叶准已然明白怎么回事。
秦颜和张崇业两人,与秦文玉在继承权的问题上,属于两种相对的立场,但是那只是在秦纵横这个“大派系”下面的内部问题,一旦上升到“是否拥戴秦纵横”的问题上,双方均肯定属于秦纵横一派,立场立时合一,变成了同伴。
而秦仲梁,则属于反秦纵横一派,和秦颜、张崇业、秦文玉,均是敌对。
这种关系或许只是暗中,但双方显然都该心知肚明,否则秦仲梁也不会一听他和张崇业、秦颜一同来的,就立马态度大变。
说到底,他叶准只不过是被殃及的池鱼罢了。
想想这其中的关系,叶准也不禁有点头疼。
家里人多了就问题多,如果都是都像他一样孤家寡人,哪还有这种麻烦?
秦仲梁说到激动处,滔滔不绝地接了下去:“二十年前,秦纵横把我们秦家正统的族长,也就是我和秦纵横的大伯推下族长之位,以为广施厚利,就能拉拢全族支持,哼,秦纵横手段再厉害,也压不住人心和情义,我秦仲梁绝对不会永远奉他为族长!”
叶准实在忍不住了,问道:“他做族长能帮你们变富变强,你们为什么要反对他?”
秦仲梁怒道:“这不废话么!他继承族长之位,根本不合家族传统!我们秦家上可追溯至两汉时期,乃是有名的望族,最重传统,两千年来从没变过,怎能坏在他手里!”
叶准暗忖说不定正是你们没变过,才会一直家族不兴。
不过这话他当然没必要说出口,心里已然明白整件事。
说到底,就是迂腐的守旧派,和秦纵横这种革新派的冲突,目前是后者占据上风。
秦仲梁情绪安稳了点,自知说得太多,索性道:“叶医生,你医术这么高,我秦仲梁有心和你交个朋友,你看怎样?”
这话来得突兀,叶准却明白他的意思,反正已经吐露了族中的秘事,干脆拉拢他叶准。
但叶准哪有闲情参与他们这些事?他淡淡地道:“梁哥跟我说了这么多,叶某也说两句吧。我来这,只为收拾秦文玉,其它的事一概不管,这么说够清楚了吗?”
秦仲梁皱皱眉,道:“好吧,我相信你。不过你救了我,幕后指使下毒害我的人,肯定不会对你善罢甘休,不如暂时你住在我家。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过来。”
他这一改口,不再让叶准回宁心居,让叶准对他观感改善不少。叶准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外面突然传来喧杂的争吵声。
叶准灵识立时扩展开去,哈哈一笑:“来接我的人到了!”
秦仲梁愕然道:“谁?”
叶准没答他,转身走过去开了院门,只见张崇业带着七八人站在院外,和秦仲梁那十来个手下正怒目对峙。
见到叶准自个儿开门出来,张崇业一愣,随即大喜道:“叶医生!”
叶准从院门内出来,阿安立刻上前把他拦着,目光看向后面的秦仲梁。
秦仲梁板着脸道:“看在姑爷的面子上,这次放过这造谣生事的家伙。姑爷,你可得好好管管你这个朋友!”
张崇业只求带走叶准,立时道:“是,十八爷说得对。”朝叶准使了个眼色。
阿安这才让开,叶准走到张崇业身边,感觉到后者情绪焦急,低声道:“怎么了?”按说张崇业没道理这么快就来找自己的。
张崇业压低声音道:“叶医生,我岳父身体出了点问题,你快跟我去看看他!”
叶准暗忖又有这么巧的,博取秦纵横信任的机会居然这么快就来了,他点点头,抬步就走。
张崇业依足礼数,跟秦仲梁道了别,这才带人跟上。
叶准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最好忍不住问道:“指使下毒的会是谁?”
张崇业叹道:“要是在以前,我会说是岳父自己下的命令,但叶医生你不是断定器总管和大少爷一路吗?现在我很难肯定到底是他们谁下的命令了。”
叶准讶道:“先不说最幕后的人,你好像很肯定是那个保安科长指使那个小詹做的?”
张崇业点头道:“因为我深知器总管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向来为人残忍,手下绝对不会容许不听命或者有异心的人存在,所以他的手下,可说全部忠于他,没他下命,就算族长和大少爷都没法直接使得动。那叫小詹的人会下毒,我有十足把握一定是直接受他命令。”
叶准越听越讶:“你岳丈脑子出问题了吗?居然会在自己家里留这种人。万一姓器的起了歹心,指挥手下袭击你们秦家的人,那不是糟了?”
张崇业苦笑道:“只有你敢说我岳父脑子有问题这种话。不过器总管几十年对我岳父忠心耿耿,是从岳父还没成为族长时,就跟着他了,忠心方面没有问题。唉,所以你一说器总管和大少爷一路,我既不信,又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