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两人都全无睡意,昨天还有初下人间的兴奋,连吃馒头都觉得香,今夜却是烦恼苦闷。海棠坐在书桌前,写下这两日寻得的线索,用线将不同的线索勾画联系着。
夏莫莫安安静静地站在她旁边,见她画了又撕,撕了又画,终于忍不住道,“要不,先睡吧,明日再想,反正还有一天时间。”
海棠轻叹口气,摇摇头,“我总觉得这之间有什么不对劲,肯定是我们疏忽了哪里。而且,我总觉得谢九娘有些不对,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完全游离在这个案子之外。可是,我觉得她就是有些不对劲。”
“她哪里不对劲了?”桌上点盏油灯,夏莫莫一时来了兴致,她一面问着,一面用手摆出不同的形状,此时地下正投影出一只欢乐的小兔子。
海棠用手支着下巴,望着窗外说道:“你不知道,我给谢九娘送过两次吃食。第一次时,我就发现,她虽然面色蜡黄,可手上的皮肤却很是白嫩,就好像,脸和手是两个人的一样。我一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今天我给她送糕点时,特地又注意了下她的手和脸,我确定,我没有看错。这个谢九娘,肯定有问题。”
夏莫莫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可是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呢?海棠姐姐,你会不会想太多了,怕是要是有只小狗从院子里跑出来,你也要研究研究它是不是凶手了。”
夏莫莫见海棠轻轻一笑,又继续说道,“而且,牢里头光线那么暗,也许真是你看错了呢?这世界上,眼睛所看到的,又不一定是真的,”她又用手摆了个形状,“喏,你看,地上有只小白兔,对不对,可是,那其实是我的手,所以啊,你以为那是真的,其实不过是假象罢了。”
海棠听得夏莫莫的话,眼睛却是盯着地上的“小白兔”发呆,只见她的眼光越来越亮,嘴角渐渐上扬,最终,化为一声惊喜的“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夏莫莫一头雾水。
海棠拍拍夏莫莫的脑袋,夸了句“果然还是小杜鹃聪明!”便跑到外面找店小二要得一些东西。
海棠要来一盏烛灯,几张纸,一把剪刀,便开始忙活了起来。
“好了,小杜鹃,你出去看一下。”待海棠终于忙完之时,却又将夏莫莫赶了出去。
“看什么?”夏莫莫边往外走,边咕哝道。
待她走出了厢房,房里的灯光暗了一下,再亮时,咦?夏莫莫吃了一惊,房里怎么有两个人影,虽然另一个人影好像小了一点,也好像畸形了一点……原来!
夏莫莫一拍脑门,原来是这样!这么简单地道理她怎么没想到呢?
夏莫莫一路喊着“原来是这样!”兴冲冲地跑回了房里。
海棠也颇为兴奋地回道:“对,就是这样,只要把这剪纸贴在灯罩上,就算房里没人,也会有一个人影。谢九娘是剪纸好手,对她来说剪一个和自己一样的模子并不难,对面的何书生也不会发觉这人影有什么异样。所以,谢九娘有可能就是凶手!”
“是啊,是啊!”夏莫莫忽的记起,她今天在谢九娘桌上看到几张被剪碎的剪纸,虽则有些破碎,但还是能看出完好时定然是漂亮的人形,当时她还暗暗可惜了一把。
县太爷瞧了一眼黑黢黢的四周,疑惑地向海棠问道:“你说,你找到了凶手。这般,又是何意啊?”
这里是县衙的内厅,中间不知被谁安置了一张屏风。门,窗子,凡是能透光的地方,都被黑布蒙了起来。县太爷今早起来便听胡捕头说查清凶手是谁了,让他来审案,却被请到了这里。大白天的,这里被弄得跟个里夜里一样。别说他不知道,就连胡捕头,并着跪着的五个疑犯都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
海棠拱手朝县太爷一拜,“请大人,允许草民做个表演。”
“哦?”县太爷眉梢一挑,“你这就是为了做一个表演?也罢,本县就看看你们有什么花样。”说罢,便有模有样地坐在了一旁的太师椅上,慢悠悠喝起茶来。
“呼”,海棠吹熄了唯一一盏燃着的油灯,室内顿时变得更黑,只隐约看得清人影。她又绕到了屏风后面,点着了她和夏莫莫早就准备好的烛灯。
县太爷眯眼盯着屏风上的几个黑影,依稀可辨是几个小人儿,他捋了捋两撇小胡子,这个他知道,这是小时候对着灯光,常玩儿的把戏。画面渐变,几个小人消失不见,慢慢地,屏风上出现了一个大人影,咦?这人影儿怎么那么像自己呢?
忽然人影消失,周遭变得亮了起来,县太爷不适应得忙用手遮了眼,再睁眼时,只见门窗上的黑布已被扯了下来,室内一片亮堂。
这时,海棠又朝县太爷拱手一拜,问道:“大人方才可看清了?屏风上出现了您的影子,可您并不在屏风后面,对不对?”
“嗯。”县太爷郑重地点点头,“这同本案又有何关?”
海棠落落一笑,“且听草民慢慢讲来。案发当晚,约摸戌时两刻的样子,童安伺候好陈老爷入睡,又仔细检查了房间并无异常后,便回了自己的厢房睡觉。像往常一样,何书生自入更后,便开始奏琴。凶手很清楚,陈老爷十分享受何书生的琴声,此时是他最为放松的时刻。并且,何书生的琴音也可以掩人视听,方便她行事。所以,童安从陈老爷房里出来不久,凶手便想行动了。当然,她不会自己动手,她早就养好了一只毒蛇,她只要将这只毒蛇放进陈老爷的房间里,便可。可是,她如何将毒蛇放进陈老爷的房间呢?毕竟,蛇不可能自己进去。于是,她想到一个办法。她用纸剪出自己的模样,贴在灯罩上。趁着何书生弹琴的时候,她偷偷从旁边的窗户翻出,溜到后院,将蛇放进陈老爷的房里。这个过程,至多需要半刻钟,但是灯罩上的影子却一直在那里。溜回房间后,她只要偷偷撕下灯罩上的剪纸,然后继续她手上的活计,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她也从来没有离开过房间一样。所以,凶手就是她--”海棠转身,手指谢九娘,继续坚定说道,“谢--九--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