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一个小衙役便带着个白须老翁进得堂来,那老翁年纪虽已过花甲,却还精神矍铄。他手中还提着一个大竹篮,朝那县太爷一拜,“回大人,草民便是刘老翁。”
县太爷轻轻点了个头,便允了那刘老翁继续说下去。
刘老翁打开竹篮,离得近的人,顿时倒吸了一口气,那竹篮中竟盘着一条黄黑纹路的大蛇。不过,不知那老翁是用了什么法子,这蛇现在却也安安静静,除了堂上几个疑犯悄悄往旁边挪了挪,看客们倒也安了些心。
仆童安一看那蛇,又是怕又是恨,大哭道:“就是这遭天谴的东西,害了我家老爷的性命,求大人给我家老爷做主啊!”
“好了,好了,”县太爷无奈地朝童安挥挥手,“刘老翁,你继续说吧。”
“大人,这蛇名唤金环蛇,俗称金甲带,生在南方温热的地方。我们乔水县也不算温热的地方,生养不出这种蛇,至少老翁我活了这么久,也是第一次在乔水县看到这金甲带。金甲带的性子在蛇类里算是温厚的,不会随便攻击人。还有,大人,这条蛇,身长有六尺,腰围两寸,这个个头也算是壮实,野生的金甲带很难长得这么个个头。”
“大人,”胡捕头又接着刘老翁的话继续说道,“也就是说,这条蛇极有可能是有人喂养,蓄意放进死者的房间的。卑职在检查死者的房间时,发现死者床榻边的窗纸上被捅破了一个圆洞,想必蛇就是从圆洞里进来的。并且,卑职赶到现场时,那蛇咬住死者,死死不放,这攻击性怕也是由人训练出来的。所以,卑职推测,这不是一起意外,而是一起蓄意谋杀案!”
在场的民众听得一惊一乍,无不唏嘘惊叹,连夏莫莫和海棠也是头皮发麻。
“求大人还我家老爷公道啊!”童安又是哭着喊着朝县太爷磕起头来。衙门里一时热闹非常。
县太爷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拍了拍惊堂木,高声道:“肃静,肃静!”又挥挥手,示意刘老翁赶紧把蛇带下去。
呼了几口气,县太爷道:“童安,本县且问你,你家老爷平日里可曾与人结仇?”
童安擦了擦鼻涕,一五一十回道:“回大人,我家老爷姓陈,原是青州知府,后被小人暗算,丢了官儿,妻离子散,一路颠沛到乔水县。要说想害死我家老爷的人,也确实是有,我家老爷也颇是谨慎,一路谨防,也算得安稳。每日的进食皆由草民先尝,夜里老爷也会让草民把房里从头到尾检查一遍,再锁好门窗,才睡下。以前我都是跟老爷在一个屋里都睡,老爷睡在里头,我就在地上打个地铺。只是这几日,草民不知怎的犯了打呼噜的毛病,老爷嫌草民吵闹,就让小人去隔壁睡。可谁知,谁知……就这么一夜……草民要是知道,要是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打死草民也不离开老爷的房间啊!”说着童安又是哭号了起来。在场民众,无不为其忠心感到慨然。
夏莫莫看着童安轻叹了一声,“哎,也不晓得他家老爷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却是让他这般维护。”
海棠皱了皱,“我听着,感觉那老爷不像个好人物。”
“也对,”夏莫莫摸了把下巴,“我方才也觉得那童安不晓得是在夸他家老爷还是在损他家老爷,防人防成那样,想来也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姓陈的知府?”县太爷眯了眯眼,思索着道:“哦…本县想起来了,半年前那个因为贪污之罪,被免了职的青州知府陈尚德,”他又看了眼堂下盖着白布的尸体,微露轻蔑的说道,“原来是他啊。”
听罢县太爷的话,堂下顿时发出鄙夷的声音,方才还对童安有几分赞许的人,瞬间又投来了白眼。夏莫莫和海棠也暗暗啐了声“果真不是好东西”。而童安被这些人看着,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其余跪着的四个嫌犯,对于自己有这样的一个街坊,也对尸体露出了些许鄙夷之色。
县太爷又拍了拍惊堂木,捋捋两撇小胡子道:“不管怎样,杀人偿命,本县还是会给你家老爷一个公道的。你说,你每夜都会检查陈尚德的房间,案发当晚,可曾检查?可曾发现什么异常?”
“回大人,草民检查过了,没有异常,门窗都是草民亲自锁好的。”
“没有发现窗纸上的洞?”
“没有,大人,草民素来检查的仔细,若是有那么大的一个洞,草民一定会看见的。老爷怕夜里有东西进来,从不会允许窗户或是门有洞的。”
“这…”县太爷沉着脸,“也就是说,那窗纸定然是陈尚德已经入睡的时候,才被捅破的。你家老爷就睡得那般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回大人,那时,何书生正在奏琴。”童安说着瞟了一眼跪在右侧的何岳楠。
“嗯?何岳楠,本县且问你,都入更了,不好好读书,作甚子还要奏琴?是不是跟歹人勾结好的啊?”县太爷又虎目瞪着何岳楠,加重语气道:“快快从实招来!”
那何岳楠一听,顿时有些紧张,慌忙说道:“大人,小生一直都有入睡更前奏一曲的喜好。园子里大家的作息也相近,那时大家都方才休憩,也未睡着,便都权当听安眠曲了。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又何来与歹人勾结一说啊?请大人明鉴!”说罢,便朝县太爷直直一拜。
县太爷又捋了捋两撇胡子,“童安,何岳楠说的可属实?”
“属实,大人,自住进园子里,何书生一直都有这个习惯。因着他的琴技善佳,大家也不觉吵闹,我家老爷还常说流落到了如此地步,还能听到这样的琴声,也算是一种享受。”
何岳楠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县太爷扫了眼堂下跪着的人,又问道:“你家老爷平日里还见过什么人没有?”
“我家老爷在乔水县定居后,就几乎没出过院子,除了院子里头的几个人,也没再见过别的人了。”
县太爷冷笑一声,“看来凶手很可能就在你们五个人里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