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之地,昼短夜长。
人们抓住这仅存不多的半天,尽量的多出来走动。白日的十里街,繁华依旧。来往的路人络绎不绝,时不时能见到扛着枪,懒散巡逻的兵卫无精打采的和路边摊主聊着天。
走在路上时不时的会有熟人走近,亲昵的问候两句。要是搁在往常,走在路上有几个小贩冲张尘招手他绝对会回应的,而现在的他只顾逃跑,根本无暇理会别人。
那还是在早晨,一帮不速之客便出现在了这十里街上。
“没事的都滚开!”街角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粗暴的喊声。
“出什么事了?”张尘和陈七一道走着,寻声找去,好像是在自己住的胡同那里。
张尘当是心头一震,背上有些发凉。
“哈哈,你这是什么表情?”陈七眯着眼瞥了瞥张尘。“这十里街天天都不太平,那边有乱子,又不一定是因为你,难不成你以为是北冥殿的人寻来了?”
听完陈七的话张尘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道:“事情又没安你头上,站着说话不腰疼。”
陈七微微一笑,背着手就向那声源处走了过去。
“没事的都滚开!”人群之中,一男子粗暴的喊道,踮脚看去,那是一穿着红色花袍的青年,青年背后印着日月图案,威光散发。
青年身后站着好几名穿着一样衣服的人,这帮人面朝外,围城了一个扇形,面对着外面围观的群众,面色不善。
陈七倒没什么反常的反应,面色淡然,抬手唑了口烟枪,信步走了过去。张尘却向后一个踉跄,差点坐地上去。
“那…那……”张尘手指惊颤的指了指人群后那一排穿着日月红袍的男子,不因为别的,只是因为,那帮男子堵着的,正是张尘和陈七暂住的那个胡同!
“不会错了,那应该是北冥殿血刹堂的堂属弟子。”陈七捋了捋胡子,微低着眼眉瞅着张尘。
话刚讲完,那排红衣男子突然分别向两旁一让,一满脸刀疤的光头男子从胡同里径直走了出来。
不经意间,光头眼光一扫,正好和张尘对了个眼。张尘头皮一麻,愣在原地强作镇定,而光头的眼神里似有似无的泛起了一些别样的意味,当然最后还是一扫带过,转头看向了别处。
“奶奶的,这胡同是个空的,看样子好像没人住这里啊?”光头摸了摸脑门,回头眺了眺地上那几坨杂草。
“堂主,我们确实…”
“好了!”光头撇头冲红袍男子一喝,道:“净浪费老子时间!那叫张尘的小子,怎么可能住在这里?”光头有些发怒。
而不远处的张尘,并没有听清光头的话,神情依旧有些木愕。
“小子,要不你先出去避避风头?”陈七见张尘这副模样,有些无奈的道。
张尘头一摆,看着陈七,道:“万一他们死守着胡同,那你……”
陈七一听,却是哈哈一笑,拍了拍张尘的肩膀。
“我这老东西无名无气的他们抓我干嘛?你放心就好,我自己能应付的。”
张尘听罢,却是没有回应,嘴角竟略微有些抽搐起来。
“好了好了,等风头过去了,再回我这来!”陈七摆了摆手,见张尘没有动静,一烟枪就轻砸在了张尘脑袋上。
“还愣着干嘛?快走啊。”
张尘咬着嘴唇,点了点下巴,随即转身跑去。
“砰。”
张尘身子一顿,迎面突然出来个人,和张尘撞到了一块去。
“不好意思。”张尘快声道了个歉,头也没抬的就继续跑走了,而后者却是站在原地,不怀好意的笑了一笑……
此时抬头望望,天色已经渐暗,而张尘这时已经跑出了北城。
北城外是一大片山脉和雪林,此时已经下起了漫天大雪。月上枝头,张尘使劲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想先找个过夜的地方。张尘无意识一瞥,突然看见不远地方升起一缕轻烟,这时候外面还有别人?
张尘朝着烟升起的方向便走了过去,一看竟然是一个山洞,洞口不知是谁生了一把火。
他干咳了一声,看周围没人,也不客气,直接跑到了洞里面,索性对着洞口便烤起火来。
“这见鬼的天气。”张尘自说自话的骂着。
起初张尘从中原离开时身无分文,一路走来北原,张尘不是给别人打工露宿街头,就是在森林平原上面过着野外生活,可以说早就适应了野外恶劣的生活环境。
还想自己生把火呢,没想到有现成的。
心里正得意。
烤火烤的起劲,突然背后山洞里“咔嚓”一声。
瞬间,张尘浑身松弛的肌肉猛地紧绷起来,迅速回头看着漆黑的山洞,不禁咽了口唾沫。
“大意了……”
中原和北原上有各种凶猛异兽,但统一的天性基本都是怕火,如果洞口有火,那一般的凶兽便会避而远之,本以为是人家为了避免野兽靠近在洞口留下的,可自己这会竟然忘了这把火有可能是有人为了困住洞里的凶兽生起来的!
张尘想扶着地站起来,但可能是天冷的缘故,两腿突然不听使唤的麻了。
完了……这回栽了。
“哈哈!没想到这荒郊野外竟然还有路人不请自来!缘分缘分。”
“会说话?”张尘脑袋一蒙。
只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从洞里走出的哪里是什么凶兽,而是一个一身白色缟衣气宇不凡青年人。这让张尘不禁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真的没有看错。
青年人走到张尘身边,也没管地上有多脏,只是一屁股坐了下来。仔细一看他手里竟然还拿着两只野鸡。
“相见便是缘,相识便是份。不知道小哥怎么称呼?”白衣人冲张尘温和的笑了笑。
这白衣青年仪表堂堂,笑容可掬,张尘上下打量一番,没做声语。
出门在外,还是不要透露真实姓名为好。想到这里,几日前你刁蛮丫头的身影突然浮现在脑海之中,让张尘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老头啊老头,对不住你了!
“哈哈,我叫陈七。”张尘拱手,生硬的笑道。
“陈七?小哥不是本地人吧?”白衣人上下打量了张尘一眼。
张尘听了,连忙问道:“何以见得?”
白衣人一笑,也不管这地上肮脏,只管一屁股坐下。
“这北部雪原凶险万分,常有奇兽出没,本地人中即使是修炼之人也不会在夜晚只身来这城外。而且我看你身上运着的功法,并不像本地修炼之人所常用的功法。”
“功法?”张尘微微皱眉。
“没错,当地修炼之人的功法多是偏向阴寒,而我清晰的感到你体内玄气温润。所以你多半不是本地人。”
功法,修炼之人……
张尘脸上不经意间闪过一丝自嘲,和不甘。
所谓修炼,便是引天地玄气入体,以求得提升造化,升天成神的一种途径。
通常来讲,修炼之人最重要的便是修炼的功法和体内玄气的量。这修炼功法是一个人的根基,直接决定了一个人修为的上限。而不同的人根据不同功法运用自身不同的玄气在合适的情境下,便能领悟出自己的气技。
虽天下功法千变法宝万千,气技更是层出不穷,但这之中也有许许多多十分厉害的功法和法宝。这当中最为出名厉害的,便是谴天诀和北斗枪。
谴天决,相传是上古时期仙人留给世人对抗异兽的玄妙功法,一共有十册。传说千年以前,天降大灾,人们争夺谴天诀,引起神州战火,无数人丧命于此。自后谴天诀遗失人间,遂成不解之谜。
而北斗枪,则是传说中有高人用女娲补天神石所炼,能开天辟地,横扫日月。在千年前的血战当中,这北斗枪随着最后三册谴天诀一同消失。
当然,即使没有这些传说中的功法法宝,那修炼之人也皆是有着不同凡响的神通。更有者据说可以劈山斩浪,破天动地,十分厉害。
修炼之人另无数凡人仰慕,传说故事相伴其中,令人神往。也正是如此,无数凡人为踏入修为之路,败入大小的门派,趋之若鹜。
八岁那年,少年也是怀着雄心壮志,进了那崆峒剑宗,可修炼没有沾到,就被欺辱出门……
“绝无明……”张尘眼神之中飘过一丝恶毒,牙缝里出气不出声的道出了这个让他恨到骨里的名字。
“陈七老兄?”白衣青年一句话把张尘从回忆之中拉了回来。“你没事吧?”
“咳咳。”张尘干咳了两声,道:“没事。”
“额,其实我并不是修炼之人。”张尘清了清嗓子,道:“兄台说我体内玄气充盈,还真是抬举我了。”
白衣人听罢,先是眼角诡异的一挑,欲开口,却又止住了。
出身在外,隐藏实力,不显山露水也是正常的事。白衣人心里一想,只觉能够理解张尘的说法,但他何尝知道坐在他面前的朴素青年刚才那句并非虚言呢?
“哈哈,兄台谦虚。且放此事不提,不知你为何在傍晚时分孤身来北森?看样子你今晚不打算回去了。”白衣人问道。
白衣人一问,张尘便又想起了北冥殿那宗事情,当是时脑子一疼。
也不知道我跑出来后陈七怎么样了……
“嗯?”白衣人看张尘面色略有不对,疑惑地冲张尘眨了眨眼睛。
“这个……我其实是暂住在十里街的一个小打杂的,不慎惹了些仇家,所以不得已出来避难。”张尘含含糊糊地答道。
“避难?我也是出来避难的!”白衣人好像有些激动,此时已经把野鸡退了毛,放在火上烤着。
“我本来在五象府打杂,结果惹了五象王府的大小姐,那姑奶奶现在还在火气上,所以我就跑了出来。哎!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言罢白衣人一脸无奈地转了转手里的野鸡,顺便递给张尘一只。
“啧啧,还以为弄了两只吃不上,没想到这回刚好了!这年头的王府千金,真是……”白衣人絮絮叨叨的。
张尘疑惑地撇头看了看身后的黑洞。这白衣人刚才是从这洞里走出来的啊,按理说他哪来的野鸡?洞里抓的?
“咳咳,”张尘打断了白衣人的碎碎念,“额,我有一事不明。兄台你刚才为何是从这洞里走出来的?难不成你一直躲在这黑洞里?”
看了看身后的洞穴,漆黑一片,伸手进去五指不见的,很是瘆人。
“嗨!我逃出来不久,见这有个山洞,怕里面有什么野兽埋伏,便悄悄进去看了看。”白衣人咬了一口烤鸡,口水都快滴到地上了。
“结果就是个空洞,里面啥也没有!”
“哦……”张尘又忘了洞内一眼,悻悻点了点头。
“对了。”白衣人声音嘟嘟囔囔,可能是因为嘴里满是食物,“咱俩这么有缘,何不做个兄弟?日后再北城还好多照应。”
不知为何,虽然张尘仅是个陌生路人,但看见张尘的那一瞬间,白衣人心里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
是不是老天让我和他相识?白衣人心里暗暗想到。
张尘听后脸上一月皓齿露出,道:“当然!不过,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白衣人一拍脑门:“看我!都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姓薛,叫薛知堂!”
“看你比我年长,那就称你知堂兄了!”
“哈哈,陈七老弟!嘶,糟了!晚上那答应了王爷替他抄政务,忘了这茬了!”
“知堂兄若是有事务在身,还是赶忙回去吧,我自己能行的。”
“哈哈,好!陈七老弟你早些休息!”
两人相视一笑后,薛知堂站起了身。就在这时,张尘不经意的伸手往怀里掏了掏,这不掏倒好,一掏,他整个人从头到尾瞬间瘫了。
原本玉石和那本北冥诀所在的地方,此时是,一团空气!
张尘突然的变化让薛知堂有些发呆,他回不过神来,有些怪异的看了看张尘,皱眉道。
“陈七老弟?”
“我…我没事……”张尘有些喘不过气,他倒吸了一大口凉气,突然记起了在北城奔跑时,撞到的那个人……
而这个时候的北城十里街,破旧的胡同外已经是空无一人。
陈七惬意地躺着,看了看对面空荡荡的那堆杂草,幽幽地喃喃自语。
“其实,让那小子跟北冥殿的人走了也不失为好事。”
讲到这,他无缘无故的笑了笑,摇了摇头,吐了一口白烟。
“哎,不过该来的还是会来,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