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暗夜之下，一座村寨时隐时现。边阿公手摇阴铃：“司人赶尸，生人回避。”
边冷娘敲打阴锣。两个僵尸跟着阴锣节奏跃步向前，阿九眯瞪着眼跟在它们身后。路口处搭着一个草棚，草棚下摆着两口漆黑的棺材，棺材前摆着香案，香案上点有烛火。
边阿公把两具僵尸引到棺材前，边冷娘把阴锣收好。阿九听不见动静之后，猛然惊醒，他眯瞪着眼四处看了看，正好看见那两口棺材，他不由一个激灵，走到师妹身旁问道：“小师妹，我们到了吗？”
边冷娘瞅他一眼，没说话。边阿公把阴铃收入囊中，冲着两具僵尸念念有词道：“桥归桥，路归路，你们生前的恩恩怨怨就此到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们到了来世再好好做人吧。”说完，他大手一挥，两具僵尸飞入棺材中躺下了。他走到棺材前，分别揭掉僵尸头上的黄符，转身拿到香案前焚化，而后又过去将僵尸口中的僵尸蛊收回竹筒里。
阿九不觉长叹了一口气道：“真的是好复杂啊，好在已经搞定完事。”
边冷娘瞥着他道：“我们是完事了，你还有事没做完呢？”
阿九纳闷道：“我这次是出来打酱油的好吧，还有我什么事啊？”
边阿公冲他一招手道：“阿九，你过来。”
阿九小跑几步到他面前：“师父，什么事儿？”
边阿公指着棺材里的僵尸道：“来时你把它们的脑袋缝错了，你现在得把它们重新换回来。”
阿九顿时傻眼了，他憋了半天才说：“师父，能不能不换啊？”
边阿公瞪他说道：“你说呢？”
阿九小声嘟囔道：“那就是不能呗！”说完，他走到棺材旁，冲着两具僵尸拱手作揖道：“两位大哥，对不住啊，害你们又得掉一次脑袋，你们遇到黑白无常，就说是我的朋友，他们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阿九替尸体把脑袋换过来之后，边阿公才把它们的家属叫出来与之相见，事情完毕，他们师徒三人回到家中。阿九先一步冲进院子，他站在院子里兴奋地喊道：“我们回来了。”
边阿公冲着他的房间窗户一指说：“你还不去看看你养的蛊现在如何了？”
阿九闻听立即将身上的行囊扔下，匆匆跑进屋里去了。
阿九来到房间之后，立即趴在床下，小心地将里边的罐子抱了出来，他附耳到罐子旁听了听，听不到丝毫动静，他不由嘀咕道：“我们出去了一个多月，不会是死了吧。”说完，他又附耳听了听，依然没有动静，他伤心地摇摇头道：“完了，一定是死翘翘了。”他伸手将封堵在土罐上的鹅卵石拿掉。
土罐里突然窜出一只火红的蟾蜍，飞身跃到它的手臂上。阿九吓得“啊”地尖叫了一声，身子向后一仰倒在地上，他双手拼命乱舞，想把蟾蜍从手臂上甩掉。
边阿公和边冷娘听到阿九的尖叫声，他们不由抬头向窗户望去。阿九慌里慌张地站在窗户处冲他们拼命喊道：“师父，小师妹，快来救救我啊，它，它黏住我了，我想甩也甩不掉啊，这怎么办啊？”说完，他抬手把胳膊上的那只火红的蟾蜍亮给他们看。
边阿公“呵呵”一乐道：“阿九，那就是你的蟾蛊了，你就好好待它吧，它会陪你一生一世的。”
阿九惊呼道：“什么？它还要陪我一生一世。”
蟾蛊歪斜着脑袋，瞪眼瞅着阿九，一副不解的样子。阿九偷眼打量着它，不由苦笑道：“师父说你要陪我一生一世，是不是真的啊？”
蟾蛊点点头，阿九不觉纳闷道：“你能听懂我说话？”
蟾蛊继续点头，阿九感觉到惊奇，冲它问道：“你真的能听懂我说话？”
蟾蛊依然点头，阿九皱眉说：“你不是只会点头吧？”
蟾蛊还是点头，阿九看着它打量半天，又问它道：“你摇头我看看。”
蟾蛊点头，阿九不这才恍然乐道：“呵呵，看来你只会点头，摇头不会了吧？”
蟾蜍这才冲他摇摇头，阿九不禁惊道：“哇，不是吧，你这样也行啊！”
蟾蛊点头，阿九冲它一撇嘴说：“你能不能不要呆在我的手臂上啊？”
蟾蛊点头，飞身跃到他的肩头上停住了，阿九斜眼打量它道：“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别在我身上呆着了。”
蟾蛊飞身跃到桌上，瞪眼瞧着他，阿九见状，立即转身就往外跑，蟾蛊又飞身跃到他的肩头上。阿九无奈地苦笑道：“完了，完了，怕是甩不掉了。”
蟾蜍调皮地冲他点点头。
夜晚，边家的四方火塘上的饭桌上摆满了饭菜，边阿公有意让女儿多做了几个菜，主要是想慰劳一下大家，这一路确实是辛苦了，虽然遇到诈尸，还算有惊无险。边冷娘把酒菜准备妥当之后，这才招呼大家来吃饭。
阿九刚要端起酒碗，蟾蛊飞身跃入酒碗里，他吓得赶紧放下酒碗，蟾蛊自顾地在碗里玩了起来。边阿公打量着他的蟾蛊说道：“你也得饮蛊，还得喂血，这样它才会跟你融为一体，为你所用。”
阿九撇撇嘴说：“知道了，师父。”他看着蟾蛊，又问道：“师父，我分明见它被那些竹叶青、蜈蚣、蜘蛛、蝎子围攻的，竹叶青还吞噬了它，它怎么活下来了？”
边阿公喝了口酒道：“说明它的毒性最强啊，竹叶青虽然吞噬了它，可它没完全吞噬掉时，就已经被它先毒死了。”
阿九瞅着酒碗里的蟾蛊恍然说道：“原来这样啊，我还以为它最弱，想不到它居然是罐中霸主。”
边阿公点头道：“现在你的蛊已然养成，接下来你就得养僵尸蛊了。”
阿九迟疑了一会儿才说道：“呃，师父，僵尸蛊很恶心的，想到它们，我都不想吃饭啊，能不能不养啊？”
边阿公瞪着他说：“你说呢？”
阿九无奈地说道：“不行呗，可是我该怎么做呢？”
边阿公这才缓和口吻说道：“明天让你师妹带你出去找片坟地，你把你的蟾蛊放出去，它就会进入坟冢中帮你抓来尸虫的，你再把这些尸虫放入罐中封住，这就能养出僵尸蛊了。”
阿九点头说：“知道了师父。”
蟾蛊玩够了，跳出酒碗，抬眼瞪着他，阿九瞥了一眼道：“是不是想让我喝你的洗澡水啊？”
蟾蛊点头，阿九白了它一眼道：“酒里有没有毒啊？”
蟾蛊点头，阿九端起酒碗道：“你啊，就会点头，看我还是被你毒死算了。”说完，他一饮而尽，抹抹嘴道：“要不要再来一碗啊！”
蟾蛊摇头，直冲他吐舌头，阿九不觉一愣道：“你想干嘛？”
边冷娘冲他说道：“它要吸你的血。”
阿九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道：“啊，不要了吧？”
边冷娘抓起一只蚂蝗放在他手臂上，蚂蝗牢牢地叮在他的手臂上，贪婪地吮吸起他的血来。阿九怎么甩也甩不掉，等蚂蝗吃到粗壮滚圆时，蟾蛊飞身跳到他的手臂上，一口将它吞掉。阿九吓得直接晕倒在地。
第二天一早，边冷娘带着阿九来到一片荒芜的坟地里。边冷娘打量着坟地冲他说道：“把蟾蛊放出去。”
阿九从百宝囊取出蟾蛊，冲它说道：“帮我抓些尸虫回来吧？”
蟾蛊点头，飞身跃到坟地里，钻进一座坟冢的缝隙中。过了一会儿，蟾蛊从坟冢的缝隙里钻出，它嘴里衔着几个肥壮的白色尸虫，尸虫还在蠕动着。
阿九看得直犯恶心，边冷娘冷冷地打量着他道：“你还不赶紧把它们装起来？”
阿九无奈地掏出一个竹筒，从一旁摘下一根竹枝，然后将竹筒对着蟾蛊的嘴，他本想用树枝把尸虫挑进竹筒，可是没等他行动，蟾蛊将口衔的尸虫全吐在了他的手上，他吓得赶紧撒手，手里的竹筒连尸虫全都抖落在地。边冷娘瞥着他道：“这些尸虫很难找的，别辜负了蟾蛊对你的一番美意。”
蟾蛊歪头瞅着阿九。阿九只得无奈地捡起竹筒，又伸手地上的尸虫一只只捡起放入竹筒中，蟾蛊又转身跳到另一座坟冢。
只用了一上午时间，蟾蛊为阿九抓了不少尸虫，阿九可说是满载而归。回到家后阿九将竹筒里的尸虫倒入土罐里，土罐里的尸虫如同蛆般蠕动。阿九是越瞅越觉得发毛，他赶紧搬起鹅卵石将土罐封上。
阿九把那些尸虫放入土罐中之后，这才来到院中，看见师父在院中扎起一个稻草人。阿九走近前问道：“师父，你干嘛啊？”
边阿公冲他说道：“阿九，从今天开始，我就要正式传授你赶尸的本事了。”
阿九打量稻草人，伸手从上边拽出一根稻草道：“哇，我是不是先得从赶稻草人学起啊！”
边阿公愠怒道：“胡说。”说完，他从地上捡起一个装满尖头竹筒的簸箕，从中拿出一根插入稻草人的头部百会穴位置道：“作为一个老司，必须了解穴位，这是百会。”说完，又在百会下方并排插上两根竹筒道：“这是印堂、晴明。”
阿九从簸箕里拿起一根竹筒插在人中位置上说：“这是人中。”
边阿公没理他，迅速将手里的竹筒插到稻草人身上，一边飞速说道：“这是迎香、烦车、天突、神庭、紫宫、灵墟、膻中、天府、鸠尾、中脘、孔最、四满、关元、大林、曲骨、气冲、劳营、霖关、伏兔、梁丘、犊鼻、足三里、下巨虚。”说完，他又转到后边，重复刚在动作道：“这是风府、大椎、天髓、大抒、肩髓、身柱、肺命、膏腴、心俞、神道、神堂、至阴、肝前、中枢、小海、胃俞、命门、肾俞、大肠俞、阳关、四渎、秩边、中髓、外观、膀胱俞、腰俞、长强、****、委中、承由、昆仑。”
阿九看傻眼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伸出大拇哥道：“师父，您太棒了。”
边阿公转头望着他说：“看明白了吗？”
阿九皱皱眉头道：“你开玩笑吧。”学着他的样子用手比划道：“你速度这么快，跟念经似的，能看得明白才怪呢？”
边阿公从怀里掏出一张穴位图谱递给他道：“看不明白就对照这张图，你需要多长时间能记住所有穴位？”
阿九接过穴位图看了一眼挠头道：“怎么也得十年八年吧？”
边阿公脸一沉道：“不行，给你三天。”
阿九哭丧照脸道：“师父，你耍我啊，三天？只怕三年我都记不住啊！”
边阿公掏出三支银针对准稻草人：“百会、人中、鸠尾。”话音刚落，三支银针已扎在了百会、中人、鸠尾三个穴位上。
阿九已经看呆了，边阿公转头冲他喝道：“三年你必须达到指哪儿打哪儿的地步。”
阿九认为这是不可能的，师父也太勉为其难了，甚至认为他在有意刁难他，于是他有些不满地说道：“不是吧，三年让我练成如此神功，没搞错吧？”
边阿公正色言道：“没错，就是三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