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土司为了敲打县太爷范中初，决定和边阿公合演一出好戏，这都是他们事先编排好了的。边阿公虽然对此颇有微词，但是想想土司这么做也是为了苗家人的利益，也就不好推迟了。
边阿公为了让事情显得更加神秘与诡异，就将阿九留在门外，这么做的原因主要是怕他见到赶尸的诡异场面时感到不适，从而破坏诡异的效果。然后他又让无关人等离开这个院子。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他又在阿九耳旁耳语道：“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紧张，知道了吗？”
阿九冲师父点点头道：“知道了，师父。”
边阿公交代完毕之后，又冲土司点点头，这才带着边冷娘进入殓房。
殓房的门口此时就剩下土司、阿九、连大哥夫妇、阿牛、范中初、师爷。以及范中初的两名贴身护卫。
范中初一直听闻苗家人很诡异，就是从未见识过，他听土司说得邪乎，才想跟他来见识一二。土司已经看出他的心思，于是对他搭茬道：“范老爷，咱们先说好了，一会儿我里边那三位兄弟要是出来告诉我它们是冤枉的，你打算怎么办？”
范中初心想怎么可能，可别让他给唬住了，他“呵呵”一乐道：“土司老爷，本官向来是爱民如子，秉公执法，如果我冤枉了他们，你完全可以到知府那里告我草菅人命。”
土司微微点头道：“这可是你说的。”
范中初迟愣道：“是，是本官，就是本官说的。”
突然，他们闻听殓房里传来摇铃声和阴锣声，边阿公身披红袍摇着阴铃先行出来，边冷娘敲着阴锣紧随其后，三个脑门贴着黄符的僵尸随着阴锣的节奏蹦身而出。
范中初和师爷见状，吓得不由倒退了几步，两名贴身护卫也吓得拔出腰刀，持刀守在他们身前。
土司冲着他们“哈哈”一乐道：“范老爷，你怎么了，害怕了？”
范中初自觉失态，立即冲两名护卫道：“退下，不要在土司面前失礼。”
土司打量他一眼后，径直走到三个僵尸身前跟它们细细低语起来，经过几声低语过后他才冲它们大声说道：“三位兄弟，我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你们好生看看，这里有没有冤枉你们的人？要是有的话，就找他们索命去吧？”说完，他闪到一旁。
三个僵尸突然跃身直奔范中初、师爷和他们护卫而来。
范中初吓得腿一软就直接坐地上了，师爷更是吓得拔腿就往外跑，两名护卫把手里的刀一扔，直接跪地上了，他们冲三个僵尸磕头道：“三位饶命，我们都是好人。”说完，又一齐用手指着范中初说：“是他下令让我们打死你们的，冤有头债有主，你们三位还是找他索命吧。”
土司一挥手道：“停。”
三个僵尸在范中初和两名护卫的身前停下了。
土司走过来冲范中初说道：“范老爷，怎么样啊？你是想让它们自己复仇，还是你要给它们一个说法啊？”
范中初已经被吓得尿裤子了，他急忙冲他作揖道：“我，我给它们说法，保证给它们说法，您，您还是让它们放过我吧？”
阿九事先虽然得到师父的嘱咐，可是他见到这一幕时，也被吓得直犯愣。阿牛与连大哥和他一样，也是吃惊不小。
连大嫂不紧不慢地走到范中初面前说：“我要替我死去的三个兄弟讨个说法。”说完，她一抖手，从她袖口里密密麻麻地钻出许多黄橙橙，通体透亮的蛛蛊，它们直奔范中初而去，迅速地爬满了他的全身。他的两名贴身护卫吓得连跪带爬地逃出院子去了。
范中初的精神彻底崩溃了，他身上布满了蛛蛊，他吓得闭上眼睛颤巍巍地冲土司喊道：“土司老爷，您，您就放过下官吧，我给说法，一定给说法。”
土司点点头道：“好，连大嫂，你先把它们收了吧，这回我看他说什么？”
连大嫂一回手，蛛蛊飞速爬回她的袖口，瞬间在她手上消失。
土司这才过去一把将范中初扶起道：“范老爷可要说话算话哦，不知你想给他们一个什么说法呢？”
范中初冲他拱手道：“全凭兄台一句话，你怎么说我一定照做？”
土司的目的只是想敲打一下这个糊涂官，让他以后不要再为难苗家人就行了，根本就无意对他造成伤害，既然目的达到了，就不必再为难他了。最后，范中初与他达成协议，他负责赔偿每位死者二十两纹银。这个结果对于死者家属来说，属于是最好的一种补偿方式了，人死不能复生，这种事儿在那个年代屡见不鲜，官家打死几个人根本就不叫事儿，所谓的民不与官斗，这便是当时的真实写照。范中初经过这件事儿之后，吓得大病了一场，病好之后，他便再也不敢再呆在此地了，于是他把官印往堂上一挂，携家带口跑回原籍老家去了。土司闻听之后，都笑得快岔气了。
闲言少叙，再说回当夜，待土司、范中初、连大嫂等人离开县衙后院之后，阿九这才指着僵尸问师父道：“师父，它们怎么知道去找县太老爷的？”
边阿公“哈哈”一笑道：“难道你忘了我已经事先给你们服用的避阴蛊了。”
阿九迟疑道：“莫非我们食用避阴蛊后，它们就不找我们麻烦了？”
边阿公点头道：“对，正因为县太老爷没有食用避阴蛊，所以，僵尸才对他们发难。”
阿九恍然大悟地一点头道：“噢，原来如此？不过呢，我还是有一点不太明白，它们为什么那么听土司老爷，他究竟跟它们说什么了？”
边阿公哑然失笑道：“土司老爷什么也没跟它们说，这是土司老爷给县太爷演的一出戏，有意演给他看的。”
阿九是越听越糊涂，他继续追问道：“土司老爷演的戏，他为什么要演戏啊？”
边冷娘已经在一旁等得不耐烦了，她不禁冲他喝道：“你有完没完啊？等你学会赶尸后，这些问题你自然就知道了。”
阿九不觉一愣，立即小声说道：“那，那我不问了，咱们走吧。”他此时想到的是，小师妹为了救他而牺牲了蛇蛊，心情一定不好，为了不惹她生气，他只好把所有的疑问放下了，等有空再问师父了。
边冷娘冲他一努嘴道：“到后边去。”
阿九不由问道：“为什么啊？”
边冷娘没好气地说道：“你在前边，僵尸闻到你的气味会诈尸啊？”
阿九“哦”了一声老老实实走到僵尸的后边去了。
边阿公不觉一愣，不解地打量着女儿。边冷娘只是轻轻地说道：“阿爹，咱们走吧？”
边阿公看看她，又看看僵尸后边的阿九一眼后，这才无奈摇着阴铃喊道：“司人赶尸，生人回避。”
边冷娘“哐”地一声敲响阴锣，身后的三个排成一行的僵尸随着阴锣的节奏向前跳跃了一步。阿九冲僵尸身后冒出一个脑袋喊道：“小师妹。”
边冷娘转头愤愤地应道：“你又怎么了？”
阿九小心地问道：“小师妹，我就想问问，我是用走呢，还是跟它们一样用蹦啊？”
边冷娘冷冷地答道：“蹦吧？”
阿九点头道：“噢，那我知道了。”说完，他学着僵尸的样子向前蹦了一步。
边阿公瞅着女儿是想乐又不好乐，他干咳了两声，才摇着阴铃喊道：“司人赶尸，生人回避！”
边冷娘随之敲响阴锣，三个僵尸跟着阴锣的节奏向前蹦了一步，阿九跟着它们也向前蹦了一步。
边阿公师徒三人带着僵尸一路赶往苗寨，阿九跟在僵尸一直蹦着，不一会儿就累得精疲力尽，双腿发软了。开始他还能坚持，几个时辰之后，他就体力不支了，于是，他就一会儿蹦着，一会儿走着，一会儿站在原地睡着了，等醒过来后，小跑几步追上前来，就跟在僵尸身后向前蹦着。他一直是如此这般地反复着，最后，由于体力实在不支，他竟然把手搭在前边僵尸的肩头上睡着了，僵尸被他这么一搭，也就没发向前蹦了。
边阿公父女自顾着往前走，谁也没注意后边的事儿。
僵尸听不到阴锣声之后，也就停止了前进，阿九趴在它后背熟睡过去了，睡着睡着，他嫌站着睡不舒服，便顺势把它拉倒在地，双双躺到地上。他还紧紧地搂着它脸对脸地继续睡了。
阿九在睡梦中，感觉自己的魂魄正从半空中飘浮着回到身体里，他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双手跟着一通乱抓，他顺手撕掉了僵尸脑门上的黄符。
僵尸脑门上的黄符既是唤魂符，也是锁魂符，这道黄符一旦被揭下，逝者的命魂和精魄将被僵尸控制，其后果必然是尸变。阿九的体内虽然有避阴蛊附体，但是对于控制了命魂精魄的僵尸来说，避阴蛊已经失去作用，这是因为僵尸具有了判断力，它不必通过人体气味也能尸变了，而且它的攻击力极强。僵尸伸手拍了阿九一下。
阿九在迷迷糊糊中推了它一把道：“别闹，好困的。”说完他翻了个身，用背朝着它，他的双手还把自己脖颈给紧紧地环抱住了。
僵尸本想伸嘴咬他的脖颈，试了几次，怎么也找不到下嘴的地方，它不由暴怒，于是伸腿冲他就是狠狠地一脚。
睡梦中的阿九只觉得自己的魂魄飘离身体，他一下苏醒过来，正见僵尸飞身扑向他，他吓得发出一声惨叫。
边阿公和边冷娘正在前边走到，边冷娘猛一回头，这才发现少了一具僵尸，阿九也不见了，她大叫一声不好，立即掏出定尸蛊把两个僵尸定住，拔腿向后飞奔而去。
阿九虽然现在什么本事也没有，但是他会爬树，而且他爬树的功夫堪称一绝，这都是他这十年与边冷娘斗智斗勇中练就的本事。他在躲过僵尸的第一波攻击后，起身朝着不远处的一棵大树飞快跑去，僵尸在后边紧追不舍，眼看就要将他抓住时，他抱住树干，三下两下便窜了上去，他一气爬到树当间，回头见它没有追上来，才停在树干上大口地喘着粗气，悉声安慰自己道：“总算躲过这一劫了，真是吓死我了。”
僵尸围着大树直两圈。阿九透过月光瞅见它在树下打转，便冲它嚷道：“这下你没有办法了吧？”
僵尸突然飞身跃起，顺着树干就爬上去了。阿九吓得一哆嗦道：“不是吧，你，你居然也会爬树。”他只好反身继续向上攀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