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恩点点头,却是没有再发一言,只是静默地等待Beatrice揭晓谜底的时刻。
“首先就从你这个房间开始说起。看起来是一般的长条形,实际上长与宽的比例却有些奇怪。关于这一点,我沿着墙壁实际走了一圈,发现了你是如何隐含比例的不协调的了。哈哈哈哈哈!真是一个有趣的家伙,你,把门开在了正中间。一进门就会注意到你这个精明的死老头儿,注意力自然而然地集中在你身上,又怎么会留心再去打量这个房间?更何况,到你这里来的家伙恐怕都会因为那些涂鸦带来的不适,早早就借口离开了吧?”
眯起眼睛看着神情愈发紧张的卢恩,Beatrice嘴角牵起一抹微笑。
似乎是因为自己的别出心裁被Beatrice看穿了,又或许是因为自己的谜题终于有人找出了谜面,卢恩表现出异于常态的紧张感。
“既然都没有人在你房间里多做停留,又怎么会有人发现你的精心设计呢?你这个陷阱大师。”
给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头衔,Beatrice没有做出解释。反而倒是卢恩,忍不住抚掌大笑起来。
“这个称呼还真是贴切。或许我还真的是一个守株待兔的猎人吧?”
“哼,别插话。我可是一点都不欣赏喜欢随随便便插话的男人。”说着,Beatrice又换了个状态,走上前一步来到卢恩的办公桌前。
然后,非常粗鲁的行为。
在办公桌前有一张为了向他报告的下属而准备的圆椅,Beatrice伸出左腿就一下子踩在上边。原本应当阻碍着她行动的长裙,此刻却十分自然地出现了一条衩,献出她洁白的大腿。
左手手肘搭在膝盖上,Beatrice俯下半边以一种傲慢的姿态轻蔑地看着卢恩、“长方形的房间是仿照棺材的格式,这一点是毫无疑义的。墙上的涂鸦,其实与我所做的那种有着本质的不同。你这个并不是催使人发疯的图腾。如果准确的说的话,是一幅星空图。很遗憾,你的误导并没有奏效,我并没有往黄道十二宫或者二十八星宿上去考虑。”
说着,Beatrice伸出右手指向墙壁。
“右边这一幅,是失落的六十三星座之中的圣约旦河座,代表着谦卑与敬仰。左边这一幅,是圣约瑟夫座,代表着神威与仁慈。我身后这一幅,是持棒卫士座,代表着惩戒与清正。而头顶这一幅是王笏座,代表着隐忍与爆发。我脚下这被你用地毯遮起来的这一幅,如果没猜错的话是船底座吧?准确的说,应该是南船座的一部分才是。你选取其中的船底座,希冀着它所代表的和平与稳定,给你化险为夷的退路。”
“啪啪啪”卢恩忍不住开始撑起掌来,似乎对于Beatrice的精彩推论表示十分的满意。
“想不到你连我含起来的这一幅也猜到了,实在是佩服。”
听着卢恩的恭维,Beatrice满意地回到沙发上,坐在那边打开折扇扇着风,一副得意的模样。
“你听说过俄罗斯猎人在西伯利亚狩猎银狐的故事吗?”
“虽然我想说知道,不过要是这么回答的话,你的台词实在是少的可怜。为了体现我还是一个仁慈的魔女,姑且回答你不知道好了。”嗤笑着,Beatrice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任凭卢恩开始他的自言自语。
“在沙俄时代,有一阵子流行穿戴那种使用银狐的皮毛制成的皮草。好像是叶卡捷琳娜二世执政的时候吧,那个时候掀起了一股热潮。在被白雪与坚冰覆盖的寒冷的冬日荒原之上,因为饥饿而从睡梦中醒来的银狐们根本无法找到什么可以用来充饥的食物。除了悲惨地在空无人烟的荒原哀嚎着,期盼着有越冬的飞鸟掉落于斯。可惜的是,猎人们早就看破了狡猾的银狐们的心思。只需在刀口上涂抹着些许鲜血,埋入地中,那些受到饥饿折磨的银狐们就会忘记残留的狡猾天性,被食欲冲昏了头脑,拼命地尝舐那甘美的血液。不需要担心自己被发现,在那干冷的空气之中除了散发着鲜甜气味的血液之外,银狐们什么都无法发现,人类的气味早已被遮掩。从一开始那凝固的冰冷血液,到最终从自己舌尖流出的温热水,被饥饿与贪婪迷惑了双眼的银狐最终失血过多而倒毙。没有来自于外部的伤痕,因而获得的皮毛完好而又整洁,是皮草商们追求的上品。”
虽然卢恩很是认真地在说着,不过Beatrice却并没有怎么在意,或是有些无聊地看着自己的指甲,或是拂拭着那把金色的折扇。百无聊赖的状态给人一种无心而又近乎于傲慢的感觉。
“所以呢?故事是很长,不过一点儿也没劲。这种东西啊,总是那些自以为绝顶聪明的家伙在动手之前作出的预告呢。”
“是这样没错呢,Beatrice,先知的魔女。你是否预见了你的落败呢?”
说着,卢恩站起身来,双臂振起,大声呼喊着:“狂风与暴雨的哀歌,见证着圣人陨落的宏森……裹尸布是你最终的归宿!”
随着卢恩的高声吟唱,他身上的西装浮现出了与周遭的涂鸦相类似的图案。
与装着窗户的墙壁相呼应,最终组合成一幅完整的星座图。
“喔?基督裹尸布座?哎哟,你们弥赛亚的人还真是教会的好朋友呢,居然动不动就搬出他来压我。”
轻蔑地笑着,Beatrice静观卢恩在那边完成陷阱。
坐等陷阱完成的猎物,简直如同嘲笑猎人的无能,Beatrice未免也太过轻视卢恩了。
“喔?看来你还跟我们之中的其他人交手过了呢?”
“那是当然,你们的总长乔治、指挥部的约瑟夫,都没有办法打败我呢。又更何况你这个被我看破了陷阱的愚昧猎手?”
“看来我先前的故事算是一点作用都没有起到。你看穿这最后一道,虽然聪明,却跟银狐流尽最后一滴血之前最后伸出的那次舌苔一样。被迷惑而无法认清自己的状况。”
由于Beatrice无作为,放任卢恩制作着他的陷阱,那个被称为自己毕生最大成就的陷阱就这么完成了。
白色。
白色的绷带从墙壁中间的出现,仿佛游走的蛇一般统统扑向Beatrice。
然而,Beatrice却并没有怎么惊讶。或许是这个陷阱实在是无力到了自己不想应对的程度,与Cromwell的那个神迹 塞纳河的女王所带来的瞬间的魔力爆破相比,可能那个猝不及防的攻击远远比这种局限于物理的绷带来的更具威胁****?
“哎哟,这种东西居然也敢拿出来对付我,你未免太过低估我了吧?”
伸出折扇点了一下冲来的绷带,不过是微微的碰,所有的绷带就全都瘫软在地。
“嗯,确实有些大题小做。不过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只用那种程度的东西来招待你的话,我也会不好意思的。”
促狭地笑笑,卢恩再次高声呼唤。
“向我主显示出无限的尊崇,卫士们聚集于此,虔诚的国王率部皈依。受洗的使徒散播的信念,含泪打击凶恶之辈,所体现的正是无尽之仁爱。”
应着卢恩的吟唱,周遭幻化成了无限的星空。
这是结界。卢恩准备了许久的结界,在这个房间之中保有了许久的结界。或许并不是第一次发动,从卢恩的神态之中可以发现,他一定早就试验过了多次了吧。
不过,一个魔法师仅仅单独地在那边验证结界的可行性,并不能体现结界的实际效果。
从这个映射着整个宇宙的空间之中,原本的物理法则全都被毁坏了。
并没有失重地漂浮着,Beatrice仍旧坐在那张沙发之上,非常从容地看着卢恩。
“想不到还会有人在我面前玩结界这种东西。不过呢,我也不讨厌破除结界的时候带来的成就感呢。”
站了起来,犹如睥睨一切的女王一般,Beatrice只是傲慢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眯起的眼睛里透献出的是兴奋并愉悦的光芒,面对卢恩的陷阱,主动投入其中的Beatrice就要在他眼前,在他的见证下,彻底毁坏掉。
把那个对这个结界颇有自信的卢恩,把他保有的最后的骄傲,变成一个彻底的笑柄。“喔?看来你是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呢?Beatrice。”
继续着在自己的结界里慢慢完善着陷阱,卢恩对于那个看起来漫不经心的魔女不由得感到有些无法理解了。
“何必担心呢?就凭你的那点水准,实在是不够看的。不妨告诉你,我是个古典魔法师。”
听到这个字眼,卢恩虽然表现的很是镇定,或者说已经把那个可能性考虑在内,不过他仍旧有些感到不安。
从兴奋衍生出来的不安。
“猎杀一个正统的古典魔法师吗?这可真是……真是令人期待啊!”
毁坏与杀戮,争端渐起。
不知所为何事而登门拜访的Beatrice,难道只是为了和卢恩一较长短而来的吗?
盛宴的请帖 下 Fin MPart,III。Final part→痛苦扩散。
酸枝木、杨桃木、剑兰、防风草和葡萄藤。
这是Beatrice先前辨认出的卢恩在墙壁的涂鸦之中添加的植物粉末。把以上的五种植物取样、晒干,最后磨成粉末,混入颜料之中。
五种植物分别对应五个星座,依次与圣约旦河座、持棒卫士座、王笏座、南船座与基督裹尸布座一一对应。
而卢恩本人对应的是圣约瑟夫座。
虽然这个星座与指挥部的部长约瑟夫同名,却并不是相同的两个人。
受到迫害而流亡美国的英国清教徒,其中就有一支打着圣人约瑟夫旗号的分支。
虽然并不是什么著名的圣人,但是凡是能够在名字前加上圣字的,都必然为宗教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或者又意味着巨大的牺牲。
且不论圣约瑟夫到底是谁,有一点却是肯定的。正如Beatrice所指出的,圣约瑟夫座所代表的是神威与仁慈。
正如卢恩所说,在宗教的概念之中惩戒异端就等同于展示仁慈。
这就是对于卢恩已经他设置的陷阱的必要的说明。
而对于Beatrice古典魔法师的身份,需要说明的却并不多。
古典魔法师,追求魔法存在的意义的魔法师。也就是和Cromwell那个学究派存在的意义相同的魔法师。
(提示完毕。)
“Beatrice,如果不认真一点的话,我可是胜算超出六成的。”
不知道是基于什么情报所作出的判断,卢恩这个干练的情报贩子做出的分析可信度应该是不错的。
“没有必要呢。我可是一点都不觉得需要严肃起来。一开始我就说了,你还不够格。”
如同玛丽皇后一样的傲慢气质体现在她身上,通常情况下遇到如此的女人,一般都会产生出一种令人生厌的情绪。然而对于她,卢恩虽然对自己被不断小觑感到不满。却怎么也无法产生对她的憎恶感。
或许这就是这位先知的魔女的魅力所在吧。
“那么,我就开始动手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设下陷阱,卢恩却非要告诉对方自己完成了准备。令人费解且困惑,假使是决斗的话,两者还需背对着各自走出十步,然而这种反常的模式又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
“哎哟,之前还可怜你台词不多,想不到这会儿你这个死老头儿絮絮叨叨说了那么一长串。真不是个干脆的家伙呢,确实令我反感。”
通常情况下被一个傲慢的女人说自己令人生厌,恐怕没有几个男人忍得下这口气吧?不过对于卢恩而言,他眼里除了那种兴奋的神采,其他的情绪统统都被淡化了。
是的,因为夙愿即将达成,他的成就,毕生努力所做出的结界,终于可以一现身姿。
即使如同昙花一现,至少还能有一次盛开的机会。
刚才做出了攻击宣言,之后卢恩就含身于这浩瀚星空之中,彻底隐去了行迹。
“嗯,你能够自觉的消失还真是不错。已经好久没有好好地看过星空了,最近城市的灯光可是连大山都没有放过,即使登高也没有办法像过去那样把整片星河尽收眼底。”扇动着扇子,赤着脚的Beatrice随意地走动着。由于线条比例匀称,即使没有高跟鞋的辅助也显得十分挺拔。
“那你就在我打败你之前好好欣赏一下吧。”
自虚空之中传来这底气不足的声音,虚弱的气息宛如一股蛛丝在这空间之中不断萦绕,久久没有散去。
毁坏了物理的法则,仅仅是为了施术者方便的结界之中,一切都是以施术者事先的准备为标准的。
“把她带来,吾要教她感受着吾之威严,拜倒在吾之麾下。”
与先前卢恩的声音大相径庭,浑厚富于威慑力的声音回响在这无垠的星河之中。
随之而起的,是齐整的脚步声。那种富于节奏的步伐以至于到达了一种让人联想起古罗马方阵的程度。然而,出现在Beatrice面前的并不是如同乔治那般的大手笔,不是整编的圣殿骑士团,也不是想象中的人数巨大的罗马战阵。
来的只有五个人。徐如林。
缓缓地靠近,站成一排迎面而来。
五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各自拿着不同的武器,列队出现在Beatrice面前。虽然人数不多,气势却足以媲美一支军队。
不动如山。如此形容足矣。
以Beatrice的视角来进行描绘这四人,从左手边到右手边,依次是挥动着链锤的彪悍巨汉、一手持枪一手持盾的戎装士兵、用一块黑布蒙面手指缝里带着无数飞刀的异装刺客、双手相握一把野太刀的正装武士。
“哈哈哈!用区区四个人就想要制住我?你未免也太天真了点吧,卢恩?就算你是情报贩子,可是我的信息一向隐秘的很,你没法发现我的秘密的吧?”
嗤笑着,Beatrice非常得意地显示着自己的与众不同。
“你的秘密并不重要。在这个结界之中,我才是主宰。你这种态度实在是让我无法接受,干脆告诉你结界的名称和作用好了。恐怕不这么做的话,你永远都不会提起劲儿来吧?”
“或许正是这样没错呢。又或许即使你全盘托出,我也未必会响应。”
只管自己扇动着那把折扇,Beatrice的嗤笑声又一次渐起,比起前几次来的更加持久也更加明显了。
“结界 游弋者的星空。在这个结界里,一切物理层次的打击都将能够达到伤害最大化且伤害加深无法自愈。”
“恐怕不是这样子吧?”直接了当,Beatrice打断了卢恩的发言。
确实,假使只有这种程度,仅仅是驱使几个亡灵的话,恐怕根本构不成陷阱了吧,Beatrice又怎么可以称呼他为人才呢?
“哼,先解决了眼前的麻烦再说吧,先知的魔女!”
驱使着那一组战斗人员开始了行动,首当其冲的就是持枪士兵挺起长枪冲刺而来,其后武士与巨汉迅速跟进,而那个刺客则游离在战团之外,伺机投掷着飞刀。
士兵向前奋力一击,完全不顾自己的安危但求一击得手。这一点是因为有着队友的辅助,可以确保对方在猛烈的攻势下无法反击。
而Beatrice却是有些戏弄对手的意思,伸出扇子点在枪尖之上。看似毫无力气的一点竟然令士兵无法举枪,使得原本向前刺出的长枪一直刺进了地面。
而后跟进的武士与巨汉从士兵身后冲出,一个从左往右挥刀横斩,另一个掷出链锤砸向Beatrice。
本以为Beatrice这一回也会尽数接下攻击然后巧妙地化解,没想到她这一次却转身闪过链锤,张开折扇放野太刀砍进去,而后迅速合上把野太刀死死夹住,反手一转竟然把那把锋利无比的野太刀硬生生折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