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捏着高脚酒杯的手指,那水晶般通透的杯子落在地面上,一直没了进去,仿佛沉入水里一般。
随着酒杯的消失,Beatrice的衣装也随之改变了。
不再是先前的那副阿拉伯女郎的模样,白色薄纱笼罩着,宛如新婚女子的那圣洁婚纱,裙摆是如此的长,以至于把搭在王座扶手上的脚没过了,还一直垂到地面上。那只本来握着酒杯的手往裙边移动着,一点一点拉高着裙摆,逐渐献出双腿。
“你是选择,来伸出你那肮脏的舌苔轻吻尝舐我的双脚呢?”
一边说着,她如同舞者一样绷直双腿,形成一条直线,而后旋转身躯面向约瑟夫。伸出那双温软的腿,如玉一般晶莹剔透,活色生香的模样叫人难以把眼睛移开。
双脚宛如新生的婴儿一样光滑,红晕的脚趾上没有涂抹那些成年女性喜好的色彩,只有天生的那种莹润的光泽,显示着无比的魅力。
一向醉心于自己的权利欲之中,从未好好正视过女性,约瑟夫这才发现女人的那种难以抵挡的蛊惑,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三十五年以来还是头一回有这样的感受。伸手拉了拉自己的领带,略微调整了一下心境,约瑟夫暂时从Beatrice的桃色陷阱里钻了出来。
“这个选择,我暂时保留意见。”谨慎,没有因为顾忌自己的面子而直接拒绝,约瑟夫留下了回旋的余地。
“嗯,那就告诉你另一个选择吧。还是选择……和那些死尸作伴吗?”指着门外的那些活动着的人们,Beatrice直接称之为死尸。
不过,在这个结界之中,真正具备生命的也只有Beatrice与约瑟夫,其余的无外乎是藉由Beatrice的结界所召唤出来的亡灵罢了。
仅仅是被赋予了定时的生命,即使随时抽走也是完全随Beatrice的心意。如果约瑟夫扭转了战局,取得了不可能获得的胜利,Beatrice也可以赋予士兵即死,再次翻转局势。
这一招着实狠毒。
早就注意到这一点的约瑟夫把Beatrice作弊的可能算入其中,早已得出自己必败的结论,因而原本打算回来与Beatrice进行交涉。只不过,现在主导权被对方控制着,自己根本无法把对话引向自己所想要的方向。
“恐怕这两个选项都不是我所想要的。全身而退这种事情我做到过很多次,只不过这回是挑战难度最大的一回。仅此而已,我还没有放弃抵抗。”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只钢笔,模样虽然魁梧却一向文绉绉的约瑟夫总是会随身携带诸如派克笔、备忘录之类的东西。
“喔?在准备留遗言吗?看来你选的是第二个呢?我可是觉得稍微有点出乎意料。”收回双腿,左手合上了那把扇子,躯壳微微前倾,下巴抵在握着扇子的手背上,献出那张狞笑着的脸。
“不,并不是完全那样。只不过,想要抵抗一下而已。没有讨教过‘七愚人’第二顺位的‘先知的魔女’的厉害,稍微有点跃跃欲试罢了。”甩了一下钢笔,黑色的墨水随之溅出,落在地上把本来反射着阳光的光滑弄得黯淡了。
继续着自己的发言,约瑟夫从怀里掏出记事本,非常自然地在上面涂抹了两下,确认钢笔可以使用,他扯下那张纸片,揉成一团随手丢在了地上。
看着他的行为,Beatrice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笑容愈发狰狞起来。本来秀美的脸庞随着面部的扭曲而显得可怖,宛如那地狱之中的恶魔一般令人感到恐惧。
“Beatrice,难道你认为我还没有实力与你一战吗?”看到Beatrice那种带着明显的轻蔑意味的神情,约瑟夫不由得心下一惊,不得不谨慎地重新判断她的能力。
(发动了两次结界却没有看到她有什么疲惫感,连续召唤亡灵也不见得有什么异样,应该是能够驱使高等级恶魔的魔女才对……没错的话,我还有点胜算。)
“你?乔治都能奈我何,更何况你呢?”十分得意地搬出了弥赛亚总长的名讳,Beatrice用他来压约瑟夫一头,随即更加放纵地笑着。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说着,他迅速地在记事本上书写着,随之而变的是刚才他事先做的准备工作。
溅落在地上的墨水开始爬动,连带着溶解了地面,不断地变大着,最终形成了一个人形傀儡。
“喔?使魔吗?这种低等级的东西实在是不堪一击,拿来对付我,也未免太过轻视我了吧?嗯,乔治的骑士团都没能打倒我,更何况你这区区的玩偶?”
看到约瑟夫召唤出的东西,Beatrice先是一愣,而后更加放纵地狂笑起来。
“稍微有点不同。这是模仿教会的圣人的外形做出来的,我还特意做了点其他的东西。”约瑟夫并没有因为Beatrice的嘲讽而局促起来,反而十分镇定地继续亮出他的道具。
那杆钢笔急剧地变化着,突然变成了一杆长枪,如同一根直线一样笔直的长枪,枪尖绽放出闪耀的银光,显示着自己卓越的穿刺力。
“喔?这回又是赝品展销吗?你们弥赛亚的家伙都一个样呢,乔治拿出的是圣殿骑士团那种货色,你却是模仿圣人和圣枪密斯提尼,实在是教我不敢恭维啊。”向后仰着,靠在王座的靠背上,Beatrice一副随意的模样,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搬出上帝的名号而感到畏惧。
“是吗?看来跟一般的魔女不同,你似乎并不是因为宗教问题而被称为魔女的。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说完,约瑟夫挥舞着长枪冲了上去,刺向了Beatrice。
“(33:19)耶和华说、我要显我一切的恩慈、在你面前经过、宣告我的名.我要恩待谁、就恩待谁.要怜悯谁、就怜悯谁。”那个圣人石雕并没有如同一般的傀儡一样从事蛮力的工作,而是开始念诵起《出埃及记》来。吐字清晰,念诵轻缓,如同在圣咏一般的节奏平添了一种神圣而悠远的气息。
在圣咏的加持下,圣枪一下子展献出了凶恶的光芒。这把被盲眼的士兵用来刺死耶和华的长枪,在引用耶和华的话语的咏唱中获得了强力的退魔力。
又是一对矛盾,耶和华的威严与圣枪的凶残,在约瑟夫的手中被有机地结合了起来。
光芒不断增强,枪尖也离Beatrice愈来愈近,眼看就要刺穿她的头颅了。
但是,在圣咏的禁制下,Beatrice却动弹不得,只能看着约瑟夫向着自己刺来这一枪。
“唰……”
拿出长枪,鲜血随之喷涌而出,颜面被彻底毁坏的Beatrice已经失去了那种傲慢的资本,仅剩一具残留着狂妄习性的躯壳。
随着约瑟夫的攻击奏效,结界随之瓦解,一点一点化成粉末消失不见了。
把长枪在手中旋转着,有些感到意外的约瑟夫对于Beatrice如此随意就被自己打败这件事情感到既是十分不解又是相对的得意,面对着自己办公室的那面墙疑惑地思考着。然而,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他解除了钢笔的幻化形态,消除了石头傀儡,转过身想要回到办公桌前继续工作。
毕竟,现在对他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夺权这件大事啊。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嗨!”
窃笑着,Beatrice在向约瑟夫打着招呼,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的表情,依旧使用着天赋的美丽魅惑着约瑟夫。
惊讶地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约瑟夫看着眼前的Beatrice,忍不住自言自语:“不可能啊,没有理由啊!!面对那种限制级别的攻击,即使是神也无法全身而退……”
“你,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拍打着桌子,发出了惊人的响声,约瑟夫非常急切地想要知道Beatrice到底是怎么从自己必杀的一击之中脱身的。
“哎哟,别心急嘛。其实答案很简单哟,因为我一开始就没有进入结界呢。不是跟你说了吗,这是Cromwell的杰作,是连我都难以脱离的结界,所以我压根就没有打算进去呢。不过,Cromwell倒是真的很厉害,给我做的镜像可是共享视野的哟。嗯,你还真是个有趣的家伙,那种反应可是少有的很呢,就连教会的修道士那种道貌岸然的家伙也都会拜倒,你却是第一个有好好忍住的家伙。”说着,“唰”地一声打开了扇子,又一次遮挡住了脸颊,只献出那双眯着的眼睛,Beatrice总是以这种形象出现在男人面前。
“哼。耍的这种把戏吗。没有正面和我交锋,你如此自傲是为哪般?”
“因为你没有资格。这个世界上能和我对抗的人,一只手就能数的完哟。你连排队的份儿都没有呢。”
“哈哈哈!是吗?虽然很想质疑你的能力,然而你深含不露也确实令我感到不安。只是,前面那么多的铺垫,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终于,在冗长的前奏落下帷幕时,约瑟夫提出了一个就眼前而言最有意义的问题。
“先不要着急。我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吧,在结界里面提出来的那个喔。虽然你用的是陈述句,不过我要是不好好地解释一下的话,你恐怕永远都不会理解吧。我Beatrice,可是比起耶和华那个家伙来得有历史的多呢,他只不过是晚辈而已,畏惧一个后生的话,我面子上也挂不住哟?”
“然后呢,就是你现在的这个问题了。”
说着,Beatrice把扇子合上,向下荡去搭在另一手的手心里,合上手握住。
“嗯,就是想戏弄戏弄你。就跟你戏弄翠西卡一样,只不过我比你更加直接一点,直接找上门来了而已。顺便说一句,如果刚才你选择了尝舐脚趾的话,你就永远都出不去了;如果选的是坚持战斗,就真的要跟那帮子新兵们一起回到地狱了哟。”
嘴角牵起,“这个我早就想到了。看来我想的是对的,你的选择项只是拿来迷惑我的而已。谜底不在你给出的答案里。”抚掌轻拍,约瑟夫对于自己答对了这个谜题感到十分的满意,忍不住欣喜起来。这种行为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凡是在取得胜利或者松开难题时,总会忍不住这样来释放压力。
“咳,嗯。别得意的太早喔。那个只是考验罢了,既然你能够平安无事地通过考验,那就说明你有资格参加盛宴哟。嗯,虽然可以没约束邀请其他魔法师与会,不过Abraham那个家伙恐怕本来就想请你过去的吧?Abraham。我重复了两次呢。”眯起眼睛观察着约瑟夫表情的变化,却发现他一脸的不解,Beatrice无聊地叹了口气,摆了摆手,似乎放弃了追问。
“今天午后19:00,巴黎圣母院准时开席。我只请了你一个人来,你要是非要带上随从一起赴死的话,我也无所谓呢。啊,对了,到时候说不定你还能看见一些熟人呢?只不过是死是活就另当别论了哟。”说完,也不等约瑟夫做出反应,Beatrice就伸出手推着桌子,桌子没有动,而她坐着的椅子向后翻到了。
沉闷的响声传来,撞到铺着羊驼毛的地摊上,孤零零的影子宣告着Beatrice的离去。
“Abraham吗?”
沉吟着,约瑟夫扶起椅子重新坐好,开始了沉思。
是的,他并不是不认识Abraham那个年轻才俊,而是忍住自己的思绪不表现出来。
在约瑟夫的记忆力,Abraham应该已经沉寂了很久,这一次重新出现又是为何?无法理解那个鲁莽的年轻骑士的思考方式,约瑟夫跟他打交道的时候总是被他的热血和粗线条弄得十分无奈。
“从地狱里逃出来找我了吗?”
最终得出了这样的结论,约瑟夫仰起头叹了一口气。没有吸烟习惯的他实在是没有有效排解遇到难题时带来的压力,他只能不断地做着深呼吸。
盛宴的请帖 下 SLPart,III。Second Last→悲惨扩展。巴黎时间:1995年2月13日午前11:20。
魔法结社弥赛亚下属总共五个部分,依照资金分配比重,依次为研究部、后勤部、指挥部、实战部、情报部。
或许对于这种资金分配方式有些令人费解,也许有人会问:魔法结社难道不是类似佣兵的组织吗?
不,当然不是。
自从走出中世纪以来,摆脱了教会的精神统治,那些本来被称为秘密结社的异教徒组织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公开出现了各个场合之中了。
而那些秘密结社,就可以视作为魔法结社的前身。旨在于精神的没约束、信仰的没约束,很多秘密结社都是与宗教有关的,因而转变为魔法结社的初期,曾经报复性地极力打压教会的地位。虽然并不理智,但毕竟被教会欺压了千年之久,这一点也是情有可原的。
并不是为了金钱与利益,也不是为了名誉与地位,追求的是那些总是被人遗忘的宏大内心精神世界。
这就是魔法结社存在的意义。
既有探索世界奥秘的结社,也有追求人生意义的结社,每一家魔法结社都有着各自的特点。
就以弥赛亚而言,它是与亲近教会势力的那一派,也就是与中世纪的那些正统教会骑士团关系比较亲密的魔法结社。
不过,与那些教会骑士团有所区别,信仰虽然是统一的天主教,然而弥赛亚却并不是隶属于教会的组织,保有着高度的自主权,并不需要时时向教会进行反馈与报告。而教会骑士团则是必须定期述职,负责消除潜在的危险的组织和保护重要人士的安全,更加趋近于私人武装部队的概念。
只不过,打着大义的旗号行恶,即使是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也会被冠上一个荣耀的名号。
这一点不仅仅是普通人,而且还是所有魔法师所共通的。明明是在做着危险的实验,却可以若无其事地说是为了探究世界的奥秘,用不可理喻来说他们也并不为过。
这一幕的主角依旧是Beatrice,先知的魔女。
到处行动着,把看到的他人不幸的未来提前告之,只为享受目睹那种悲怆的神情,恶趣味的Beatrice以穿过天花板的方式离开弥赛亚的指挥部办公室,哼着小曲走在铺着波斯地毯的走廊里。
魔法结社弥赛亚总部是设置在欧菲香古堡之中的,但那只是弥赛亚的头脑所在地,也就是研究部的所在处的地方。
呈现出一种与世隔绝的状态,研究部并没有被卷入这场因为总长乔治的昏迷以至于濒死而导致的混乱之中,甚至可以说连外界的变化也不知道。
而具备世俗事务功能的另外四个部门设置在巴黎市郊的一栋办公大楼之中。对外以企业的身份示人,大楼门前也确实经常停靠着各种车辆,一副忙碌的景象。
实际上魔法结社弥赛亚并不仅仅局限于接受魔法事件的处理,同时也从事着重工业、金融业的职能。
为了维持形象,弥赛亚豪华富丽的装饰无不使用珍贵的材料,现代主义建筑制式的大楼之中不乏各种平时少有用到的建材。
比如,这脚下的丝质波斯地毯,一直铺满了整个走廊。华而不实到了以至于近乎炫富的程度,这是弥赛亚给人的最直观的感受。
手里提着高跟鞋,Beatrice赤脚走在这地毯上,丝滑的感觉掠过脚心,确实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独特享受。十分中意于此,她甚至有种想要光着身躯,在上面打滚的冲动。
只不过,克制住了做出这种失礼的行为的冲动,她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在走廊里。
空无一人的走廊寂静无声,那地毯承受着Beatrice每一次迈出的步子,吸收了她每一步发出的轻微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