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服男子正是吴豪,而另一个则是董成。
“哎哟哟哟,这不是义父大人嘛,你老这是怎么着,要出远门了?”远远的吴豪就咋呼起来,嬉皮笑脸,眼神轻浮,根本就没有见到长辈时的那种庄重,“啧啧啧,下面人说你要离开平泽县了,我是一百个不信,还抽了他一把掌,臭骂了他一顿,义父要走,怎么可能不通知我这个做儿子的?”
话完,吴豪走到韩父的身前,装模作样的整了整衣衫,然后深深的鞠了一躬,大声道:“义父大人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韩父了解吴豪的品性,并不把他轻浮的样子放在心上,那件事之后,虽心存芥蒂,看到吴豪还能喊他义父,还能拜他,他还是蛮欣慰的,上前就要伸手去扶,却不料吴豪唰一下就又伸直了腰。
“哎呀呀,孩儿怎敢劳烦义父大人动手。”吴豪闪身到一边,却不理会韩父,而是一脚踹在了身后一个随从的身上,喝斥道:“李二狗子,还有你们这些奴才,见到老爷还不问候?”
然而,话音刚落,吴豪又给李二狗使起了眼色。
李二狗会意,身体忽地一哆嗦,缩着身子左瞅瞅右瞧瞧,就是没看韩父一眼,豁地,他颤声问道:“少爷,老爷在哪啊?你可别吓唬我,他老人家不是已经上天了吗?”
吴豪憋住笑意,又踢了李二狗一脚,怒道:“看哪呢?这不是嘛!韩——老爷,韩——大老爷!还不快叫!”吴豪的声音拉的很长,做作之意十分明显。
“哦,少爷,你说的这位呀!”李二狗摆出一副惊愕而夸张的表情,上前几步,围着韩父转了一圈又一圈,看了一遍又遍,最后他挠了挠头,一脸不解之色,道:“少爷,你没开玩笑吧?他哪里是老爷?我没看错的话,他分明是咱们家的一个过期的教头,也是个奴才,怎么会是老爷?”
“啪……”
吴豪左手挑了大拇指,右手却是重重的扇了李二狗一把掌,喝斥道:“说什么?难道少爷我眼睛瞎了吗?会把一个奴才看成自己的义父?找打是不?”
李二狗捂着脸,委曲的眼泪都要哗啦啦了,他扭头朝其它随从看去,吸着鼻子问道:“你们说说,这个人是奴才,还是老爷?”
能跟在吴豪身边的,莫不是拍马屁的高手,心眼多的比筛子还漏风,现在,他们怎么可能不明白吴豪的用意,顿时七嘴八舌的嚷嚷起来:
“少爷,你冤枉二狗哥了,他真不是老爷。”
“对啊,少爷,他就是一个教头,一个奴才。”
“少爷,你吃亏了,他不是你义父,就是一个奴才。”
……
吴豪皱起了眉头,歪着头,眯着眼,瞅着韩父,嘀咕道:“难道我真的看错了?不应该啊!那我刚刚还拜了他,岂不吃亏了?”
“是啊,少爷,你可吃大亏了,主子怎么能拜奴才哪,他消受的起吗?”李二狗马上附和,他可是吴豪身边的头号马屁精,吃香的喝辣的全靠一张嘴,这种情况,正是他发光发热的时候,他眼睛一转就有了主意,道:“这很简单嘛,少爷不必纠结,让他再拜回来不就是了,不,少爷是主子,他是奴才,得回拜十个才行。”
吴豪一怔,面有难色,吞吞吐吐的问道:“这合适吗?”
“啊,少爷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不合适。”李二狗接住吴豪的话头,马上咋呼起来,想了想,道:“不应当拜,那样太便宜他了,应当跪下来磕十个响头。”
“啊哈,有理,我就是……”
吴豪一拍手,大加赞赏,话还没说完却戛然而止,只听噗的一声,韩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喷的吴豪满头满脸都是。
韩父本来就受有内伤,休养了几日才稍微好转了一些,正是需要平心静气休养的时候,一时吴豪和李二狗一唱一和的言语气的他气血攻心。
在他被打伤赶出吴府之后,他就不再奢望吴豪会对他这个义父有多么的敬爱,却从没想过,竟然不念及一丝旧情,故意上演这么一出拙戏来羞辱他。
“你……”韩父身体颤抖,本是指向吴豪,却中途一转,指向了李二狗,骂道:“你这个奴才,我往日对你不薄,没有感激之心也倒罢了,竟然心肠如此歹毒!还有你们……”韩父指向其它人,“你们都是我教出来的弟子,之前个个尊师重道,而现在……”
“够了,老东西!”李二狗一声喝斥,打断了韩父的话,“在我们面前,还想倚老卖老?也不撒泡尿照照!老爷看你厚道,临终前把维护吴府的重任托负给你,你不尽心竭力的辅佐少爷也倒罢了,却在老爷尸骨未寒之时起了歹心,蓄谋谋害少爷,妄想霸占吴家的家产,幸好少爷懂得隐忍,机智过人,又幸运的遇到贵人,才化险为夷,要不然……”
李二狗逼上一步,直视韩父,一脸蔑视,道:“少爷仁厚,念你十多年对吴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在县丞大人面前为你求情,才免了你的牢狱之灾,你不感激的叩头相谢就已经是畜生不如,竟然还以老爷自居,喝问我们这些忠心耿耿的奴才?呸!”李二狗一甩头就向韩父啐了一口,“不知好歹的东西,还不跪下来谢罪?”
“你……咳咳咳……”韩父身体颤抖,一个趔趄,差点就被气的晕厥过去,站稳之后,又是咳嗽不断,看那样子,似乎下一刻肺都要被他咳出来。
韩父是一个老实厚道的人,若是好好的一板一眼的讲道理,他还能应付得来,可若是满口的胡搅蛮缠指鹿为马,他就无从下口了,毕竟,他并不擅长口舌之争。
这种诬蔑栽赃的话,是对他人格的极大侮辱和诋毁,想想这十多年来为吴家尽心竭力,到最后却是名节不保,他的心就揪心的疼。
要是他有动武的可能,他一定废了这个奴才,可是现在……
“啪啪啪……”
吴豪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有着高雅的洁癖,被韩父的一口鲜血喷的他几欲疯狂,却听到李二狗如此精彩地喝斥之语,顿时又觉得精神倍爽,居然哈哈大笑起来,情不自禁的鼓起了掌。
而那些精通马屁的随从,看到主子如此,一个个心领神会,也是热情似火,对李二狗的出彩表现,掌声连绵,喝彩声不断。
韩父又一口鲜血上涌,却被他憋在喉咙眼处,硬吞了回去。他是一个武人,又活了大半辈子了,有他的矜持,有他的骄傲,更有他做人的原则,无论如何,不能弱了气势,丧尽了脸面。
他趔趄几步走到马车旁,扶住车辕,不断的喘着气,看着还在幸灾乐祸的吴豪,他不禁怀疑,这个人还是他看着长大那个孩子吗?
曾几何时,他可是追在自己的身后,无邪的一遍一遍的喊着韩叔叔,曾几何时,他手把手的教导吴豪武功……更在吴老哥归天之时,他又痛哭流涕地跪在身前,认自己为义父。
现在,却如此的陌生,如此的无情。
听到吴豪的掌声,闻着众人的喝彩声,李二狗眉毛一挑,立马亢奋起来,顿时觉得,此时是他人生中最荣光的时刻,而这个舞台,就是为他一个人而搭建的,他要尽情的发挥,尽情的表演,以博得主子的芳心,取得众人的喝彩。
李二狗大踏几步,斜睨着韩父,喝道:“还不赶快跪下来乞求少爷的原谅?看你都干了什么,竟然用你的脏血污染了少爷华贵的衣服……”说着话,李二狗就动起了手。
若是以前,给李二狗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如此的放肆,韩父分分钟就能灭了他。而现在,却是不同,韩父的样子,根本就是一个还在喘气的废人,任他揉捏,更何况,身后还有一个大高手震慑,并无后顾之忧。
韩父怒目须张盯着李二狗,霎时间气势无两,李二狗一愣,居然裹足不前,恍惚间,他像是看到往日威风凛凛的韩教头。
愣了片刻,李二狗回过神来,大感失了面子,恼羞成怒,一脚就向韩父踹起,骂道:“狗东西,还以为自己是平泽县的大侠?老子就想看看,你这大侠……”
“啊~~~”
可是李二狗的话还未说完,踢出去的脚尚未建功,他便惨叫一声飞了出去,撞在了吴豪身上,二人重叠在一起,惨叫着,翻滚着,向着街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