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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庙堂之高(五)

四枚钢针迎面打来,几乎不给我反应的时间,靠长时间形成的条件反射,我还是躲了起来。四枚钢针中有两枚封死了我的左右,我往左躲自然就避开了右边的那一枚;而左边那枚却向我胸口打来,我不及细想挥出右拳就打了出去,带出的强大气流稍微将钢针的速度减弱,打完后又伸出食指和中指去夹钢针,虽在电光火石间夹住了钢针,但它的势头实在太猛了,竟将我的手臂一起向前带去,所幸我在针尖离我胸口还有半寸的时候终于止住了去势;与此同时我还急侧了下身子,第三枚钢针擦着我的左臂打了过去,在我的衣服上留了个针眼。

这四针的角度实在刁钻,躲过三针后打向颈下的第四针就躲不开了,不过危急时刻我的身体还是做出了反应,双膝疾速弯曲,身子下降了一寸,正好是用嘴巴对准了第四针,我准备用牙去接这第四针。不过这针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不一定就来得及咬住。

“咯吱”一声,我竟真的咬住了毒针,然后用尽吃奶的力气总算是止住钢针的去势,那股强大的冲击力差点儿让我折掉两颗门牙。不过钢针在我牙齿的挤压下仍向前滑行了一段,最后也只是咬住钢针的末端,如果这钢针再短上一截我就完了。

我正要把嘴里的钢针吐出,突然全身发麻动弹不得。糟糕,我咬这毒针的时候嘴里的唾液可能滴到上面去了,所以我中毒了。毒药起效也有多种途径,有的靠接触血液传播,有的则通过消化道进入人体,针上的毒药似乎是前者,所以通过第二种途径进入我体内并没有立即要掉我的命,但也够我受的了,竟令我全身麻痹。

刚才向我投掷子母机的人这才来到我跟前,是个皮肤白净的矮胖子,他带着一脸嘲弄的神色走到我身边,抽出腰里的短刀就朝我脖子砍来。

这毒药在体内量极少,运功排毒的效果不好,自发现中毒后我就立即开始施展混元心法和驰电心法,将体内的毒素运向了右半个身子,如此仓促得同时使用两种心法是很容易出事的,但我已经顾不得。

我现在能动半个身子,主动去杀那个矮胖子已是不太可能,只能诈做不能动引他上钩。我脑海里想起数月前比剑大会上巫伟伟从封师兄手上夺剑用的那个伎俩,便将左手在衣袖中弯曲了起来,由于衣袖十分宽大,只要不刮风他就看不出来。

短刀来到离我脖子只有数寸的时候我才突然发难,左手突然从肩部破衣而出,一把抓住了那柄钢刀,将那猝不及防的胖子一下子硬拽了过来,同时左腿连踢出数脚,全都踢到了那胖子的小腹处,将那胖子活生生踢死。

这个矮胖子也是个上品高手,只是他太过大意,又碰到我这种级别的高手,结果连还手的没有就被干掉了,他如果全神戒备绝不会这么轻易死掉的。

那矮胖子的尸体刚摔到地上,先前在屋里围攻我的那三个高手也到了屋外。他们只看到那矮胖子横死的模样,却不知道我也中了毒,一时间围在我周围不敢妄动。我也虚张声势般晃了晃左臂,摆了个守势,同时继续暗暗运功排毒。

沉默了片刻后,装作云国禁卫暗算我的那个刺客终于开口说话了:“此处终究是云国的地盘,我们不宜久留,还是快动手吧!”言罢,此人从怀里掏出一对判官笔,跃身朝我攻来。

此刻我已经将体内大部分的毒素集中到了右臂处,赶忙用左手在右臂处划了一道口子,让充斥着毒素的鲜血流出来,同时也用疼痛感来对抗麻痹感。做完这些,判官笔已经打到我的眼前,我不做过多纠缠,提前闪身躲开,只是身上的麻痹感还是没有完全消退,躲得很不利索。

那大汉只进了一招便停住了,“田将军动作慢了很多啊,之前竟然有自残的行为,您是不是中毒了?”

我默不作声,算是默认了他的推测。

“我们三人围攻中毒的将军一人,实在羞愧的很。此番君兰挥师六十万,务必要一统天下,将军虽然骁勇,但云国国势日颓,终究只是螳臂当车,胜利是属于君兰的,将军何苦枉费性命。如果将军肯退出这次君兰和云国的纷争,我们绝不会再找将军的麻烦,鄙人相信将军的为人,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小人,您给个话吧!”

我微微点了下头,淡然应道:“多谢您的好意,只是我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我自己也不允许我再找一条新路,即使那是条康庄大道,命运已经注定我一条道走到黑了。倒是你们——纵使我中了毒,要杀掉你们三个依然易如反掌,还请你们三思!”

“田将军果然直爽,鄙人彭远志,心中对将军还是十分钦佩的,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和你交个朋友。只是可惜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陛下要你死我就是粉身碎骨也要为他做到。田将军您要小心了,对我们而言,只要废掉你的一条胳膊或者一条腿便足够了。”言罢彭远志双目圆睁,摆出了动手的架势。这家伙也就三十岁,之前我也从未听过他的名字,显是这些年新崛起的人物。

看着彭远志视死如归的架势,我把眼睛瞄向了刚才用飞刀偷袭我的那人,这个五十来岁的老者一直就没正眼看我,一直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四处乱瞅,见我在看他,这才用眼角瞥了我一眼,用一种十分藐视的口吻冷然道:“我范无庭可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你还是省些力气吧,把眼睛睁那么大不嫌累吗?”

这人原来是君兰的暗器高手“润无声”范无庭,有无数的高手栽倒在他背上的十六柄飞刀之下,此时他身上的飞刀应该只剩下九柄了。

被范无庭抢白一番,我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又把眼睛瞪向了葛从兴,这个恶名昭著的凶人倒是被我气势所摄,显出了一丝的慌乱,但他很快便恢复了镇定,自嘲似的说道:“我还以为会是云琼接任云国兵部尚书,早知道是刺杀田将军我就不接这笔生意了,我也怕死的很。不过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些道义我还是不敢忘的。哈哈!这次能杀了田将军,以后再请我出手的费用至少能翻一番,不过我突然决定在干完这一票后金盆洗手了。哈哈!来吧!动手吧!”

真是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可我有资格嘲笑他们吗?我也不是不知死活的要挑战颜经天吗?可容不得我多想,敌人已经动了,范无庭居中,彭远志、葛从兴分居左右,布成品字阵势朝我攻来。

我赶紧走位,不想被这三人的阵势给套住。三人中以范无庭武功为最高,他所使用的兵器是他十六柄飞刀中的一把,他那飞刀握在手里就是柄匕首,最擅近身搏击,所以我重点关照起他来。范无庭应付我的长枪已是十分辛苦,无暇切近展开攻势。彭葛二人见我如此厉害,根本困不住我,只能撤后绕远到了我斜后侧,这才前后包夹上来,只是我的枪太快了,竟还是不能令他们近身。

几招之后,范无庭等人已是急躁不安,照这样下去云国禁卫的援手赶来他们一个也跑不了。不过他们终究是上品高手,手底下功夫很是了得,我扫向范无庭的一枪被他用匕首架住。范无庭立即施展手法,本来正握的匕首突然改成反握,同时改架为压,用匕首和手腕将麒麟枪给夹住了。锁住麒麟枪后,匕首擦着麒麟枪向前滑去,同时范无庭本人也朝我怀里撞来,他左手不知何时也多了一柄匕首。只是范无庭右手的匕首还没滑过两寸,我手上突然用了狠劲,我内功比他高太多了,范无庭再也握不住,匕首一下子就被绞飞了。同时为了躲避麒麟枪的攻势,范无庭迫不得已又向后跃了一大步,并没有因自己的妙招而前进半步。那边我吃准了葛从兴剑法灵动不足的缺点进行针对,专出需要腕力化解的枪招,逼得他也是自顾不暇,而同样使用短兵器的彭远志也因为切不入我的近身而威胁不大。

我余毒未清,也不敢打得太过激进,就这样一下子进入了焦灼局面。突然间范无庭暴喝一声,像是疯了般朝我奔来,我赶忙举枪去刺,这本来只是逼迫范无庭退后的虚招,没想到范无庭竟主动将身子撞了上去。

扑哧一声,麒麟枪刺穿了范无庭,我虽久经沙场,却也被范无庭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所慑,一时竟忘了赶快将麒麟枪抽回。与此同时范无庭双手交叉在胸前,再猛地甩开,利用反动力一下子掷出来了八柄匕首。范无庭这一手相当漂亮,不论我怎么躲,至少会有三把匕首能打到我。我迅速挪晃了下身子,调整到只中三把的极限位置,赶忙伸出左手接住了第一把,卷着气流的衣袖拂到了第二把令它改变了方向,贴着我腰边擦过,第三把则被我抬起右脚给踢飞了。

就在这时候,一件暗器同时从左后方打来,彭远志竟将自己的一支判官笔掷了出来,然后和葛从兴一起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朝我扑来,他们对我躲闪的位置早就判断好了,想要趁此机会夹击我。待我避开彭远志的判官笔时,两人已攻到我身边。眼看葛从兴的重剑就要刺穿我的右胸,我右手一下子握住了他的重剑,拉扯中硬生生将葛从兴把重剑套在臂上的铁箍给扯断了,重剑一下子就甩到了一边。葛从兴还不罢休,挥去右臂就朝我脑袋扫来,只是他慢了一线,已经没有机会打到我了,因为我的右掌已经轰到了他的胸口上。葛从兴当即身亡,断裂的胸骨居然被我这掌击得贯穿后背飞出,尸身飞出十几步才掉到地上,死状相当恐怖。与此同时我左手用接住的匕首架住了彭远志的判官笔,短兵相接,我虽没怎么用过短兵器,但宗师级的底子在那,一下子黏住了彭远志的判官笔,用巧劲将他整个人牵了过来,左肘顺势朝他腰部撞去,一下子将彭远志撞飞了。

我刚才专心对付葛彭二人,对范无庭放松警惕,我那一枪虽只是虚刺,但力道一点儿也没小,已对他造成重创,再加上他身上的十六柄飞刀已全部脱手,不足为惧。但我此时才发现自己错了,范无庭的第十七柄“飞刀”已经悄无声息的出手了。刚才彭远志曾向我掷出了一支判官笔,我躲开后再也没留意,谁想到这支判官笔飞到了范无庭身边,被他一把抓住了。就在刚才我专心对付葛彭二人之时,范无庭捡了一个机会掷出了手里的判官笔,他选的时机实在太好了,我根本没有空间躲闪,也没法去挡,因为此时我双手已全部击出,抬脚则赶不上。这一击是范无庭的垂死一击,威力非同小可,取的又是我的心脏,被打中我就死定了,即使我能稍微侧身避开心脏要害,活下来也将缺席接下来的玄武之战。范无庭苍白的脸上涌出一股红光,满露喜色的双眼似乎已经看到我横尸地上。

当一声震响传来,判官笔竟然被一件自上而下的金属器物给撞了一下,结果偏向了上方,贴着我的发髻飞了过去。就在刚才麒麟枪刺进范无庭体内之后,我就觉得不妙,赶忙扭动枪杆,令枪头在范无庭体内搅动,同时顺势分解开了麒麟枪,准备拔出麟部当剑用,只是此时葛彭二人已到近身处,用剑还不如用掌来的方便。但我这个下意识的行为却起了救命功效,我一脚踢在枪杆末端,将勉强仍与麒部相接的麟部给踢了开来,同时脚尖一勾,麟部竖直向上飞去,利用麟部的长度,我这才在千钧一发间挡下这致命一击。

范无庭脸上的红光转瞬即逝,回光返照之后的他也将他踏入永恒之眠,只是他脸上的表情仍是一副不肯相信我躲开他垂死一击的样子,尤其是那眼神简直让人看了心酸。在最后一刻范无庭仍试图向前迈出一步,只是他的生命之火已经熄灭了,双膝先软掉跪在地上,紧接着身子向前倒去,只是插在他小腹处的麒部先顶在了地上,范无庭的头颅和双臂都垂了下来,就这样保持了一个前倾的跪姿死在了我面前。

转眼间四名刺客只剩了彭远志一人,我刚才将他撞开并没有用出太大的力,此刻他已经大喊着又向我冲了过来。我极快闪身避开了判官笔,彭远志又攻了上来,我通过刚才的闪身已经来到了葛从兴的重剑旁边,脚尖一勾就将它挑了起来,接住后顺势用出了回剑式,朝彭远志胸口刺去,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我这一招。只是我这一剑并没有刺下去,只是将他胸口的衣服刺破便收手了,对年龄比我小的人,我更容易心软。

彭远志这时才反应过来我刚才那一招,也知道我刚才手下留情,一时间脸如死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你已经死在我剑下,算是对颜经天尽忠了,回去吧,人生还长着呢,好好活着吧!”

彭远志又愣了会儿,这才躬身向我行了个礼:“多谢田将军手下留情,只是翌日在战场之上,我也不会为此手下留情的,告辞了!”言罢,彭远志转身就走。

翌日在战场之上?我为什么要留你一个祸患,将来在战场之上说不准我就是因为你我才死掉的,我还有自己的妻儿在等待着我回来呢!

想到这里,我恶向胆边生,随手掷出了手里的重剑,一剑贯穿了正在离开的彭远志。彭远志根本没想到我会背后偷袭,似乎想要转过身来证实一下,只是他身子晃了几晃,终究没有转过身来,直挺挺趴在了地上。

我一直觉得自己还算个正大光明的人,也没想到自己会做出这种龌龊事,又想起一开始时彭远志说过他相信我的为人,顿时觉得有种莫大的讽刺。我有些神经质的自语道:“我真的想放你一条生路的,你不该再回去为君兰效力,即使真这样做也没必要说出来,我不想做个卑鄙无耻的人,但我更想好好活下去,和我的家人好好活下去,原谅我吧,对不起!”

正在这个时候,墙外突然又翻进来几个人,为首的一人明显能跻身上品之列。我目露凶光,准备大开杀戒。只是那领头之人进入院子后立即跪倒在地,“卑职禁卫郎丹方办事不利,让成国公受惊了,恳请成国公责罚。”

我认出这些人的确是云国的禁卫成员,忙摆了摆手,“没事,只是有几个刺客,我已经全部收拾掉了,不过我中了点儿毒,你帮我找个大夫来给我清清毒吧!”

郎丹方赶忙派人去给我找御医去了,他可不敢让我这个大红人有任何损伤。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一队禁卫,开始清理现场,搬运尸体,他们一下子就辨认出了那四名刺客的身份,无一不是响当当的人物,顿时炸开锅了,无不把力毙四名上品高手的我当做神人。

只是在搬运尸体之时,我听到了几个禁卫的对话,他们是在嘲讽彭远志,因为其他三人的致命伤都是在胸前,只有彭远志是被从背后杀死的,他倒地的位置、姿势以及死状更像是在逃跑时被我从背后一剑戳死的。

事后所见未必为实,没有逃跑的彭远志,只有卑鄙的田慕君,只是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难于启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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