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是很明白,但九尾狐阿碧还是清楚的。九尾天狐是与上古龙族并尊的神族,后天地巨变神灭不复其种族便退隐青丘。然而这不是重点,关键是九尾天狐司掌火术,是通体赤色的火狐,她从未听过什么九尾银狐。
“你不知道也是理所应当的,因为他是创世以来第一只飞升上来的奇葩物种。九尾天狐天生就负神力,因此纯正血统子孙后代很是难将养,然而饶是如此,也比混血的孩子好得多。因为天狐一旦与异族结合,生下的孩子便是逆天之子,生来就要接受天雷洗礼,说得好听是洗礼,反正什么意思你……明白吧。”梧熙歪着脑袋说的眉飞色舞。
“逆天之子,生来就要被天谴赐死么?他是九尾族和银狐之子?”阿碧也歪着头将他望着,等他解释。
“是啊,大多数的九尾与异族之子都一出生就被劫雷劈成灰,更有在母亲肚子里就招来了劫数母子俱亡的,故而他这样不但以婴儿之体抗住劫雷并且成功飞升上来的自古以来就他一个,你说稀不稀有?”目光炯炯有神的梧熙仿似邀功一般挑了挑眉。
阿碧想了想,疑惑道:“莫不是因为稀有所以才受人尊敬?”物以稀为贵在天界也同样适用么?
“当然!此等珍稀物种……咳,怎么能这样说呢,罹华上仙渡劫之后直接幻化出九条尾巴,完全继承九尾天狐的神力,反正九尾一族常年隐居青丘,比老……本君还少有出世,故而天界有这么个上仙实在是、额好事。”梧熙说完偷偷瞄了桃林方向,擦了擦汗。差点把真话说出来了,好险。
阿碧见他偷摸的神色,冷笑了声:“天君,你告诉我他的来历,想必还有要说的吧。”
梧熙迷瞪一下,这才故作高深的说:“他一直想改变自己族内的状况,可是天道无解,于是他一时冲动……断了自己的情根。”
他一直是盯着阿碧的眼睛说的,自然没有错过那一瞬的震撼和惊恸。吁,幸好幸好,按着剧本走是这样。
谁知接下来,阿碧莞尔一笑:“多谢天君告知,我原先以为是那红线闹出的这些,弄了半天,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不、不是,你……”他微微欠身,却听阿碧道:“何必多此一举,即便从前做错什么,我今后也不会缠着他的,如今知道了,请天君放心,阿碧只愿司职而已,断不会再扰罹华仙尊清修的。”
怎么回事?剧本不是这样的呀。梧熙捂着心口,她知道了夜闻雪断了情根还能如此待她,明明应该感动至极,进而……怎么怎么现在好像很癫狂的样子?预感到不妙,为避免惨烈的悲剧波及到自己,梧熙决定还是赶紧脚底抹油逃跑比较好。
“小桃煞,你刚回宫,好好歇息这吧。本君该向天帝复命了。”
阿碧唇边的笑始终没有收回去,只是眸中的嘲讽与难过渐渐显露出来。原来如此,他并非只因爱着天下人,而是断了情根。既然这样,又何苦招惹她?
阿碧想起许久之前有人告诉过她,爱本来就是不公平的。自然不公平,她爱上了一个连情根都没有的冷血神,注定一开始就输的很惨,很彻底。其实,她和乐紫凝孟醒醒都一样罢了。
桃花簌簌的落,莺时台下了一夜的花瓣雨,惹得各仙家都来围观。
一个灰白的人影挤过围观人群,看也不看径直走进院子,摸摸瑟瑟发抖的桃树干安慰道:“别怕别怕,看你们抖的,可怜哟。我这就去找你家主人开解开解她。”
阿碧在书房翻阅月老府送来的姻缘簿,对天命有安排的写些煞事,这就是她的正经工作,跟凡间编话本的没什么两样。
“嘿。”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阿碧吓了一跳,居然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到莺时台。
“你记得我吗?”女子背光笑得很灿烂。
阿碧愣了一下,然后也笑了:“随兮。”从前她这里,除了剑煞其余人也不长走动,都各自待在自己宫里。若不是下界遇到,恐怕她这辈子都不能和福煞如此好好说话。
见随兮的肚子已经平下去,阿碧扬眉笑着看她:“转眼,都是做母亲的人了。”
随兮脸一红,笑道:“神君今天忙没空看着我,听说这里下了整晚额花瓣雨,我担心莺时台的桃树秃了就急忙赶来。”
阿碧表情跟着僵了一僵。她这是偷跑出来的,以东湛君的脾气待会定要亲自来拿人了。不过人都来了,她也不能赶出去吧。
“整个天界就属你这的桃花最好。从前住在肇秋楼不觉得,等出了这天煞宫才知道里面的好。”
阿碧蹙眉望着她:“东湛神府不好么?”
随兮一听便笑着摇头:“自然是好的,神君给我种了整整一园子的水仙。其实,只要在他身边,那里都是好的。”
阿碧笑了笑,没有说话。
“哎,桃煞,现在整个天界都知道你得罪了罹华上仙,说你忘恩负义,不顾他将你养大抽骨剔肉的情谊翻脸不认人。”
“抽骨剔肉?”阿碧脸色沉了下去。
“你不知道?轮回盏将你魂魄浇灭,仅剩残破碎片,本来也不是不能再化形,但那需要休养多久睡都不知道,所以罹华仙尊抽了自己的肋骨,以血肉给你塑了身。”随兮说完,忽然脸色一变,胡乱告了辞就要逃跑,东湛君却已经站到了满地桃花的院落中。
“说完了?”冷清的男声。
“嗯,可是这样好么?”随兮眨着眼睛问。
东湛神君将她箍到身边,两人同上一座云头。“这是她该知道的,罹华仙尊断了一条尾巴,自然瞒不住帝君,过不了多久也瞒不了天界。横竖天煞宫主回不来,帝君的意思,是散了天煞宫。”
握着笔的手一抖,饱满的墨汁落到地砖上,开出大朵的墨色花。
罹华宫——
桃煞没有走正门,而是顺着偏门进去。在她神识未醒的小时候,多少次溜出去玩天晚了,他都为她留这一处,在院子里等她。
阿碧摸了摸门上的印记,微微上扬了嘴角。罹华宫的夜晚冰雪辉映月色清透最是好看,阿碧往里走,果然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院子里,仿佛和从前一样会转过身来与她笑。
“你来了。”夜闻雪没有回头,身上的寒霜更甚,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师父。”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称谓合适了。那么多身份,到头来,她只挑自己最喜欢的。
雪色的背影僵直,几乎是发狠的转过来,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带着不敢置信的迟疑和星星点点的希望。
阿碧走过去才发现,他身上结了一层霜,今夜这么晚,看来他老早就等在了这里。所以,今日并非碰巧遇上,而是他每晚都等在这里。
一步之遥的距离停下,阿碧仔细打量他。从凌厉的眉眼到寒冰的唇角,一寸一寸,仿似要用眼睛将他生生刻下来一样,连一个毛孔都不放过。这样美的一个人,这样好的一个人,她怎么能放弃呢。
终是叹了口气:“等了很久?”
我不在的这些时日里,一个人每夜每夜,没有希望的等到天明,重复再重复么?
夜闻雪先是愣了半晌,反应过来又有些急切:“没有,没有很久。”
阿碧几时见过他这幅慌张的模样,纵使心怀天下也不曾真正慌张,他爱她,只为她一人如此。于是她伸出两只手,慢慢的慢慢的在他背后交握,是个拥抱的姿势,她低声轻诉:“师父,帝君那二货要散了天煞宫,你能不能,收留我。”
夜闻雪没有说话,他将脸埋在阿碧的肩头,双臂用力,加深了这个拥抱。
时日,阳光明媚,罹华宫的后花园里十分热闹。
随兮趴在白玉桌子上嗑瓜子吃核桃,慵懒的抬了一下眼皮道:“天君,你输了。”
“你个臭棋篓子,敢诓本君!”梧熙捂住心口痛呼一声就要去抢随兮手中剥好的核桃。
随兮灵活的将核桃仁填到身边的肉团嘴里,用眼神示意梧熙:有本事去拿呀。
梧熙清楚的认识到一个事实,岚隐一家三口天生与他犯冲,从前那个老实憨厚的乌龟精去哪了?这个狡猾的跟夜闻雪那头老狐狸有的一拼的人真的是随兮?还有这个小的,刚出生就尿了他一身,而后像是认人似的,谁碰他都相安无事,只要他一靠近不论角度总能尿着他。
这边封武天君犹自悲伤,阿碧却穿过回廊匆匆过来。
“呀,我们都到半天了,你这正主怎么才来。”随兮往里面让了让,将肉团抱在怀里。
阿碧捏了捏肉团的脸方才道:“得等他走了呀,还好帝君今天有召,不然今日又要泡汤了。”
自从阿碧回来之后,就一直琢磨着给夜闻雪治伤的事。肋骨抽出还好说,但九尾狐缺了一条尾巴可不是小事,她心结在此,必须要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