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没有像以往自己梦中惊醒时那样过来抱她,而是站在原地,眸色暗淡。
“你干什么?”阿碧被他的眼神吓到,她从未见他如此,也不知该如何形容。
“你梦到了谁?”他的声音那么沙哑低沉,陌生极了。
阿碧不说话,错开目光不看他。
见她如此,夜闻雪心中大痛,她脸上潮红未退,方才的嘤咛呻吟声仍在耳畔回响。很好,那人居然敢在梦里对她……当真很好!
阿碧只觉得一时间天地倒转,她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时,身上一沉,又一冷。她迎上那双溢满怒气的墨瞳,害怕的瑟缩了一下。这一缩才发现,此时的自己身上,一块布料都没有了。
锁骨忽然一疼,她发现这个人在咬他,从锁骨往下,湿漉漉的一口一口。她分不清那是她的血还是他的口水,她觉得自己要被吃掉了,被活生生的吃掉。
阿碧挣扎两下,发现手腕被收的更紧了,最为可怕的是,她感到身体的某个部位被一个滚烫而坚硬的物什抵着,顿时僵硬着不敢动了。
那双眼睛波光盈盈,却被恐惧的厌恶所沾满,那样的目光刺得夜闻雪瞬时清醒了许多。如今她不过凡间少女年纪,最易被哄骗,想来那墨且花言巧语又善讨好,她也不是故意的。若是今天真的强行逼她,等她神识完全苏醒……怕是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思及此,夜闻雪撑了床沿准备起身,身下的人却呜呜的哭了起来,伤心害怕的瑟瑟发抖。
叹息着将她抱在怀里,正欲哄,只听她细碎的呻吟:“呜呜,墨且,救我,呜呜呜……”
重新大力的将她压下去,声音已然是怒不可遏:“你成日不思进取,居然背着我在梦里与陌生男子幽会,当真是不知羞耻!”
阿碧也是吓傻了,他眼眸猩红,手上的力道是十足,当即就将她手腕扼的没有了知觉。惊惧片刻之后,才想起反抗。她哭的撕心裂肺:“放开我,我讨厌你!呜呜……墨且,你在哪,呜呜……”
我讨厌你。
三世轮回,就算她心里再怎么难过,也终究说不出这四个字。她爱他,他知道她爱他,可是除了这个,他不记得了许多事情。
那碧色如湖的眸子再没有半分留恋,只剩无尽的绝望和荒凉,以及避之不及的厌恶。至此,夜闻雪才真的相信,她将对他的情愫忘得干干净净,当日太上老君的话犹在耳畔:“沾染轮回盏清露本该灭的干净,幸而他身上有你的半分血骨,是以你若用心头血召唤,倒是勉强能唤回一魄。帝君赏罚分明,这灵泉眼可补她缺失修为,倒也免去重修之苦。只是她执念颇深不愿复生,所以这丹还需一碗孟婆汤来让她忘却前尘。”
那时候夜闻雪几乎想都没想就去幽冥界寻了孟婆汤回来。
只是太上老君在炼丹之前又迟疑了:“这不同于人世轮回,即便日后神识恢复,她也可能记不得此刻想要忘却之人。”
望着自己抽了两根肋骨及血肉凝成的小人,夜闻雪苍白着脸咬咬牙,仍然同意了。不然能怎么办呢?毕竟只剩这一种办法能让她回来。
夜闻雪面色如纸,这么些年他情绪起伏很少如此控制不住。身下阿碧仍然哭闹着要墨且,他便失了理智。
“我用半身修为血肉肋骨将你救回来,就是让你和别的男人厮混欢好的么!”这一声将将落下,他迅速退去两人的衣衫,重重将她压在身下,红着眼睛残忍的望着她眼中的惊惧,冷笑一声已然挺身而入,残忍的释放自己百余年的渴望。
那夜,罹华宫的仙婢仙奴们在睡梦中被凄厉的惨叫哭声惊醒,大家纷纷在心里对自家仙尊褒贬不一,唾其禽兽者有之,赞其果断雷利者有之。不过还有少数人,例如蒙玉这样平日做得一手好菜与阿碧交情不错者却隐隐担心,仙尊如此彪悍,日后断不得再与阿碧走得太近了。
阿碧一直哭喊,知道嗓音沙哑再也发不出一个音,天也约摸亮了。两根人皆是一身疲倦,遂沉沉睡去。
当某仙娥顶着一双熊猫眼来请夜闻雪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
“你来做什么?”夜闻雪脸色极难看的踱进大堂,见一人白衣繁复的歪在椅子上,眉眼间俱都是不怀好意的坏笑。
“咳,本君听说昨夜罹华仙宫惊现禽兽一只,特来围观。”那人说的极为自然,邪恶的表情活像来捉奸的样子。
夜闻雪落座,拂了袖子端了茶碗,连个正眼都不给他。
此人便是三界之中哪里有热闹哪里必有他的无聊神君封武天君,此人徒长一副好皮囊,全身再找不出半分优点,但却有一大缺点为仙家众人极怕的,那便是大嘴巴。他喜好热闹,尤其喜欢将自己的欢乐建立在别人的羞愤之上,其人修为又高,趴墙角功夫高深莫测,是以哪家有些不可告人的事俱都瞒不过他。
自然,三界之中有两个地方是他不能任意打探的,一个是司刑神君的东湛神君府,一个就是这罹华仙宫。原因无他,三界之内,唯有此二处主人不卖他面子,也不惧与他动手。
不过昨夜夜闻雪失心,阿碧惨叫异常,饶是仙宫周围的草木灵精都知道的事,自然是瞒不过他。
许是他安静太久,待到夜闻雪再看向他,这才惊觉,上当了,身边坐的不过是个呆愣的木身,他的灵体早已不见。
封武天君抱着沉睡的阿碧直接遁回了梦舂山。他本不欲趟这趟浑水,但是天界日子实在无聊,偶尔看看戏培养一下情操也是好的。况且他平生最恨那两只冰雕假人,东湛君那厮他惹不起,灭灭这老狐狸的微风他倒是乐意。
命人做些甜食将人好生照顾着,梧熙便遁入后山,闭关去了。开玩笑,眼下不闭关只怕是一会就被撕碎了。
果然不出片刻,云头不远处,夜闻雪一身肃杀的提剑而来。那表情骇人的程度犹如厉鬼,恨不得将整个梦舂山化为灰烬。
守门的木棉花妖一脸苦逼的开门便跑,他家主人失心疯起来全然不计后果,那罹华上仙的狐狸心眼,岂是他那二货主子能斗得过的?
夜闻雪顺着神识找,如今她依附于他的骨血而生,要寻得自然不难。但当他摸索进那偏院之后,眼前的景象差点让他气得一口血喷出来。
归魂铃拴在纱帐上,夜闻雪能感觉到,极细的魂魄丝丝缕缕的涌入榻上之人的眉心。此刻若是强行将人带走,不但会断了她吸收散落的魂魄,更会使这仅存的一魄受损。一时之间什么都做不了,罹华仙尊转了个圈便到后山盘岩洞里将缺德的封武天君拽了出来。
“你有归魂铃不早说。”夜闻雪面如冷玉,笑得瘆人。
梧熙不要脸的往那榻上看去,见熟睡的人面色红润灵气大增,伸手摸了摸鼻子,“老子好不容易跟天帝那老流氓打赌赢了,还没捂热乎就先给你家小狐狸用了,你预备怎么谢我呀,罹华上仙?”
夜闻雪一副颇为感激的样子道:“是该多谢天君大恩。”
“好说,好说。”浑然不觉大难将至的封武天君居然还一副一切好商量的样子。
夜闻雪略微沉吟,从袖中取了只纸信鸟,挥手轻轻一弹那鸟便潇洒的转了个圈飞走了。
这厢梧熙还在不明所以的愣神,天边忽然红云大作如同火烧,金色光芒让人简直无法直视。
这下饶是再迟钝梧熙也明白过来,直骂夜闻雪手黑心更黑,慌慌张张招了朵歪歪扭扭的祥云狼狈逃跑。只听天边传来一阵怒喝:“天道坑的老子很是辛苦,爱妃你去哪?”
爱妃二字一出,封武天君登时虎躯一震,直直栽下云头。
归魂铃是上古法器,即便魂魄粉碎,只要还在这世间,不论多远都能慢慢吸引回来。只是过程及其漫长,少则三五百年,多则几千年也是有的。夜闻雪就这么一直守在阿碧床边,有时候累了也会在她身边躺下来休息。
这期间,封武天君一直流落在外,未能回来过,萧歇来看过两次,也没说上几句话便走了。夜闻雪每日陪着她,偶尔带她到屋外吹吹风,也不超出归魂铃的范围。日子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着,枯燥而乏味,却让他有时间静下心来回想这三生。
直到那日,那人踏着一地月辉前来。
夜闻雪纵然心中清明,但有一样萧歇终究是说对了,他嫉妒。整整三生都在嫉妒。如今自己这一惊一乍患得患失,便是妒心在作怪。
“罹华仙尊,别来无恙。”妖异的美眸一如往昔,琥珀眸子越发淡了。
“擅闯仙家结界,胆子不小。”冷冰冰的看了他一眼,夜闻雪不动声色的挡住了榻上的身影。
墨且并不在意他的警告,眉眼中仍是含笑:“如今神魔和平协定,千万年内再无战争,连封武天君都将与凤族和亲,我来此地,又有何不可。”
“外界之事与我无关,你若不知死活再来扰她,我绝不手软。”怒意冰冷,夜闻雪语气淡然,却听得人身上寒气森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