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周愿是打算带走青瑟假借凤楼之手逼迫钟杳交出神器,不料今日变化,有失算计。他怎么也不敢想,莲台会和这个小丫头扯上关系。可做都做了,现在将人送回,不是找死么。
于是连夜赶回暮秋堂,周愿来不及停歇,便命人将劫来的“新娘”安排妥当。
“帮主,要关进地牢么?”
周愿眼眸急速转动,“不必,清理一间上房,派几个机灵的丫头好好伺候。”
花玉然原计弄清楚他们的目的之后再做计划,本以为会受到虐待,可他此刻既没被绑着手脚,也没有被限制行动,一切好吃好喝锦衣玉食还有美女作陪,这家老板,太大方了吧。
“凤楼还没有乱么?”周愿负手而立,都已经三天,公子朝也太沉得住气了。要不是确保了万无一失,他险些觉得凤楼已经秘密查探到是暮秋堂做的。就算消息慢,两天时间在距离并不算遥远的越荣城同荔城之间也应该传达好几个来回了。
“我们的人近不了身,但目前凤楼并没有大规模出动人手。”下属的并报让周愿莫名不安,他决定到后院看看那个女人。
花玉然很是享受的躺在火炉前的软榻上,身下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白虎皮毯,两个小婢立在左右捶腿捏肩。听到不远处急匆匆的步子,合上的桃花眼带着笑意睁开。
见到女装的花玉然,周愿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人美,美的奇异,却略微有些眼熟。一双桃花眼直勾勾的看着他,哪有姑娘家会这般不知羞耻。
花玉然干笑一声,“我当谁呢,周帮主,要请我过来,直说便好,那日可着实吓到了。”
周愿嘴角抽搐,是哪个王八羔子不长眼睛连男女都分不清,绑了这么个大麻烦回来。“花玉然,你怎么在这?”
拂了拂衣袖,花玉然婀娜的起身。“不是你邀请我的么?啊,还是你本身邀请的另有他人?”
周愿冷笑的抬起脸,在这里,他最大。“你以为我会听你威胁?”
花玉然摇了摇头,“你自然很想杀了我,不过,你觉的是能打得过我,还是我会不做好任何交代就来冒险?就像你的那些愚蠢手下一样。”
周愿的怒意明显的雕刻在脸上。
“别这么紧张,荔城是你的地盘,我怎么着也要给你几分面子,看在你好吃好喝招待我这些天的份上,嗯,我会替你求情,让帮主给你留个全尸。”面色哀痛的几近扭曲,实则忍笑。
周愿一脸嗜血的残忍,“既然来了,就该有承受一切的准备。你以为,这几****会什么手脚都不做么?”
闻言,花玉然倒是没什么惊讶。他自小被老头子喂药喂的百毒不侵,什么都放心大胆地吃,也就忘了迷药非毒这件事。虽不至于全身无力,但眼前现状,全身而退倒有些困难。
“我倒是想知道,公子朝手底下究竟是些什么废柴,竟能让你钻了空子。”假装镇定的蔑了眼周愿,花玉然摸了摸袖口。
“你想死的明白?可惜啊,一将死之人,明不明白,有何区别?”
话音刚落,周愿便退出两步。一阵强烈的杀气顿出,花玉然只觉得面前风影阵阵,却看不清楚。
“风行者?”
“花玉然,你轻功再好,能逃得过我手下这些风行者的围剿么?”周愿倚了院墙,换了双臂,等着看他惊慌的表情。
“坐井观天,蚍蜉撼树。”轻袍缓带,镇定从容。他向来注重仪表,即使危机至此,也不能狼狈。他有着周愿这种狡猾投机者不懂的坚持与骄傲。
周愿被激怒,手势一出,几道虚影飞速晃过。花玉然脚尖点地,瞬间移动了几十步,却没有突围出去,白衣染红。
不过上天总是眷顾这些不太正派之人,对眼前突然出现的救世主,花玉然感到无比的庆幸和敬佩。
“看到那个沙堆没有?那就是燕脉穴。”林晚一身干净的素衣立于风沙之中,身边是钟杳淡漠的温柔。
“你的眼睛,被何物所伤。”凉凉的声音,却让风沙静止一般舒服。
林晚一愣,“穴中小虫而已,不碍事的,用法力,尚且还看得见。”
钟杳不做声,静静的盯着那座高耸的不动沙丘。
付青颜换了一身劲装,将发丝高束,裹了条玄色绑带。双手双刃迈脚正欲往洞穴去。
雪扇横在胸前,拦住她的去路。“此处毒兽经过神器熏染多年,不可贸然,还是我来吧。”钟杳没有看付青颜,先一步进入沙穴。
荒漠深处的洞穴,极其干燥,亦极其狭窄,仅能通过一人。不过好在温度适宜,并且隔绝了外面的风沙。
暮秋挽霜的莹莹亮光驱散黑暗,钟杳从容的向洞穴深处走去。这里没有什么机关,显然是天成的,如果没有神器,只是普通的荒漠窟穴,也不会有这么多毒虫毒物。
“这是!”付青颜惊叹一声。
只见洞中宽阔一隅盘亘了一条土色细蛇,细看之下并无不同,却隐约可见蛇腹之下的银白光点。随着蛇的缠动,那光段忽长忽短。
“风九的鞭子,竟在此处。”钟杳说着便上前,将那鞭子连同蛇也一并握入手中,仔细看去,那蛇竟与银鞭长在一起,分不得。
付青颜从行囊里拿出一个空盒子,钟杳将鞭子放入,那蛇扭着腰身盘起来,连同鞭子一起,悄然睡去。本是来寻其他神器,怎知竟有意外收获。
越走越深,洞穴深处传来一种嘤嘤啼哭的声音。钟杳定了定,暮秋晚霜哗啦一开,洞中大亮。却见满地枯骨巨虫交叠相错,恶心至极。
“这些人,都是来寻那件东西的?”啼哭声向他们靠近,付青颜护在钟杳身边。
“剑煞之气外泄,这里竟是人间与妖界的交界。”钟杳感叹,并不作答。
“剑煞?那么,这个声音……”话说了一半,付青颜便觉得周围森冷骇人。
只见幽暗之处猩红一线,数道浊气泻出,幻化成人的形态,嘤嘤啼哭。
“冥界莫不是要易主了,怎能容许怨魂如此放肆。”付青颜双刃青光乍现,利落的斩断那些黑影。
“妖王出世,魔王破关,即便是冥主,也不能完全掌控。青颜,退下。”钟杳淡淡的看向那些张牙舞爪的黑影怨魂,提了左手,腕子向下一压,雪白的光团便将那些污浊笼罩其中,慢慢缩小,亮成一颗璨星,碎裂。
洞中再无声响,付青颜不放心的看了钟杳一眼,他仙身没有恢复,强行使用这样的法力,会自损三分。
但见钟杳神色如常,两人复又前行。
行至另一洞窟处,钟杳停下脚步。洞穴低矮却较为宽敞,周边环着不规则的沙墙,密密麻麻排列着黑压压的巨虫,而钟杳目光所落之处,却是空地中央斜插着的一根刺状物,通体幽蓝。
“娑罗引。”付青颜声音惊喜,见钟杳看向另一边,沙壁上没入了什么,却只见得到一块半截手柄。
温柔的笑意有些恍惚,钟杳静静站着,并不着急。付青颜静立于他身后,提防着随时飞过来的巨虫。
“不必担心,不过是普通的沙虫罢了,这神器无非让它们变得有些大。”说完,钟杳已经出手,以折扇穿入手柄,看似轻松的拔出没入的部分。顿时洞内大亮,鹅黄色的月光驱散黑暗,巨虫受到了惊吓,四处飞散。
钟杳不为所动,凝视着手中静躺着的月白链剑,似乎看到了一个轻巧的身影,在月华如练的梦境中,踩踏着飞溅的水花,挥洒着曼妙的招式,回眸甜笑,冲他撒娇“师父,你看。”
巨虫散的差不多,钟杳将链剑放入付青颜手中的空盒子里,又转身去寻那娑罗引。将那根长刺带离地面之时,只见周围土壤中有些浅蓝色的植被,小小的绕了一圈。
回到狼砂堡,林晚见钟杳凝眉,便知已经拿到,故而添了杯暖酒,推了过去。
掌心摊到江无心面前,几株兰色细草静静躺着,钟杳拾了酒递到唇边,“以此为药引,每日一碗,三日便好。”
江无心眼中惊喜,急忙接了照做。林晚笑了出来,几人便在院中坐下。
“这种药草虽在神器周边,以你的功力还不至于拿不到,为何宁愿盲了这么多年。”钟杳抬眼,却无半点疑问之意。
林晚收回手,笑了笑。“既已隐居,一切再与我无关,见与不见,又有何异?”
“你知那里是妖界入口,这眼睛伤的,颇为凑巧。”
林晚理了理黑边白裙,释然道:“他入妖道,我为降仙,这一世,便如此守着吧,不必忆起过去,倒是另一种长久。”
“即便不能永恒?”钟杳抿了抿嘴,又是醉玉颓山,比起穹回的,却多了几分洒脱。
“轮回罢了,不过就是花费几年出去转转,再将他寻回来。你又怎知,这不是永恒?”清冷的佳人眼角带笑。
“可悔?”眼风里望了望林晚,钟杳问道。
说话间,江无心托了碗药汁往这边过来。
端了药,握了握江无心的手,仰头喝了下去。林晚运功调息,却没有思考的回答“如愿得一人相守,何所可悔?”
江无心仍站立在一边,眼中无波,心中暗涌,他眼里只有一人,这个人,一定要对她,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