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观察自己的内心?这比想象中的困难多了。不仅是因为某些领悟、感受、哀伤或是恐惧,只要它们一浮现,便会将我动摇。很多时候只要我一旦有想观察自己内心的想法,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立即加以易遏制。也许是因为我无法接受与此相关的感觉。之前医生总是让我和我的心好好聊聊天,我只是静静的独处,每每想到痛楚我就会停止这样的自我精神折磨。现在,不行。医生和我面对面,今天我务必要给他一个明确的想法,他说这是对我治疗的一个新的方案新的开始。他让我观察自己的内心,并且告诉他观察的结果,他才可以对我下一步治疗进行安排。我和医生现在面对面在一个很小很小的房间里,这里只放有两把椅子和一张桌子,其他的任何一件物品似乎都很难找到落脚之地。
我不敢看医生的眼睛,我总是感觉心理医生很像巫师,你在他们面前不用说任何语言,只要和他们四目相对,似乎你内心的想法和抵制都会不攻而破。他们会听见我们一般人听不见的声音,知道我们这些普通人在想些什么。
我低着头说:“想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并取得一席之地,就必须要坚强、有毅力,不可以在人前展露弱点。这是我这些年在商场学会的,不可能一夕之间抛弃。”
医生将我来的第一天带来的日记本递给我说:“重新读一次,去你那时候的内心看看。”
观察自己的内心我想对于任何人来讲都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吧,毕竟观察者和被观察者都是同一个人。如果换做,观察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一群人、窗外的树木或者是任何一样其他的东西,我想我都可以给医生一个满意的答案。但是现在我需要观察的是我自己。也就是说,我可以看见我看见的,听见我听见的,看不见我没看见的,听不到我没听到的。例如,我从来都没有看见过自己,这所谓的自己就是精神上并非肉身的自己。这是我目前的一个盲点,我需要一定的时间去处理。
我想当我能都看见‘我’,我也同时看见负载于‘我’身上的属于我肉身的影子。若我能如释负重,‘我’也清澈独立。粉碎和熄灭此起彼伏的念头,让觉察和决断时时相续。我的脑子像是装了一颗定时炸弹,我尽量让自己一点点的伸入内心世界,如果太过于猛烈的冲击,下一秒我的脑子就会爆炸,像是花火一般。我也如同花火即可死去,这世间没有不死的花火。
医生像是看出我内心的挣扎,递一杯温开水说道:“如果你认为它无可救药,不过是一种沉溺。这世上不存在所谓的无可救药的人、感情、生活。你可以选择全完的放下,或是完全的承担。唯独不能伪装一个懒怠的理所当然的姿势。你拖延和故作不知,就是企图想获得其他可以妥协的方式。可你知道吗?”医生说道这的时候顿了顿,语气突然变得很温柔:“我们每一个人出生的时候都会带着属于自己的命运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所以当我们呱呱坠地的那一刻,就是知道这一生我们需要和一个叫做宿命的家伙做斗争。它将比我们在这个世间遇见的任何一位劲敌都难以对付。它会静静在一旁看着辗转煎熬的你,最终会逼迫你把脚步移向它规划好的那一格。”我想姥姥离去的那一天,他就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吧。
不是要求现实如自己所愿,而是在现实中找到一个立足的位置。人所面对的大部分是失望。活着的过程,即是存在于不断的困惑、挣扎、突破和提升之中。这些我都懂。可是我很难迈出突破这一步。我有些害怕,十指紧紧交叉在一起,能很清楚看见骨骼凸起由于不过血而有些泛白。真正的勇气,不是离开,逃避。而是承担和不再寻求理解,不再试图求证或是解释。而我所害怕的就是承担。我一味的逃避,医生步步紧逼,让我开始有些想打退堂鼓的架势。
医生没有打算放弃今天的治疗时间,他轻轻拍了拍我紧张的双手说道:“听我说,我们虽然都带有属于自己的命运。但是任何人都可以试图对自己的命运有所改进和调整。日常生活,一点一滴,一言一行,这是我们所能做到的对于我们来讲的最为简单的修行。”
我需要对自己的身体负责,我需要承担一切我所造成的损伤,这种直面承担的冲击力就好像是,海潮扑身,明知来势汹涌也不回转躲避。闭起眼睛屏住呼吸,强力承受这一切。对于我来讲,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以毒攻毒。就好比坏的东西,你让它腐烂彻底。好的东西,你让它释放彻底。让一切完尽,燃烧至充分,什么也不留下。我需要将自己的过去燃烧,变为灰烬,我才可以真正走出阴霾。
“我的内心世界。”我翻开了日记本的第一页接着说:“从现在开始我需要给你讲一个很长的故事,如果你陪我走一次过去,我就可以找到你想要的答案。”我需要有一个强大的人在精神上支持我。
医生微笑着对我说:“那么就从这个日记本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