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都城到蒲城行军半月,打仗变数太多,温梁此去如若顺利至少也要半年。要跟他分开半年,林思絮是万万做不到的。到了出征那日,她托言离家,只道是出门散心,其实偷偷混入了温梁的军队。
在汹涌澎湃的出征战鼓声中,祁帝亲自送别温梁,赐他军令旗。温梁高举军令旗,潇洒地坐在黑棕马上。“出发!”一声令下,将士们高喊助威,气势高昂。
林思絮紧跟周围将士整齐有序的步伐,未经训练显得格格不入,好在很快掌握他们的规律,也自然起来。
说实话,这是她头次离开都城,头次步行这么远的路,才到城郊,两条腿就累了。林世成虽然是个将军,可林思絮却没有他那样的好功底,想到还要再走半个月,心里不免打起了退堂鼓。可是看着最前方大马上的人影,她又很不甘心,勉勉强强撑下来一天。
趁着夕阳余光,大家分工扎好了帐篷。林思絮精疲力尽躺在草地上昏昏欲睡,好心的小兵递来馒头,水壶里的水都是路过河边的时候打的,入口泛着些草腥味。好在不是娇贵的性子,她馒头就着水下肚,但也卡得肚子难受,心中惆怅油然而生。
她念到自己的父亲半辈子都在打仗,而温梁以后也会如此,山珍海味与眼前这些粗粮天差地别,即便他们不在意,可作为亲人朋友难免心疼。男儿保家卫国、志在四方,其中苦楚并不是常人想得到,今日她也尝得这一苦,也算是撇开温梁最大的收获。
揉着自己酸疼的脚跟,林思絮拔了些干草铺在鞋中。晚上气温很低,她跟几位小兵在帐篷里各自躺了一晚上,天蒙蒙亮就要准备启程。跟着大伙到河边洗脸,正好东边日出,白云金边。
林思絮从未见过日出,被它的美丽吸引,忍不住多留一会儿。一个人影停在不远处蹲下身捧水,云间突然透出光亮,他乌发束玉,一身银甲,神情冷如冰川。思絮紧张激动,脸上的水渍未干,迎着晨风微微发凉,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反应过来拔腿跑回营帐。
后几日行军,林思絮既不希望温梁有所察觉,又希望他能认出她来。她想时时见他,可真碰到了又忙于躲避。一路的胡思乱想支撑到第十天,脚底的血泡早磨破了好几个。无路可退的林思絮开始觉得自己真是作孽,暗自头疼地发誓以后再也不干这等偷偷摸摸的勾当了!
然而走得越远,军队的气氛就越加凝重。日头过午,温梁宣布驻扎,此地已离蒲城不远。按照计划本是十五天的行程被温梁缩短到十天,可见他十分急于表现自己的实力,并对自己很有信心。可林思絮却越发担心,不仅是担心他,也担心自己。
敢上战场之人都是将生死置之度外,可她并没有这般壮志雄心,更不想就这么死了,于是站在温梁的帐篷外不知所措,琢磨着以什么方式见面怎么开口。一道银光突然划破帐布刺来,她大惊,飞速滚到地上,后方一声厉喝:“来者何人,竟敢偷听本将军说话!”
这声音林思絮立马就认出来,她下意识躲他,正要跑时一块石头狠狠砸在小腿上,两腿一软摔在地上,寒剑也在这时抵在她的脖子上。
“温温温温梁!”她吓得舌头打颤。
拿剑的人手臂一抖,差点割到她的喉咙,还好马上放下了。
温梁蹲到她面前,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着,然后对赶来的士兵摆摆手,又对同在帐中商讨军事的左右将军说:“此人我认得,该是寻我有事,才会站在帐边。你们先回去,想想我们刚才说的,过会儿再商量。”
两位将军狐疑地瞧了瞧林思絮,暂且退下了。
只他二人后,温梁斥责道:“谁允你来这儿的!就不怕有人告罪,治你死罪吗?”
尽管双腿又疼又麻,可是看见他林思絮就忍不住展颜开笑,并且还不耻问:“温梁,你怕我死掉吗?”闻此,温梁嘲笑呵呵,她继续道:“温梁,你要是怕我死了,就不要揭穿我,让我继续呆在这军营。”
温梁脸上更沉了:“你爱待在这儿就随你,若是在战场上死了我便刮花你的脸,叫谁都认不清。”
闻此,林思絮惊道:“温梁,你要刮花我的脸,你真的好狠的心!”
他白了一眼,站起来抱着手臂垂视地上的人。
林思絮捂着两腿痛处,仰着头跟他解释:“我走不了了,我的腿受伤了,是被你打伤的。”
目光在她双腿上顿了顿,待环顾四周无人他弯腰将人抱起来,脚步又在帐子门边停住。那里有四个士兵把守,如今林思絮一身军装,被人瞧见温梁抱着这样一个“男人”岂不奇怪?他不语,低头看着她,眼睛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林思絮当做没看见,圈着他的脖子硬是不肯下来。默默在他怀里扭捏了一阵之后,温梁突然松手将她放落,只是简单搀扶。
“你暂且回自己的帐子去,等一会儿我便派人送你回都城。”他淡淡地说。
林思絮拼命摇头,全然忘了刚才贪生怕死的念头,跺脚道:“我不回去,我就要待在这儿,就要跟你一起,就算是死!”想到这几日来的经历,又马上补充,“你就封我做你的贴身侍卫,我不想跟那么多的男子睡在一块儿了,要是被传出去我以后怎么见人?”
温梁讥笑道:“你放心吧,我不会传出去的。”说罢甩袖而去。
林思絮不甘心,后脚跟了上去,被门口的士兵拦下。她撇了眼里面的人说道:“我是少将军的贴身侍卫。”
温梁在里边冷飕飕觑了外头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嗯”一声。士兵的长矛一放下林思絮就冲了进去,温梁整出一包干粮和一些碎银丢在她脚边,她赶紧在他张口之际扑上去捂住他的嘴,而他瞪大眼睛威胁怒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