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荷花,在西院修个荷花池好不好?”她眯着眼笑。
他淡淡点了一下头。
见他如此心平气和,林思絮继问:“温梁啊,如果这一次我真的死了,你怎么办?”
“被你爹娘恨死,被陛下骂死,总之不是个好结果。你要是为了我好,就别轻易听信去做那些奇奇怪怪的事,害人害己!”说着说着,他直起身垂着眼,一副冷傲之态。林思絮忙不迭抓住他的大手贴在脸上:“那你这几天都陪我在家里好不好?”
冷峻的神情忽变为笑,温梁的眉梢一挑,林思絮的心也跟着猛然一跳,暗觉不妙。
果然,温梁说道:“好啊,你正病中,恰好能静心多看一些有用的书,也不至于被人忽悠。别以为我不知,我不在之时你也极少读书练字,这样打一鞭子走一步,读过就忘,读来何用!”
林思絮懒,抱着他手就撒娇:“能不能只是单纯的陪陪我,不读书也不练字,累!”
他甩开她,一边往外室走:“避免重蹈覆辙,必须学习!”他叫来亲信侍卫去书房取书,林思絮在里面竖着耳朵听他念出一本又一本的书名,胸口越来越闷,沉甸甸的喘不过气,干脆大叹一声仰在床上,头脑放空。
温梁做出的决定从来不会改变,他在床边摆了一张案桌,上面放了七八卷书,要她每天背诵二十页。虽是让林思絮背诵,但他自己也一刻不闲着,充起先生细心帮忙解释每一个词每一句话每一个典故。三日下来,林思絮自我感觉长进不少,也明白了许多人世道理。
这夜,她做了一个美美的梦。梦里面,温梁玉面朗目,耀如春日暖阳。他一身浅色衣袍,与她持手立于扁舟之上,山高水阔。斜风细雨伴随点点花落,柳岸疏影水姿清浅,他吟诗她作画,只羡鸳鸯不羡仙。
林思絮从美梦中醒来,悄悄转身面向温梁。
沉醉于睡梦中安安静静的他,看来十分温润。他醒时常常冷言厉色,不时又拒人千里,令林思絮很是不甘!不过这几日,他陪她读书写字,也是这些年来跟她说话最多的时候。林思絮往常便在想,如若温梁能完完整整伴她三日,她心中早不知欢喜到何地步去了。她唯一的愿望便是跟温梁长相伴,只要长相伴,即使是做她不喜欢的事,也一定会尽全力用心接纳!
可是读书这样枯燥的事情,林思絮终究还是坚持不了几天,尤其是到身体完全康复之后,玩心就越来越强烈。这日,她趴在桌子上,双手托腮望着专心致志看书的温梁:“今天不想念书了!温梁,陪我出门逛逛好不好?”
温梁头也不抬,淡淡道:“不行,一天都不能放松,直到我满意为止。人一旦有的惰性,便一发不可收拾!到时候想重新再来,恐怕也难!”
杨芙蓉端着刚刚熬好的枸杞茶进来,向温梁和林思絮行了个礼,首是为温梁沏上一杯。温梁仍是低头阅书,伸手接茶。也不知是不是不小心,杨芙蓉手腕一抖,“哎呀”轻叫一声。温梁闻声,下意识抓住茶杯,大手同时紧紧握住杨芙蓉的纤纤玉指。
“哼!”林思絮火冒三丈,生气道,“哼!你天天让我读书写字,一点轻松的时间都没有!”
温梁重重放下杯子,溅出半杯茶水:“造次!”
林思絮踢开桌子,大步往外跑去。温梁冲着门外大叫:“出去了,就别回来!”瞥眼见杨芙蓉还站在身边,呵斥道,“你还不快去跟上!”
“是!”方才还暗暗自喜的杨芙蓉顿时被吓得像只小白鼠,哆哆嗦嗦向林思絮出门的方向追去。
林思絮的心情本来就是因为杨芙蓉那一举动而爆发,现下她跟在后面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漫无目的地兜兜转转在几条街走了来回不下两遍,林思絮回头一瞧,那杨芙蓉还得意洋洋更在后面。林思絮想,要甩开杨芙蓉不易,她这个人啊诡计多端人又精得非常,可她毕竟是久居阁中不使力气的女子,脚力远不胜自己。
于是,林思絮顺道让她掏银子买了一只烧鸡一壶好酒,这次专挑人多的地方来回挤,总算把总算把杨芙蓉这个小蹄子甩得没有踪影。
而当林思絮找到垣爷的时候,他正躺在醉红楼后的小巷里睡觉。
闻到烧鸡的香味,他蓦地睁开圆圆的眼,盯着林思絮手里的两样宝贝。林思絮在他身边坐下,把鸡和酒都给他。“垣大哥,可真羡慕你每天无忧无虑,不被俗事困扰。”
垣爷一下子明白过来,先喝了口酒:“有什么心事,说吧!”
林思絮托着腮,唉声叹气:“垣大哥,你说他为什么总催着我读书写字,手酸了,想要休息都不行。我也想要变成知书达理他喜欢的样子,可是他好像比我还急,他是不是……其实看不起我,觉得现在的我配不上他,所以才急于将我改变成他想要的样子。就连府里的侍女都偷偷议论我的能力,说我不能持家。”
垣爷咬了口鸡腿:“心静自然凉。”
林思絮夺下烧鸡,嘟嘴道:“我听不懂,你要说清楚。这天还没热,你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垣爷叹了口气,灌了口手中的酒,谆谆解释:“酷热炎暑天命所为,身为凡人无法改变。保持一颗安静清宁的心,就能使自己身入沁竹凉风,不再受酷暑煎熬。人活世上亦是如此,世道不会因为你的不满而改变,能改变的只有自己的内心。把心放宽,不要理会那些闲言碎语。”
林思絮一知半解:“这要如何放宽,他们那样说,我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解释再多也没用。不过我到底要怎么才算是放宽心了呢?”
垣爷躺回地上,目光平和,望着头顶一角天空的蔚蓝:“把心放宽,自然有他的修炼法则。闲言碎语都是茶余饭后之聊,秉着看好戏的态度又岂会听你只字半语?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没法阻止他们的言行,该改变的唯有自己的内心。到那时,才能百毒不侵刀枪不入,到那时还会在意那些人说什么、怎么看?还会去想着解释吗?有人急于让你转变,但你自己不要急,一急反而乱了步子。心负杂念时所写所读的一百遍比不过认真读写的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