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梁提醒说:“这首也是写出征的,况且最后一句‘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表示两人再难见面又相隔甚远,无法实现当初的誓言,几乎是一别永恒了。”
她再抬头看他:“那么你也害怕跟我一别永恒吗?”
闻言,他低头瞪了一眼,马上将纸张抚平,握着上她的小手一笔一划从头写起:“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他带着她写了一遍,然后让她依照这些字型练习。
等写完这首,林思絮自己又照着书练了一首《月出》。温梁看她这般认真,命人在书房里另外安置了一张小桌,专供她读书练字。
林思絮“移驾”到新桌子,按照温梁的笔法把这两首重复写了十余遍,总算掌握了技巧,虽还不好看,但笔画总算干净许多。晚膳之后,无所事事。她急心求成,于是乎继续研磨练字,巴不得一夜之间精通琴棋书画,汇知古今智慧。
而温梁在读兵法,拿着笔点点画画,忽来一侍卫,呈书信一封。温梁面不改色平静看完,放入香炉烧成灰碳,然后转头盯着出小差的她。
林思絮立马收回目光,低头练字。他踱步到身后,林思絮捏着笔立马挺直了腰板,紧张得冒汗。
“转折之时还需巧用笔力,要有提有顿。”他坐下来揽她在怀,大手握着提笔的手。林思絮顺着他的笔力方向小心翼翼练习,林思絮心中暗念:温梁……待我,真的极少有这样的耐心,看来他的确喜欢读书写字的女子呢。
夜半书房,寂静无声,耳边唯有他平稳有序的呼吸,林思絮悄悄侧一点脑袋看他,烛光映射出他无比认真的脸庞,神色犹如纸上一笔一划般细致。察觉到她的目光,温梁转过头,深邃的眼安静望着她。只这一眼,在林思絮心中犹如春风吹过,凑着他的嘴唇碰了碰,两颊顿时烧起来。而他的眼睛越来越沉,林思絮心里揪成一团。
他说:“你思无邪,吃亏都不知道。你若是一直这样乖巧努力,兴许往后的日子会宽心很多。”
林思絮讨好说:“跟你在一起,没有什么是吃亏的。为了你,我要坚持成为淑女贤内,相夫教子!”
他少有的满意突笑一声,低头咬住她的耳朵。林思絮痛叫一声双手推挡,他非但纹丝不动,反倒把人杠在肩上丢在内室的卧榻上,然后自顾自解腰带。林思絮见状,想起洞房花烛时的亲昵心中一悦:“你就不能摔的温柔点吗?”
他三两下就把身上的衣袍都解松了,伏下身来捏着她的手腕,咬着香嫩的肩膀:“刚才我说错了,什么思无邪,你其实是不知羞耻!”
——————————————
一早起来,温梁又没了人影。
自他伤了就没有一天消停,半声不响就不知所踪已是常事,大概又得了什么消息跑去抓那日伤他之人。
没有他的身影,林思絮在书房无心练字,心里盼着他早日回来。奈何到了三更天也不见人影。林思絮睁着眼静静静静躺着,仔细听取屋外的动响。忽闻一阵脚步不急不缓从廊中走来,暖黄色的灯光也缓缓照印在窗户纸上。她起身下床,不及穿鞋赤脚跑去开窗,两侧掌灯侍女照应正前方的路,中间之人负手而来,眉宇紧蹙,若有深思。
她马上开门相迎,温梁入屋,眉间仍是一片暗雾:“还不休息?”
“我……”
“睡去吧!”
话未出口,他就将她堵了回去,独自转到后室洗浴。
林思絮肚中苦闷,他不在时藏了一肚子相思之苦又或是能引起他注意的话茬,可因他一个表情一句话语全部归为空白。她躺回榻子发闷,安静听着他在后室里的轻微动响,直到他在身边躺下直到睡去,她脑子里始终都是白白一片,渐渐地,又有些伤心,有点生气。
这夜睡得很浅,早晨温梁起身时林思絮也就醒了。她从后双手环住他的腰,脸颊贴着他结实的后背,嘟怨道:“今天又要出去?”
他一边整理衣服系带一边说:“我在南城郊受伤,近日又在南城郊发现一处被人打开的陷阱。虽然不能判断挖陷阱的是否跟埋伏我的是同一伙,但我有必要围绕这点查一查。”
南城郊的陷阱,林思絮想起从风月楼回来的那日:“当时我跟杨芙蓉求药,回来途中不慎掉入陷阱,不知是不是你说的那一个。”
他转头问:“你是怎么出来的?”
林思絮一愣,下意识慌慌张张盖过垣大哥的事:“有人经过,就把我救出来了。”
他眯着眼,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整理好衣领,起身披上外袍,唤侍女进来伺候洗漱挽发。林思絮被他“哦?”的莫名其妙,又有种做了亏心事被他发现了的愧疚和不安感。
风和日暖好时节,温府西院的夹竹桃盛开如火,赶在炎夏之前竞相争放,红媚媚的傲气使得园中其他好花浑然失色。
林思絮托腮坐在石阶上,看着花园里这派红火景致,平静许多心情。这处园子少有人来,只有几个心细的侍女护花守林,她也正是看中这一点,独自呆在这儿,愁得不想见人。
身穿粉红色衣裙的侍女提水来到园中,用木瓢给花树撒水。清脆有序的水珠声在林中传开,犹如身处深林高处,站在树下倾听水流,别有另番滋味。快到了林子这头,侍女才看见她,放下木桶到她面前:“奴婢流苏,见过少夫人。”
林思絮闭着嘴,在喉咙里沉沉“嗯”了一声,满是不愉快。
流苏瞧了瞧她的神色,小声多嘴:“少夫人是不是因为少将军整日忙于外事不开心?”
居然一言即中……
林思絮更闷了,这十五日是祁帝给温梁的婚假,他理应陪她……可却终日忙于他事,这两日更是早晚不见人影怎么开心地起来。不过这种事,又怎么好随便跟外人说起,免得一不留神又让人落了闲言碎语说些不好听的,惹温梁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