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婶嫌弃地在鼻子前扇了扇酒味,但还是收下碎银,将簪花交给林思絮。男人笑了笑,摇摇晃晃地走了,而从他摇摆的步子里林思絮却发现异样,追上他问:“你为什么要帮我?你自己也没钱。”
男人蓬头垢面,黝黑的脸颊上长着一块拳头大小的红色胎记,下巴留着一缕手指长短的黑胡子。他撇她一眼,靠着柳树席地而坐:“你自己身无分文还敢说我没钱?”他把酒壶提到她鼻前晃了晃,“你知道这是哪里的酒吗?”
林思絮对这些向来没有研究,摇摇头。他指着她嘲笑起来:“居然连醉红楼的酒都不认得。醉红楼的女儿红可是都城最香最醇的酒,价值不菲!”
林思絮问:“那你为什么不找大夫治你的腿?”
男人听了更是哈哈大笑,四肢八开躺在地上:“我生来丑,生来瘸,何须去治。我借上天这副身子,便先用他个七八十年,到时候都是要还的!都是得还的!”
大街上人来人往,路过的无不对他指指点点,暗地里说他是个疯子。林思絮倒觉得他很有趣,对他说:“你既然送了我簪花,我便安排一个能吃住还能领月钱的差事给你作为回报,如果你想要更多的银子或者是酒,不是过分的,都可以答应你。”
“差事?那不过是捆绑我手脚的拷链罢了,再说我这个样子还能做什么?不过说到银子跟美酒……却之不恭!”男人丢掉空酒壶,扶着柳树晃晃悠悠站起来,傻傻笑着。
林思絮拉着他回到温府,在门口担心温梁不待见,便让他在外面等候。
其实她自知自己并非是热心肠的人,只是记得温梁在蒲城帐营中问过的话,想试一试是否能够走过那一关。她把银子用蓝绣袋盛好,回到门口看见那个男人正呆呆望着温府的门匾若有所思。她跑过去,将银子塞给他:“这些,够你在醉红楼买好几坛美酒了吧!”
男人回过神,露出那副醉醺醺的傻笑,拉开袋绳望了一眼,急忙把东西在身上藏好,乐得合不拢嘴:“够了,够了!多谢小姐赏赐!”
林思絮含笑点点头,他有趣地故作正经做模做样作揖告别,一瘸一拐消失在通往醉红楼的街头。接着,林思絮转杯回去找温梁算账!可在府上转了两圈都不见温梁身影,正纳闷呢,门口传来一阵喧嚣,四五个神色慌张的侍卫扛着脸色发黑的温梁跑进来,他的左臂被划开一个血口子,整只袖子似浸泡在血水里般。
拉着其中一个侍卫问话,原来温梁并没有直接回家,他在外遭遇偷袭,剑上有毒。林思絮赶紧派人去请全城最好的大夫,先把温梁安顿在床上,命人去煮热水。
从前在将军府,这种状况也见过几次,该找的人该做的事也都吩咐了,就不知道接下来如何是好了。温梁吃力睁着眼皮,薄唇微动似有话说。她把耳朵靠过去,只听他说不要将此事知扬出去,紧接着两眼一闭彻底晕死过去。好在陈大夫及时赶到,有条不紊看起伤来。
温梁伤口不深,但是中毒严重!陈大夫包扎好他的伤口,又开了一张解百毒的方子,告诉说需要一味药性较强的野山参。林思絮问他:“那么最好是哪一种野山参?”
大夫说:“二节芦的野山参应属于上上品了。”另外,他还说野山参金贵,其参体灵秀、五形俱佳,须如龙蛇飞舞,身点珍珠,根茎俗称芦头,而同具马牙芦和圆芦的二节芦山参少之又少,极为珍贵,非常难得,自古帝王都对其情有独钟,专贡为皇室御品。
只是温梁不许这件事传出去,除了皇宫,哪里还能尽快找到此类野山参呢?可是,哪怕不是二节芦的野山参,能买得起其中一种的药铺大多只是切片备用,林世成的山参也都用来泡酒了,哪里还有保存完好的野山参呢?林思絮派人以最快的速度极力打听,很快有人回报:南城济药堂不久前从太白山请了一株野人参。
不得逗留,林思絮驾驶快马找到济药堂,却被告知野山参是应金商之子之托,他已经赠予风月楼的花魁杨芙蓉了。
林思絮又寻着风月楼找杨芙蓉,可老板娘见她是女儿身害怕闹事不允许见人。有钱都能使鬼推磨,林思絮早备好了,掏出两锭银子看她的意思。果然,老板娘见银子便笑开了,领她到杨芙蓉门前。
杨芙蓉坐在桃帐红的妆台前,手握雕刻鸳鸯的白玉梳,垂一双丹凤眼从铜镜里看着从门外进来的人,掩着嘴噗笑一声:“女娃娃找我做什么?本姑娘只服侍俊美的男人,可没有磨镜之好。”
外面人声嘈杂,林思絮合紧门,直截了当问:“听说你有一株野山参?你可否卖给我?”
杨芙蓉转过身,继续梳理垂在胸前的长发:“这株野山参是我用来泡酒的,只是目前并未找到合适的好酒,所以一直闲着。”
林思絮激动道:“你出个价,我要这株山参!”
她又笑起来,摇摇头:“我可不缺钱。它不仅能保健身体,还对焕肤养颜颇有奇效。我想要的,不过就是保留年轻貌美而已。”
林思絮急道:“这味药你用来养颜,可我是用来救命,你出多少价都可以!”
她依然摇摇头,对着铜镜整理发饰,淡然道:“这又与我何干?你救谁的命都不关我的事。除非……”语气停了停,眉眼露出几分挑衅,“除非,你能把我的卖身契拿回来,我就把人参给你怎么样?”
这又有何难!
林思絮一口答应,跑出房间去找老板娘。听说要买杨芙蓉,老板娘又惊又笑:“你一姑娘家,买她做什么?再说了,我怎么知道这些银票能不能用,万一是偷的抢的……”她拿着林思絮给她的银票左看看右看看,愣是不敢收。
但林思絮今天是铁了心要买到野山参,不管多少价钱。从老板娘的表情看得出,这些钱买一个杨芙蓉绰绰有余,她只是怀疑一个女子哪来这么多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