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的秋风不知从哪个方向吹来，“呼呼”地直从裸露的脖子里灌进去。只是几天，就是晚秋，离酷冷的冬天也不远了。
远远地，我就看见一身素缟白衣，头上系着白色素巾的男子跪在大门口，风从身后不断吹来，素缟白衣就在迎风飘舞，情景甚是悲凉。
“梓轩哥哥……”我一时语塞，径直朝他扑了过去。
“怎么会是你……大哥呢？”他抬眼见是我，毫无光彩的眼睛不起一丝波澜，干裂的嘴唇呐呐地吐出这几个字。
我噙着泪，艰难地拉着他的衣袖，想扶他起来，不料他硬是不起，跪着的力道之大，我这孱弱的身子竟被他牵连了下来。
“你起来好不好？你跟我去见大哥，大哥会原谅你的……”我苦苦哀求着。
他盯着我，紧绷着的脸忽然闪过一丝笑意，但却是毫无温度的：“你别仗着是我未婚娶的妻子就来威胁我，我对你，从头至尾，就只有兄妹情谊，别无他想，请你自重。”他的这一番话，如一盆冷水迎头倒了下来，冷得彻底。但我的心忽然轻松起来了，像是毫无杂念、前所未有地轻松起来。这是为什么？难道我自己一直以来对他的，就只有兄妹般的依恋？
“梓轩，你怎么会这样想？原来你也一直这样想啊……也罢，我也有罪，不妨我陪你一起跪……”望着他消瘦许多的侧脸，我竟语无伦次起来。也执着地弯下身子，说跪也不算跪地趴在地上，只是多了双手在苦苦支撑着单薄的身子。梓轩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就扭过头没去理睬我。倒是紫堇拉着我的手臂，轻声地啜泣着。
簌簌的秋风轻刮着大地，我抬头，只看见庭院里几棵梧桐在冷冽的风中颤抖着，抖得连半枯不黄的叶子都落了下来，在这透着丝丝冰凉的空中旋转、飘舞，待生命中的精彩光亮的一瞬消失，它便无声地落入泥土中，连轻微的感叹声都没有，就化作春泥，等待着来世的轮回。
叶子的离开不是风的召唤，而是树的舍弃。对吗？是这样的吗？
“雁雁，你在干什么？！”突然，一句暴怒的吼声在身后响起，着实吓我一跳。我平复了心情，努力地在嘴角扬起微笑。身旁日渐消瘦的梓轩听到这话后也没什么反应，单单地迷茫地看着前方，眼神空洞、暗淡无光，像是沉浸在什么久远的回忆中。
紫堇转过身子，哭着喊了声：“大少爷。”连音调都是在颤抖。
只听见步子移动的声音，就看见一双简朴的布鞋出现在眼前。我猛地抬头，看见一身素缟装扮的国胜哥哥站在身前。我还看见，身旁的梓轩那苍白得没有半点血气的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没有吐出一个字。
“你可知道这逆子是如何的大逆不道？他从你嫁给他的那天起失踪，这几天你知道他一直在哪里吗？他居然不动声色地躲在春满园那里醉生梦死，瞒过了所有人！连爹下葬那天他都没回来过！如今他所受的一点点苦又算得了什么？！”大哥暴怒地吼着。见我仰头只盯着他，嘴唇泛白，没有一丝言语，他的语气也放柔了。
“紫堇，快带你主子回去。”不同于嫂嫂的温柔，大哥的眼中透着的，既有怜惜，又有气愤。见我无动于衷，他这才蹲下来，稍微降下些怒气，哄着我说：“乖，雁雁听话，你先回去房里，二弟的事我自会处理。”
我呆呆地看着他，这是我的大哥吗？连日来的折磨使他磨平了心中的那份傲气，使他看起来跟凡夫俗子差不多。只是，他们为什么都要在最紧要关头要我置身事外，把我当孩子一样呵护着不让我替他们受半点风霜？但是，这种想法很快就被我打消了。
紫堇搀扶着我穿过庭院回到闺房时，就听到嫦嫂哭着冲向庭院中的大哥尖声喊着：“不好啦不好啦！老夫人病重啦！”
“快！快去叫医馆的郑大夫来！”大哥匆匆地留下一句话，就穿过长廊去娘亲的房间了。
我站在窗口，无声地注视着这一切，幽幽地叹道：“这场灾祸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