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子正常吗?”亨利有点不放心。
“糟了,她还在拼命吸收热量,快点阻止她!”塞拉大喊。
亨利张开球形结界隔绝外部空气,阻止外面的热量继续进入凯尔体内。瑞文努力在地下探寻水源,终于找到了一小汪水,用全力把它抽到地面,泼在凯尔身上。
凯尔身上瞬间冒起滚烫的水蒸气,结界内一片白茫茫,所有的人都伸手不见五指,因为喘不过气来而用力咳嗽。亨利把结界开了个小口,引进一阵风把蒸汽带出去。水蒸气统统消除之后,凯尔疲惫的身影出现,身上倒是全干了。凯尔弱弱地微笑:“我现在没什么力气。”
“我们是不是该给她发个谦虚奖啊!?”塞拉嬉笑地挖苦道。
“我们差点被你吓死,你说要不要打你一顿。”瑞文严肃道。
亨利和塞拉点头同意,凯尔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对不起。”
看到平时容易冲动、自尊心极强的凯尔竟然低头认错,其他人不由得微笑起来。天色已经很晚,大家像前一天一样安营扎寨,一夜无事。
第二天大清早的时候,他们已经赶到了火山脚下。小路直通山体内部,入口的两边有两根巨大的柱子,头上的拱形则是用红色的火山岩堆成。大门的整个结构平淡无奇,除了一点:门上不时冒出火光。这一秒看着还是普通的岩石,下一秒却被熊熊的火焰掩盖。不过这一切都比不上拱门上方的文字让凯尔来得有兴趣。她并不太确定那字是什么意思,忽然她意识到那是古人类语。
“那上面说的是什么?”亨利问。
“我大致给你翻译一下:汝一入此地,既摒希望于脑后。”
“真有意思,”瑞文说,“现在谁还用‘汝’这样的字眼?”
“我只是照着念罢了。”凯尔耸耸肩。
亨利小心翼翼地跨进门,生怕被门上随时喷出的火焰点着:“抱歉啦,神秘的小门,有多少不祥之兆我也不会放弃希望的。”
三个女孩儿被他逗乐了,跟在仙子身后也进了门。
塞拉抬起一边眉毛:“我们竟然没有呼啦一下烧起来,接下来去哪里?”
瑞文指向半山腰的一个洞口:“入口大概在那边。”
凯尔呻吟起来:“我们一定要爬那么高吗?”
“我以为你们人类特别喜欢熔岩呢,听说你们有时候洗岩浆浴,是不是真的?”亨利半开玩笑地说。
“如果要爬那么高才能洗上,还是算了。我跟你讲啊,我们一般是找一个熔岩坑……”凯尔不说了,她看着同伴们脸上恐惧的表情,觉得再解释下去可能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塞拉想了一想,说道:“也许我们不用爬那么高。”矮人微笑:“我早就想试试这一招了。”她用魔法让众人脚下变成一块平板,然后用皮带扣把同伴们固定住:“准备好了没有?”
“等一下,你要干什么—”瑞文一句话没说完,板子已经开始移动了。塞拉没有回答瑞文的问题,而是忙于用魔力控制板下的石头滚动,好让石板快速向坡上移动。瑞文心想:这跟滑雪板差不多,只不过没有雪,而且我们是在往上滑。
四人上行的速度越来越快,风迎面拍打着他们的头发和衣服。塞拉展开双臂感受风的吹拂,表情相当自豪。亨利本身已经习惯了在半空中滑翔飞行,不过在地面上做这样的事情还是有点担心。他很快注意到塞拉躲避障碍物的技术很熟练,于是放松了下来。
没过多久,滑石板停了下来。塞拉解除了魔法,石板解体,和他们脚下的泥土混在一起。
瑞文率先打破了沉默:“我承认这个很有意思,不过你事先应该提醒我们一下。”
塞拉惊讶地眨眨眼:“可我提醒过你们了呀。我清楚地记得出发前问过你们是不是都准备好了。”
“你是问了,可是如果你能明确告诉我们到底准备干什么,就更好了。”凯尔指出。对话中断了,因为他们脚下的火山危险地颤动着。
“我知道你可能不太会相信,我这样的人其实也没有特别期盼这种事。”亨利说。
“是啊,你是我们四个当中最勇敢、最爱冒险的人。连你也这么紧张,那我们肯定都吓傻了。”瑞文讽刺地说。
“一点也没错!”亨利断言道。塞拉愤愤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凯尔嗤了一声,转身面对入口,紧张地吞着口水。她谨慎地打量着洞口,问道:“谁要第一个进去?”人类女孩儿心知自己一旦进门,魔法就会被剥夺,她一想到黑暗里可能隐藏的东西,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她永远不会向任何人承认自己怕黑,平素里这不是问题,因为她可以随时随地召唤火焰和光亮。她摇摇头,试图甩掉这些令人不快的想法,狠狠告诫自己,只要集中精神应付挑战就好了。
亨利向女孩儿们深鞠一躬:“女士优先。”三个女孩依次小心走进山洞,一边说:“多谢你的好意了。”“你来殿后真是太英勇了,还会保护我们不被风吹死。”“如果少了神勇无畏的你在身边,我们可怎么办啊。”
要是以前,仙子铁定会被这些讽刺的言语激得勃然大怒。现在他只是耸耸肩,回答:“你们还不知道我嘛,就是有勇无谋那一型。”女孩儿们想要报以不屑一顾的冷哼,却怎么也没法生他的气。
凯尔深吸一口气,踏进了入口。一瞬间她满身的魔力化为乌有,和魔力一起消失的,还有本来就所剩无几的自信心。她觉得内心被抽空了,单单剩下一层空壳。凯尔浑身酸痛,通道中不知什么给她施加了无形的压力,让她觉得呼吸困难。凯尔开始冒冷汗,她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出这么多汗是几时的事了。
她忽然明白了,她感受到的压力是热。凯尔皱着眉头,意识到因为自己失去了魔力,热浪才会影响到她。人类对自身体内热量的控制是十分敏感的,他们习惯于随时调整自己的体温来适应周边的环境。现在她没有了魔力,只能像其他三人一样任由高温肆虐。
凯尔学着其他人的样子用手去抹额头的汗,心想原来他们平常是这个感觉。原来如此,难怪他们这次都懒洋洋的。
她的右边火光一闪,亨利好不容易用火石打着了一个火把。仙子给每个女孩儿发了一根:“第一支火把我点了十次才点着,干这个我可不熟。要能有个人类在旁边该多好。”
塞拉白了他一眼:“别逗她,你这个蠢货!过不了多久这事情就轮到你了,到时候她把你烧成地面上的一块焦痕,你再后悔现在说的这些鬼话也来不及了。你要真的心情这么好,干脆打头阵去啊。”说着,矮人推了他一把。
瑞文前后摇晃手中的火把。这个山洞很宽敞,十个人并排走也没问题。而且山洞很高,精灵优秀的视力能在半黑暗的环境中明察秋毫,可是连她也看不到洞顶。
瑞文回头去看同伴,发现他们已经走到前面去了,只有隧道深处三点明灭的火光指示他们的方位。精灵低声咒骂了一句,急忙跑步赶了上去,却撞上了忽然停下的凯尔。
人类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什么,完全没工夫转身去瞪精灵。瑞文注意到塞拉、亨利都和凯尔看着同一个方向,她半是好奇、半是害怕地也向那里看去,想知道是什么把三个同伴惊成这副样子。
他们正站在隧道的拐弯处,精灵的视线被挡住了,于是她挤到前面去一探究竟,吓得倒抽一口气。她面前的正是火山口,极其宽阔。山壁上有一条狭窄的凸起算作路,通向岩浆湖的另一端,那里还有一个入口。
岩浆在火山口缓缓地翻腾,不时冒出气泡。他们现在落足的凸缘下面几百尺就是滚滚熔岩,虽然隔了这段距离,热力仍然让精灵呼吸困难。她大声咽了口唾沫,刚想开口说话,可是一张嘴,热气涌了进来,她赶紧闭上嘴。瑞文叹了口气,重重坐在地上。
凯尔的眼光追随着凸缘一路过去,虽然它足足有三英尺(90厘米)宽,但是感觉上更像三英寸。通常情况下,她会干脆从岩浆上面直接过去,因为极端的高温能给她提供大量的能源,但是以她现在的状态,无法用魔力保护自己,所以这显然不可行。
凯尔环顾周围,看着同伴们大惊失色的脸,当初在入口前大家的豪言壮语现在看来跟说大话没什么两样。凯尔自己也不想在岩浆上方走过去,但是她认为既然这关试炼的是自己,她就该比其他人更有责任来鞭策大家前进。
“好了伙计们,咱们走。”凯尔挤出一句话。她小心地吸了一口滚烫的空气,开始谨慎地沿着凸缘缓缓绕过火山口,其他人带着阴郁的表情跟了上来。他们走过了一半的路程,刚想放松些,塞拉脚下的石头忽然塌陷,她吓了一跳,掉下去几英尺才想起施法让一块岩石从下方冒出来接住自己。瑞文伸出手,把她拽回了凸缘。
“你还好吧?”亨利关心地问。
“我没事,只是自尊心有点受挫。作为矮人,我本来能够看出哪里的岩石松掉了才对。如果刚才掉下去的不是我,我不知道能不能及时反应过来接住你们。真是非常抱歉。”塞拉低下了头。
凯尔安慰地拍了拍塞拉的后背:“别多想了。重要的是我们现在都安然无恙,你从现在开始提高警惕也不晚。”
他们沿着凸出的小径继续前行,为了避免发生意外,人人都提心吊胆。塞拉全力探测前方的路况,凯尔继续打头阵,时不时用佩剑试探前方的路面。万幸的是,他们终于平安无事地到达了对面的洞口。
四人在狭窄的凸缘上小心地挪动,进入洞口的时候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个洞口和他们之前通过的那个看不出任何区别。之前用的火炬已经燃烧殆尽,塞拉刚要提议再做几个,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响亮的噼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