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甄妃嫌弃老皇帝用过的叉子,虽然老皇帝贵为帝王,终究不过是个老男人,而甄妃只是个二八芳华(二八芳华指十八、二十年纪的女子)的姑娘,甄妃自然不想跟老皇帝亲昵到共吃口水,可惜,她别无选择。讨不好老皇帝,她的荣华富贵何来?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无奈,就像我,不爱皇甫弘煜,却是皇甫弘煜名义上的妃子。
“嗯,好吃!”甄妃高兴地称赞。不管她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她的表情是美丽的。
老皇帝又叉了块糕点自个吃,边咀嚼着糕点,边轻叹,“在这露天的竹棚内之内,可以聊天喝酒吃糕点,抬头可见满天星星,皎洁之月。耳畔又有音乐飘飘入耳,加之这是在御花园中间,周围是美丽绝伦的御花园景致,此情此景,真是人生一大享受!朕从未过过如此别开生面的寿辰,赵可馨,这一切,全是你的功劳,朕要重重地赏你!”
为了这寿宴,我赵可馨可以说是劳心劳力,我当然毫不客气地说,“谢皇上,不知皇上要赏我什么呢?”
老皇帝问,“你想要什么?”
我瞄了眼另一张桌子前,皇甫弘煜挽着燕婉的亲密模样,开口道,“之前轩王爷说他的侧妃早晚会取代我,希望皇上能让我脱离轩王妃子的身份。”
老皇帝板起面孔,“胡闹!男人三妻四妾乃天经地义之事。朕有了皇后,再有燕妃、李妃、德妃、陈妃、甄妃等妃嫔,难道皇后还能不满,要休了朕不成!”
老皇后吓白了脸色,“臣妾不敢!”
“诶!朕不是说你,朕是打个比方,朕说的是可馨。”
老皇后这才缓和了神色。
老皇帝对我遵遵教诲,“可馨啊,平常百姓男子都有三妻四妾,何况煜儿身为身份尊贵的皇子。朕向你保证,绝对没有女人能取代你轩王正妃的地位。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我知道要是我休了皇甫弘煜,这事关乎皇室颜面,老皇帝根本不会同意。试问,皇子被一个女子休了,皇家颜面何在?在这男尊女卑的社会,皇甫弘煜脸面何在?皇室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唯有等着皇甫弘煜开口不要我。
一个女子的命运,在古代是何其的悲哀?若是在现代,不爽了还可以到法院起诉,这鸟毛古代,‘法院’都是他皇甫家开的。
我靠之。
我脸色不善,赌气地不说话。
老皇帝耐着性子又道,“可馨,你要知晓,朕有朕的难处。”
我刚想说你是皇帝,能有什么难处。脑海中又突然想起老皇帝与皇甫白逸的对话,老皇帝本来是要直接立皇甫白逸为太子的,但皇甫弘煜执掌半壁江山,老皇帝也忌惮三分。唯恐皇甫弘煜不服白逸做太子,老皇帝只好慢慢设法削弘煜的兵权再定夺。
若老皇帝执意不顾皇甫弘煜的意愿废除我的身份,皇甫弘煜必然心中不快。老皇帝怎么会为了我这个媳妇不顾全他儿子?要知道,媳妇可以换,儿子却换不了。
我仍是不死心,“可馨万请父皇成全!”
“除了这件事,你要什么赏赐都可以。朕的儿子,岂能被女人休弃。”
“那请皇上下令让皇甫弘煜休了我。”
“朕虽然贵为天子,也不能滥用职权,否则,朕岂不成了昏君?要煜儿休你,你就自己向煜儿要休书吧。”
皇甫弘煜留燕婉在原地,向老皇帝走了过来,“赵可馨最近经常无理取闹,谢父皇为儿臣主持公道。”
“我无理取闹?”我冷哼,“我什么时候无理取闹?”
皇甫弘煜反问,“一名女子三不五时嚷着不要夫婿,这不是无理取闹,是什么?”
“我……”
“好了,可馨。”老皇帝不奈烦地摆摆手,“这事休要再提。不要扫了朕的兴。”
老皇帝不奈烦了,我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争取自己最大的利益,“父皇适才说,除了不能免除我轩王妃的身份,别的赏赐都行,这话,可算数?”
“自然算数。”
“那可馨要自由,可以不回轩王府的自由。”
老皇帝挑眉,“你一介女子,不回轩王府,要去哪?”
“我……就暂留飞燕宫,爱留多久就多久。”
老皇帝直接答应,“准奏。”
皇甫弘煜面罩寒霜,“父皇,这不行……”
“君无戏言,煜儿可明白?”
“儿臣明白。”
“若要可馨回轩王府,那就凭你自己的本事了。”
“是,父皇。”
我松了口气。替老皇帝办了回寿宴,总算换回了我短暂的自由,白逸不用为了有理由留住我不回轩王府,而故意撕裂他自身的伤口了。天知道白逸那么做,我的心有多痛。
不,我的这自由可说是长久的。只是,除不去的轩王妃名份,就像我心头的一根刺。
要知道,虽说我可以不用回轩王府,可我肚子里的宝宝等不了人。如今,我怀胎近三个月,一到四个月,这肚子差不多就能被人看出来,介时,我该如何自圆其说?
皇甫白逸因有伤在身,所以先回龙腾宫歇息了。
二皇子皇甫弘扬与众大臣正谈着些什么。
皇甫弘煜又去陪他的新侧妃。
我则跟在老皇帝身边,连同老皇后与甄妃又在竹棚内玩逛了会儿,等老皇帝累了回他自己的寝宫了,我才离开竹棚。
老皇帝的寿宴算是圆满落幕。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宫中的暂居所——飞燕宫。
夜色已深,我本来是要直奔飞燕宫我居住的卧房的。
路过飞燕宫幽美的庭园,望见天边那圆圆的月亮,我不知不觉停住了步伐。今夜又是十五月圆了。月圆本该人月两团圆。
我却只身在这古代,不,确切地来说,我还有腹中的宝宝,我还有宝宝他爹,那个被世人喻为无双公子的男子。
“明月总是惹人思。”望着在闪烁的众星中分外明亮的月儿,我启唇低喃:
梅花雪,梨花月,总相思。
自是春来不觉去偏知。
悠悠闭上双眼,我脑海里闪过慈祥威严的爸爸,飘过哥哥穿着黑西装的身影,甚至想到了开枪将还在现代时的我打死的继母罗月兰。
继母死了,爸爸该是很伤心的吧?不知爸爸现在过得好么?爸爸同时失去了继母跟我,他肯定很难过。
哥哥,你是不是在代我尽孝道?你有没有想我呢?一定很想吧?
哥哥俊帅的面庞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小时候,爸爸总是很忙,他在忙着赚大钱,十天半个月,我见不到爸爸是正常的事。哥哥像个小大人般照顾我,伴我成长,给我关爱。
我想得最多的人,永远是我的哥哥。
“赵夜辰,你可知,我在想你?很想很想,想入骨髓呵……”清莹的泪滴从我面庞不知不觉滑落,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抬手拭了拭眼泪,见不远处的大树下,哥哥赵夜辰就站在那里,哥哥的眼中充满了对我的情意,他就那样站着,贵气逼人,如君临天下,如青松般傲然!
“哥哥!”我嗓音哽咽地呼喊一声,朝哥哥的身影飞奔而去……
我扑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哥哥的怀抱!
哥哥的怀抱好温暖,好结实。
紧紧地抱着哥哥,我的泪水流得更凶,“我好想你,哥哥,可馨想你!我好怕你只是我的幻觉,我好怕扑过来,抱不到你的身影,可馨好怕……”
“你放心,我不会消失。”
冷寒如冰,却蓄着浓浓怒火的男声,浇醒了我的理智。
这是皇甫弘煜的声音!
我抬起头,见到的是哥哥的脸庞,不,正确来说,是皇甫弘煜的脸,皇甫弘煜酷似哥哥,他却不是我哥哥。
难怪哥哥没有抱紧我,原来我一时眼花认错了人,他不是哥哥!
皇甫弘煜瞧着我的眼神很冷,俊脸气得扭曲,他在生气,那表情,似乎想一掌劈了我。
我吓傻了,想到皇甫弘煜轻易折断了我的腕骨,我的脚底就不由自主窜起阵阵恶寒。
更糟糕的是,我看到了不远处一双清润美丽的眼睛,那双眼睛的主人站在离我十步开外,他有着绝色如画的脸孔,浓黑如墨的俊眉,他是皇甫白逸!
白逸清淡如水的瞳仁中盈满了忧伤,他站在月下,衣袂随风飘扬,身影若仙。
我猛然发现,我现在是紧紧抱着皇甫弘煜的,我反射性地松开。
皇甫白逸伤心地转过身,在夜色中离去,他的背影,是那么孤寂,那么落寞,那么哀伤……
“白逸,你误会了!”白逸看到我抱着皇甫弘煜,肯定误会我跟弘煜旧情重燃,我直觉地要去追上去解释,皇甫弘煜却拉住我的手腕。
我想从他手中抽回手腕,“放开!”
“你把本王当成别的男人,这么便宜就走了?”弘煜的嗓音很冷,冷到极致。
我微眯了眼,“你想怎么样?”
“本王恨不得一刀杀了你。”却又……
“要杀要刮,悉听尊便!”话虽如此,我心底却很怕皇甫弘煜真会要我的命。死,我从来都不想。
“你以为本王不敢吗?”皇甫弘煜捏着我手腕的力道加重。
我疼得蹙起了眉宇,干脆闭上眼睛。
皇甫弘煜伸出另一只手抚上我白洁的面颊,“怎么?闭眼等死?”
皇甫弘煜的碰触使我汗毛直竖,“如果我打得过你,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坐以待毙。既然敌不过你,我反抗也没用。”
虽未睁眼,我却感觉得到皇甫弘煜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我。皇甫弘煜冷咧的嗓音蓄着几分哀伤,“从本王与你第一次见面起,你全身赤 裸地在本王眼皮子底下,你连遮掩都不曾,本王便知,你看本王的眼神,是在看另一个男人。你与本王成婚两个多月来,本王从来都感觉得到,你的心不曾在本王身上。本王曾发过誓,一定要揪出是哪个男人偷走了你的心,本王要将他碎尸万段……”
我继着皇甫弘煜的话说下去,“结果,你以为偷走我心的男人是你的七皇弟皇甫白逸。想不到不是他,你意外,是么?”
“不错。”皇甫弘煜颔首,“赵可馨啊赵可馨,你我同床共枕,夫妻一场,你究竟还有多少秘密是本王所不知的?”
我肚子里的宝宝没流掉,这个你就不知道。我冷笑,“你还有脸提夫妻一场?你要我堕胎,我无二话可说,可你毫不留情地折断了我的腕骨,交待王府侍卫替我留具全尸,这就叫顾念夫妻情份吗?”
“是你买通鬼影门取我性命在先。又岂能怪我无情?你可知,近日来,我三不五时就要应付不知何时会冒出来的杀手。父皇的身体每况愈下,我要操心朝纲大事,又要分心应付杀手,身心俱疲。”
我睁开水亮的双眼,好笑地看着皇甫弘煜,“你这是向我叫可怜吗?”
皇甫弘煜脸色胚变,我以为他会发火之际,他缓下神色,“赵可馨,你买通鬼影门杀手取我性命一事,我可以不计较。你回我身边来,我们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我讥嘲地勾起唇角,“好利用我对付皇甫白逸?”
皇甫弘煜眼中闪过一瞬间的讶异,“本王看得出来,七皇弟对你一往情深。只要你替本王办件事,本王登上皇位后,不会亏待你。”
我沉默。
皇甫弘煜又道,“你想想,你是本王的正妃,本王登上皇位,你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后。你难道要让世人唾骂一辈子,你与七皇弟是败坏伦纲的奸夫淫妇?”
“够了,皇甫弘煜!”我一脸不奈烦,“你根本不可能利用我去对付皇甫白逸,因为你不信任我。你这么说,只不过是想要试探我,我的心有多向着皇甫白逸。你刚才不是知道了,我的心不在皇甫白逸那。”
“本王还以为七皇弟有多聪明,原来最精明的人是你赵可馨。你不爱他,却跟他走得这么近,你想利用他做什么?”
我说实话,“本来想利用他对付你,现在不忍心了。只希望他过平静的生活。”
“平静的生活?”皇甫弘煜浓黑的眉头微挑,“你以为从他恢复智商的那一刻起,他还能平静么?”
皇甫弘煜这话明显在套我话想知道皇甫白逸以前是不是真的白痴。
我赵可馨现在拥有的这具身体虽然才十九岁,但实际的我已经在现代活了二十四年,就算不是根老油条,也是根小油条了,才不会被他套出什么,“他能不能过平静的生活,不是我能干涉的。”
“你是干涉不了什么,你应该为你的行为感到羞耻!”
我不怒反笑,“因为我勾引你弟弟?”
“不止。你爱上了你的哥哥,你难道不该惭愧?赵夜辰……本王查过你赵家族谱中没有这个名字。赵夜辰是你恬不知耻乱认来的干哥哥?”
“我不想辩驳什么,也不想多说什么。轩王爷还有事么?如果没事,请您尊贵的手放开我。”
皇甫弘煜眼神盈满复杂地看着我少许,终是放开了我。
脱离皇甫弘煜的箍制,我被他捏得泛疼的手腕起了一圈红痕。
皇甫弘煜瞥着我起了红痕的皓腕,冷若寒冰的眼里飘过一闪而逝的心疼。
我转身,迈开盈步,离开皇甫弘煜的视线,朝飞燕宫大门而去。
我表面上没什么,实则心里是害怕的,我怕皇甫弘煜会突然要我的命。还好,直到我出了飞燕宫大门,皇甫弘煜仍旧没朝我出手。
出了飞燕宫后,我直接往隔壁的龙腾宫走。
皇甫白逸在飞燕宫看到我与皇甫弘煜抱在一起,带着误会离开,他应该是回他的住所龙腾宫了吧。
我没有猜错,我在龙腾宫的书房内见到了白逸。
踏步入书房,我见一抹颀长清俊的身影站在月下窗前。洁白的月光洒在他身上,他如沐浴在月光下的谪仙,脱俗而动人。
拥有这等仙人之姿的男人,除了皇甫白逸,世间又能有谁?
清风从敞开的窗户吹入书房,拂过皇甫白逸身畔,他漆黑如墨的发丝随风飞扬,衣袂迎风飞舞,月下的白逸,即使只是一道背影,已经美丽如画,清逸得无法用言语形容。
我伤害了白逸这样不惹尘埃的谪仙,于心何忍。
目不转睛地瞧着皇甫白逸绝色的背影,我痴痴低喃,“月徘徊,影零乱,出海弄色,一弯新月,不及公子仙人之姿。神仙公子!”
听到我的声音,皇甫白逸转过身来,他的面貌是何等的绝色!那如画的眉目,英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嘴唇,简直是上天最完美的杰作!
皇甫白逸明亮乌黑的双眼盈满深情地回视着我,“可馨,我从来不是仙人。我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凡夫俗子。而且,有太多的事身不由己。”
“不,”我摇摇头,“你是天上下凡的谪仙。只是错误地碰到了我一介俗女。你是世人眼中的无双公子,天下无双,你的优秀,世人公认。”
皇甫白逸苦笑,那丝笑容淡淡的,美得诱人,却又隐含哀伤,他淡朱色的唇瓣轻启:
“清风明月本无价,近山遥水皆有情。
锦帐红烛魂自销。老卷孤灯情难禁。
可馨,对你,我总是情难自禁。从初次见到你开始,你的特别,你的倩影,总会使我不知不觉失神。我不在乎天下人怎么看待我,不在意一切虚名,只希望与你白首偕老,毕生余愿足矣。奈何,你我前路坎坷,我甚至对你起了私有之心,我不止想要你的人,更想要你的心。”
我走到皇甫白逸身边,想开口说些什么,皇甫白逸突然说道,“可馨,你别动。我很早前便想替你画一幅画,却不知画下你的何种神态,现在,我知道了。”
皇甫白逸走到几步开步的书桌前,提笔飞速挥豪于空白的画卷之上,动作潇洒如风。
我斜倚着窗台,静静欣赏皇甫白逸作画。
想到白逸看到我抱着皇甫弘煜时,白逸的反应,我的黛眉不由得微微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