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说的他自然指的是萧北玄。
皇甫白逸如画的俊眉深蹙,摇了摇头。
“摇头?你怎么可以摇头!”我声嘶力竭地大喊,“皇甫白逸,你是世人眼中的无双公子,你是神医,你要救他,要救他!”
皇甫白逸轻声叹息,“对不起,可馨,萧兄中的箭正好穿透了心脏,我实在无能为力……”
我无法接受地大叫,“你怎么可以无能为力!怎么可以!”
萧北玄伸手握紧我的小手,“馨儿,没关系,相信皇甫兄已……已经尽力了……”萧北玄边说话,红红的鲜血从他嘴里冒了出来,使他说话都变得口齿不清。
“玄,别这样说!”眼泪从我眸眶中无法抑制地涌了出来,“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
“馨儿,你听我说……我今生最后悔的事,就是……就是让你离开了我身……身边,”萧北玄越说话越吃力,“如果时间可以重……重来,我一定不会让你离开,我一定会好好疼爱你……可惜,悔之晚矣……”
“只要你不死,我愿意回到你身边,我愿意!”我的心又急又痛,我不要萧北玄死,真的,只要他不死,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听到我这么说,皇甫白逸绝色的面容僵了僵,眼底浮现不甘与愤怒。可我丝毫没注意到皇甫白逸失落的情绪,我害怕失去萧北玄,我的心已被恐惧填满!
萧北玄笑了,笑容苍白而无力,“馨儿,听到你这句话,我死也满足了。原谅我曾经错……错待了你……”
“我原谅,我原谅你!你什么也别说了,你要撑下去,你会没事的!”我试着抱萧北玄站起身,奈何他太重,我抱不动。
萧北玄满眼不舍地瞧着我,虚弱地摇首,“馨儿,我要说……再不说,我没机会了。不要为了我的死自责,用性命护你周全,我……心甘情愿。我只是很……很舍不得你。我真的爱你,却……却要永远离你而去……我,舍不得……”
带着对我浓浓的眷恋,萧北玄缓缓闭上了妖异而又美丽的双眼,他握着我手的大掌也松开,无力地垂落在地上。
“不!”我痛彻心扉地哭喊,豆大的泪珠滴到了萧北玄毫无生息的俊脸上,萧北玄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怎么会这样!老天,我不该让他陪我来寻找千年血寒玉,是我害死了他!都是我的错!脑海中又回想起萧北玄生前让我别自责的话,我怎么可以不自责,我甚至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交换萧北玄的命!
他不可以死的,他不可以死啊!以命相护的情债,萧北玄,你让我怎么还?
“可馨,别哭……”皇甫白逸温润若水的嗓音在我耳畔响起,两步开外,我瞥见白逸心疼万分地凝视着我。
忽视皇甫白逸对我怜悯的神情,我心里对他有了股陌生的介怀,我用眼神质问他:你不是神医吗?为什么司马烬死,你救不了他?萧北玄死,你又无能为力?
也许是感受到我眼神中的不善,皇甫白逸尴尬地别开眼。
这一瞬间,我明白,不是皇甫白逸无能为力,是我太看得起他,在我心目中,皇甫白逸从来就是天上的谪仙,不染纤尘。这,仅仅是他外表给人的感觉而已,是我高估了他。他从来都说过,他只是个人,他不是仙,是我自己硬把他幻想成了仙!
是啊,是我错,我太看得起皇甫白逸,人又怎么可能是神仙呢?若非我太信赖皇甫白逸,又怎会有今天的失望?
无言地闭上双眼,我的泪若清泉,不断地涌流。
皇甫白逸还想说什么,蓝焰开口制止,“让她哭吧,哭出来会好过些。”
皇甫白逸不再说话,蓝焰向来冷清的眼神瞥过我怀中萧北玄的尸首时,目光无尽惋惜。
失去了萧北玄,我才知道,他对我而言有多珍贵。想起这一路来,他对我的保护,不管是面对丧尸还是蚁群,又或者是突然冒出来的暗箭,他从来没有放开过我的手,他在用生命护着我,我的心好痛好痛!痛得无以复加。
萧北玄啊萧北玄,我原谅你了,我不怪你曾经错待我,我甚至后悔曾经跟你离了婚。若是我当初坚持留在你身边,等到你爱上我,也许今天就不会是这般局面了吧?
世上什么药都有,唯独没有后悔药。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我慢慢睁开眼眸。
不知何时盘腿坐在一旁地上的皇甫白逸与站在我身侧的蓝焰同时小心翼翼地出声,“可馨/主人?”
“放心吧,我……没事。”心再痛,人,死不了的。
我的双手抱着萧北玄的尸体一个动作太久,麻了。轻轻将萧北玄的尸首平躺放下地,我动作缓慢地站起身,这才发现,我身上的衣衫早已被萧北玄流出的鲜血所浸透。
血……
好冷的血。
望着在地上汇成一滩的血液,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哪里不对劲呢?
我的目光直直瞥向皇甫白逸,语气尖锐,“即使萧北玄无药可救,为什么,你不帮他止血?就算他会死,他也的确死了,你救不活他,在他生前帮他止血,总可以吧?为什么你连这点事都没做?”
不是我要在意这点小事,更不是要放马后炮迁怒于他人,而是,如果皇甫白逸帮萧北玄止了血,萧北玄应该能多活一刻,别说一刻钟,哪怕萧北玄能多活一分、一秒,对我来说,也是非常珍贵的啊!
我的话伤了皇甫白逸,皇甫白逸清然若水的瞳仁中蓄起一丝黯然,情绪低落地解释,“可馨,你误会了,萧兄逝前,我有帮萧兄止血,奈何萧兄伤势过重,血止不住。我也歉意帮不了萧兄。”
我低首,见萧北玄被箭刺透的左胸果真有些粘糊粉末状的东西,虽然那粉末状物沾血变红了,看得出应该是金创药一类的。
我尴尬地道歉,“不好意思,是我太悲伤,一时没注意,错怪你了。”
“没事。”皇甫白逸唇角动了动,语气仍是落寞万分。他的声音很让人心疼,若照以往,我一定会好好安慰他,现下,我没这心情。
我的目光瞥向几米开外的洞壁,就是那壁面突然射出来的箭矢夺走了萧北玄的命。
“哪里来的长箭呢?为何突然会有箭冒出来?”我喃喃着问。
蓝焰检查了下萧北玄先前站着替我挡了箭的位置,他蹲下身敲了敲地面,又一支利箭从墙面飞了出来,从他头顶飞过,插入他身后不远的壁面。由于蓝焰是蹲着的,所以他没事,若像萧北玄先前那样站着,就中箭了。
“主人,刚才你误踩了机关,以至事先设置的利箭飞射……”蓝焰话没说完,我接着他说下去,“然后,萧北玄为了救我,替我挡了箭。”泪水又次模糊了我的眼帘。
我瞅着地上萧北玄被鲜血浸透的尸体,落泪,“你好傻好傻!”
也许是知道安慰我没用,蓝焰转移了我的注意力,“主人,我们此次来的目的还未达成。”
“是啊,我们是为了寻找千年血寒玉,若是找不到,萧北玄就白牺牲了。”我擦干眼泪,再次迈步向不远处的地下‘大厅’。
蓝焰伸手拦住我,“主人,会危险,让属下去。”
皇甫白逸出声,“蓝兄,可馨去没事的,我刚刚才悟透,我们从一开始下地洞,就中了高人所布置的幻魂阵。幻魂阵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让人分不清真假,先前那些数不尽的丧尸便是阵中的幻象。阵中幻象,若找不出破解之道,我们会活活被困死在阵中,直到死亡。但幻魂阵只要被人识出,整个阵法就自动破解了。”
蓝焰明了地点头,“原来那些丧尸是幻觉,难怪萧兄先前用剑克制住了丧尸,那些丧尸便全都自动消失了。”
“可惜,丧尸是幻觉,要命的利箭却不是。”我伤心地闭了闭眼,皇甫白逸温和地道,“千年血寒玉是旷世宝物,若非取得有很大的难度,又岂会千年还在这地下深洞?”
“是啊,只是寻找这宝玉,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无限的痛楚啃蚀着我的心,来找千年血寒玉,我,后悔了。
如果不寻玉,萧北玄就不会死。可我现下后悔,又有何用?我只能往前走,一定要把玉找到!
“是我不好。”皇甫白逸眼中浮现自责。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蓝焰接言,“找玉要紧。”
“嗯。”皇甫白逸瞥了自己的双腿一眼,继续说道,“现在再进地下大厅,不会再受阵法所威胁,小心些,别触到机关即可。在下腿不方便,就有劳蓝兄陪同可馨寻玉了。”
“皇甫兄不必客气,这是我的职责。”蓝焰走到我身边,随同我再次走入地下大厅。
大厅中数不尽的金银珠宝金光闪闪,各种珠宝金银一堆又一堆,煞是耀眼夺目,现下的我丝毫不将这些钱财放在眼里,目光麻木的四处搜寻。
我的目光停在洞壁半中间的一个锦盒上,蓝焰也望向那只锦盒。
之前不久我感觉千年血寒玉在地下大厅里,现在,我预感千年血寒玉在那锦盒之中,可我跟蓝焰都没有冒然走近那锦盒,更别提直接打开锦盒看。
怕机关。
萧北玄的死亡,让我们变得更加小心了。
蓝焰拔出鞘中长剑,执剑对着十五步开外的洞壁锦盒一剑横劈,锋利的剑气霎时将锦盒顶部削去,一股白烟从盒内冒了出来,不消说,那股白烟也是什么毒气之类的。还好我与蓝焰站得远,那白烟伤不了我们。
等白烟散去,我与蓝焰看到了盒内之物——那是一块血红的东西,通体红得晶莹剔透,是很奇特的心形,像石头,又像玉佩,两个拇指般大小。那东东就这样静静地放在宝蓝色的锦盒中,格外的美观,且让人瞧来有凄凉之感。
蓝焰慢慢向锦盒走近,我不由自主地说了声,“小心!”万一还有什么机关一类的……
蓝焰脚步顿了顿,朝我点了点头,继续前行。待走到锦盒边,他伸手拿起锦盒中那血红的东东,停了少许,待没机关等异样后,朝我走来。
“主人,”蓝焰将手中那血红色的小东东递给我,我接过,这像玉又像石的东西触起来很舒服,绝对不是普通的玉石一类。
我与蓝焰双双走回皇甫白逸身边,我将手中的血色小东东交给皇甫白逸,皇甫白逸接过仔细打量后,喜上眉梢,“这就是千年血寒玉了!色泽如血、清透晶亮,触感温润十足,又带有些许凉意,瞧这玉石的质地,至少千年以上,又属心形,传闻此玉石乃阎王千年前在人间历劫时,心爱的女子流的血泪化作此玉,心形为正。我曾在一本古书中见过有关此玉的记载。这是千年血寒玉错不了!”
“总算找到千年血寒玉了,”我的视线转望向地上萧北玄的尸体,“你没有白牺牲。今生,我赵可馨都会记住你的好。”
皇甫白逸也看着萧北玄的尸首开口,“萧兄,你的恩情,皇甫白逸会永远记得。”
接下来,蓝焰带着萧北玄的尸首率先离开地下通道。然后蓝焰又折回,背着皇甫白逸,再带上我离开,到了我们最早从地面下洞底那处时,那上地面的洞壁高归高,却只有井口宽,蓝焰用双腿边踢壁面、借力使力,带我与皇甫白逸上地面。
就这样,我们离开了地洞,回到了迷魂林地面。虽然回到了地面,但离迷魂林出口还要走两天的路程。还好皇甫白逸的轮椅在地面上,这样,皇甫白逸坐在轮椅上,我推着他坐的轮椅而行,蓝焰背着萧北玄的尸首,我们几人以最快的速度朝迷魂林出口而去。
本来我曾想过将萧北玄的尸首就地埋葬,因为带着也不方便,但转念一想,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萧北玄永远孤独地留在迷魂林,所以,只得辛苦蓝焰,背着萧北玄的尸首行走。
离开迷魂林,我们用了两天,期间也碰到过几次野兽袭击,所幸有蓝焰与皇甫白逸在,都有惊无险。
出了迷魂林后,我让皇甫白逸找了一处风水好的地方,安葬了萧北玄。
萧北玄的坟墓在青山环绕的半山腰上,山脚是一湖碧水,风景秀美。
站在萧北玄的坟墓前,凝视着石碑上‘萧北玄之墓’那几个我亲手执笔而写,蓝焰用剑雕出的大字,我的心沉沉的痛。
心如刀绞、痛彻心肺的感觉在我心中重重地剜着,我感受着大半年前失去皇甫白逸时的那种深沉的痛楚。
山风吹拂着我长长的发丝,衣袂随风飘舞,我的身影几多凄然。
我没有流泪,因为我的泪,已经流干了,只剩心,无声地在痛。
蓝焰与皇甫白逸站在我身后不远处,默默地陪着我。
“可馨,你在这一整天了,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受不了。我们回去吧。”说话的人是皇甫白逸,他的声音清淡若水,清润悦耳,就像天籁让人心旷神怡。
回去?回哪儿去呢?没有家。回那个隐在山间的破庙么?那是我们暂时的栖身之所。
我仿若未闻,身影一动不动,“白逸,你跟蓝焰先回去吧,我想再陪陪北玄。”
白逸温淡的嗓音又次在我身后响起,“即使你不为自己着想,也想想小珍儿,她需要母亲,需要你。她还在等着你,为了她,你要保重自己。”
小珍儿?那是我可爱的女儿。
想到小珍儿粉雕玉琢的小脸,我悲痛的内心不由得生出一股怜爱,是啊,小小的珍儿需要妈妈,我必需照顾好自己,才有能力照顾珍儿。
我动了动,本想转身,奈何才一移动,我便体力不支,双腿一软,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昏迷前,耳畔回响的是蓝焰与皇甫白逸焦急唤着我名字的呼喊声。
当我再次醒来时,眼皮子才动了动,就听到了皇甫白逸惊喜的声音,“可馨,你总算醒了!”
张开双眼,微一侧首,见皇甫白逸坐着轮椅在床畔陪伴着我,蓝焰站在皇甫白逸后侧方,亦在静静地守护我。
感动的情绪闪过我的眸底,醒来就有被保护的感觉,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