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得很快嘛!”普迦结束了他虚伪的大礼,利落的站起来,对穆斯坎说。
穆斯坎微微点头,“见到你的白雕,就立刻动身了。”说罢他便开始扫视在底比斯城门前广场上的一切:尽管人群还是处在混乱的状态中,但很明显这种混乱的原因已经不是愤怒而是喜悦了。
“是你平息了这里的骚乱吗?”穆斯坎背对着一干人,波澜不惊的提出问题。从语气里很难感觉到任何欣赏的意味,相反的,在这种情况下,那种淡漠的平静让人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由于穆斯坎的问句中没有称谓,所以过了很久索雅才回过味来,他好像是在对自己说话哎,喂,叫一下我名字或者看我一眼会然你死吗?会吗?索雅翻了一个超级嚣张的白眼,然后也以同样的冷漠回答:“不完全是。”
听到这样一点温度都没有的问答,最最不理解的是普迦,他的眼光带着不解在两个人之间飘摆着,但是穆斯坎依然坚持着不让大家看到他的脸色,所以他只好看着索雅,后者毫不避讳的对他灿然一笑。
既然他这么冷漠的遗忘我,我才不会惹人笑话呢!也许真的有点痛苦呢,但是这痛苦只会像是白昼里的月亮,尽管的的确确是存在的,但却也是看不到的!是的!谁也不会看到!
“调配物资这类事情应该是有另外的专人负责,但不应该是你吧!医官也应该各司其职,不应该超越自己的权限,对吗?”穆斯坎终于转过身来了,但是眼神却飞快地从索雅身上掠过,看向别处,不过还好,这一次他是在对谁说话显而易见。
好像……好像自己是没有这个权利啊!索雅心虚的吸了一口气,紧张的咬住了嘴唇:当时他把护身符给自己,大概只是希望自己在外面不要遇到什么麻烦才好,他可能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假借王室的权威做这么严重的事。
普迦很好心地想要帮索雅开脱,“是我授意她去做的,这些事情她根本不明白,所以不能怪她。”
穆斯坎把脸转向自己的兄弟,微微眯起双眼,这个表情简洁而鲜明的表示“你还是蒙别人去吧”。
索雅现在心里气愤大过委屈,真是的,这里所有人吓到一身冷汗外加累到几乎吐血,不都是为了你好嘛!索雅心中原本冰冷的漠然一下子变成了酷热得可以把金子烫化的怒火,“关于这部分,的确完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但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至少不是大错。在现在这样的态势之下,封闭都城是可以理解甚至是必要的,但是救助这些处在灾难中的人也一样重要。你觉得他们不过是你治下的平民,在我看来可是成千上万的生命,和我自己的生命一样都是很可贵的!所以我不会放任不管。”
索雅一口气说下来,虽然还有更多强烈的言辞,不过周围大多数人惶恐的表情提示她自己可能真的有点过了,于是索雅喘了口气,小心地再加上一句,希望能够从理性的角度证明,“埃及的土地再富饶,也是要他们来耕种,所以,尽管他们没有财富、权利,但是他们才是埃及的根本。这点,你一定不会否认吧!?”
就算是补救,索雅的质问一样的语气也够犀利了。
一段沉默,冷得连空气都仿佛可以被冻结。
虽然穆斯坎终于开口,但是却完全无视索雅的质问,十分生硬地把话题扯开:“以后不要再插手这样的事了,这不是该你管的事情!”
索雅从来没有如此清楚的体会“狗咬吕洞宾”的涵义,没见过这么忘恩负义的人!索雅只好咬着牙把这把心里的火儿压下去,再也不说话了。
忽然从远处传来了柔美的女声:“陛下……”
这声音甜美醉人得几乎和这里混乱的场景不协调了。索雅一抬眼,便认出来那是穆斯坎的妃子、大将军的女儿——蔓玲娜,正在款款向这里走来。自己好像有一次还几乎和她动手呢,不过此时此刻索雅也懒得去计较那些陈年旧账了,相反还为她优雅的体态与妩媚的风情着迷,:修长曼妙的身躯在长长的、饰以繁复花边的纱裙中若隐若现,黑亮的长发在风中飞舞,娇艳的红唇愈加增其明丽,这简直是一古埃及版本的维纳斯嘛!
索雅看向古尔奈尔,不出意外的看到她眼中的仇视;而普迦,他大概是出于对所有漂亮女人的、无偏见的爱好,和索雅一样带着欣赏的眼光。
最后,索雅犹豫着把目光投向穆斯坎,心理十分阴暗地妄图窥测他的态度。但是他却仍然是毫无表情,不肯泄漏一点信息。
索雅觉得自己更阴暗了,因为自己隐约地感到窃喜:至少别的什么人也没有从他那里得到好脸色。
这样的自己,让索雅很厌恶:什么时候,自己开始这样狭隘了呢?这类无聊的比较一向是自己深恶痛绝外加绝不沾边的。
蔓玲娜无意间发现了索雅的存在,不由得愕然。索雅感觉她在大半夜撞见了鬼也不会比她此刻更惊讶,至于这样吗?不过换个角度说,或许应该庆幸,至少她,一个和自己只是有过一次照面的人,尚且记得自己。不像……索雅摇摇头,把不该有的想法甩掉。
蔓玲娜的盯视很快转变为对索雅的打量,并且眼中渐渐升起一股傲气。
索雅也低头看了看自己,明白了蔓玲娜何以那样骄傲:自己这幅样子果然是不怎么讨人喜欢,接连好几天的奔波甚至都没有正经梳洗,衣服根本谈不上整齐,完全就是裹在尘土里,还有几绺散乱的发丝凌乱的垂下来,落在肩膀上。自己也就是在很小的时候某次和人打完架才是这德行,以后再也没有过那样子了。索雅自嘲的笑笑,不过她很坦然地抬头与蔓玲娜对视,虽然不存在一点挑衅的意味,可是更加没有丝毫对方期待中的自卑。
“你来这里干什么?”穆斯坎微微蹙眉问道。
蔓玲娜飞快的把视线从索雅身上抽回,优雅而谦恭地向穆斯坎行礼,“陛下,我一直在等待着您返回王宫,可是已经过了预计的时间这么久,这实在很让我担心呢!于是我忍不住来找您……”
因为蔓玲娜所说的这件事实在是不怎么要紧,所以穆斯坎很果决地打断了她,“不需要。下一次你留在王宫里便是,不必这样。”这样略显无情的回应让蔓玲娜的美眸瞬间失去了些许亮度,不过穆斯坎并不为所动,而是转向自己的弟弟,“我们去会一会那两个人!”
普迦带着在他身上少有的持重点点头,带路走在前面。尽管才刚刚才在穆斯坎身上碰了个不大不小的钉子,但是蔓玲娜依然脚步轻捷美丽,紧紧地跟随。
这里的事情大概和自己没有关系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大概会是:穆斯坎从那两个煽动****的人口中查出是谁在幕后暗暗的操纵,继而早早将威胁埃及长治久安的火苗扑灭。索雅耸耸肩,继续留下来大概也就是多挨几句骂而已,所以她连个招呼也没有打,悄悄地溜开了。
索雅百无聊赖地朝着尼罗河水中扔石子,炽烈的阳光经水面反射直直的照进她纯黑如宝石的双瞳,可是却不能驱除那抹黯淡:不想去看他冷漠疏离的表情,不想听他冷淡刺耳的语言,甚至不想去看他和别的什么女人在一起。虽然他的转变莫名其妙,但是索雅并不想去费力和徒惹伤感地探求原因。
更何况,自己有什么理由要他一如往昔?甚至,从认识他开始,自己就在不停的激怒他,还恨不得他滚得越远越好呢!自己真是连伤心的权利都没有呢。
索雅暗暗自语,要精神焕发的走下去啊。不期然地看见艾什里也在不远处郁闷地抛掷石子,没有注意到自己。他的动作如同复制自己,不同之处在于,自己的那个可以称作派遣,而他的,只能用“发泄”来形容。
“你还好吧?谁招你了?”索雅不再理会自己的思绪,准备给这个小子做思想工作。
艾什里没有回答她,可是他那非常不领情外加愤恨的眼神还是把两个问题的答案告诉了索雅:第一,我不好;第二,惹本少生气的,就是你,不是别人。
索雅想了想,自以为猜透了他的想法,于是凑过去,作认罪伏法状,痛心疾首的陈述,“我错了,我不应该不跟大家说清楚就一个人跑了,这种不负责任,不讲义气的行为应该受到义正严词的批判!愧疚的我一定虚心接受……”
“不是因为这个!”艾什里尖锐的截断了索雅假到极致的表演,他飞快地扫视了一下索雅错愕的表情,带着强烈的气愤继续,“你去过王宫,对吧?你早就知道和我们一起来的那个人是法老的弟弟对吧?你还认识新法老对吗?你会……嫁给他吧!可是,可是这些事情你都没有告诉我!”
居然是因为这个?幼稚!为了这个就跟我翻脸?你不知道的关于我的事情可太多了,那我是不是该抹脖子谢罪?索雅无声的叹气,但是还是很耐心的解释:“你不要理会普迦的胡说八道,我只是很偶然的认识了他们,经过没什么可说的,至于那位新法老……我应该不算是谁吧。我解释清楚了吗?”
艾什里似乎是有些释然,不过他却忽然抓住了索雅的手臂,把她拽到自己近前,带着少年独有的蛮横,对她说,“这一次就算你过关了,可是,可是以后你什么都不可以瞒着我,还有你答应过爷爷会照顾我,所以应该负责任地跟着我才对!食言的话会遭报应!”
你这小子心肠是黑的吧,干什么盼着我遭报应!索雅的眼神中透着危险,正打算好好教育一下艾什里,忽然背后传来一声轻咳。
普迦懒散的靠在一棵树边,看着一直揪着索雅不放的艾什里,直到少年终于觉得不妥而放手时,他才转向索雅,“来吧,他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