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普迦的语气忽然没有了顽皮,变得凝重起来,“其实他从来都没有快乐过……”
索雅迷茫地看他,静等着他说下去。
普迦坐在河边一截断木上,用自己修长的手指梳理着雕儿的毛,沉迷于自己的陈述,“作为帝国的继承者,他大概已经习惯了承受人们加在他身上的太多期待吧。语言一定要学会最多种,军功一定要足够多到镇住那些老臣子,行为风范必须无可挑剔,处理事物必须英明得当……我自问没有他那种能力,所以我只能逃,让所有人的期望都由他承担,让所有人把他的优秀当作理所应当,一定很辛苦吧……几乎拥有一切,却没有一刻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普迦略略停顿了一下,眼神中交错着自责与心痛:实在是抱歉了,那个没有热度却存有母亲的痛苦回忆的王宫,我一刻也不想忍受,所以只好留兄长一人应付一切了。
沉吟良久,普迦又抬起头,对索雅说:“所以呀,如果你能够让他快乐起来,那么请不要轻易的离开他。”
“啊?”索雅微微发怔,不明白话题怎么好好的忽然就扯到了自己身上。
普迦对着愣愣的索雅一笑,然后展开那张白雕带来的信笺,很快,那张仿佛渗透了阳光的笑脸就转变成了鄙夷和不耐烦。
“哎……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烦人啦!”普迦皱起眉头,又飞快的浏览了一遍信笺上的内容,然后把那张信纸收好,继续整理着白雕因为长时间飞行而凌乱的羽毛,“催促得越来越频繁,真是一点不心疼你。”
然后又转向索雅,仿佛对她很有意见似的,“都怪你啊,谁让他那么想看到你的?”
他不找着机会就捉弄人啊……索雅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忍着心里翻腾的脾气对他说,“应该不是为了我。你看……”
顺着索雅的手指看过去,泛滥的河水将堤岸冲得七零八落,连同岸上面的植被、房屋一并摧毁,家具、树木乃至牲畜的碎片漂浮在浑浊的河道中。那原本一手造就并哺育了埃及的母亲之河,这一次却没有如儿女们所期待的那样赐予新一年的丰饶,却将灾难降临。而堤岸之上,则是一队队逃难的人,拖着凝滞的步伐,批着即使在炎热的埃及也显得有点太少的衣服。
“今年尼罗河过分的泛滥,实在是大灾难。这些难民,他们会涌入底比斯、孟菲斯这些大城市,他们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有事情可做,甚至有可能生病。他们会成为很大的祸患。他那样着急的叫你回去,是希望你能过帮助他掌控都城的局面吧。”
索雅瞥了一眼普迦,后者正凝望着面前混乱的画面,眼中透露着深深的忧虑。索雅察觉到自己把气氛搞得太凝重了,于是在他肩头一拍,又把话题巧妙的转移,“所以说,不要抱怨他了。我们还是别耽误了,快点走吧。”
本来就是心怀豁达的人,普迦眼睛中的阴郁一下子就消散了,然后那种玩世不恭的微笑又回来了,“不错嘛,已经开始知道帮他说话了。怎么?终于开窍了?”
“喂……”现在轮到索雅阴郁了,“我只是想说明,他的行为不关我的事儿。”
艾什里一回来就看到两个人截然相反的表情,一个阳光灿烂得像诡计得逞,另一个阴云密布得像吃了大亏,于是生生地插在两个人中间,防备性的看着普迦,哼,他准又欺负小怪了!也不知道他抓住了小怪的什么把柄,她那样强烈的个性都被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儿,真是怪了。
“你到哪里去啦?那么久。”索雅看着艾什里腿脚上的泥点。
“哦,我走了很久才找到这些果子。很多树都被水泡死了,剩下的也被人摘得差不多了,我走了很远才找到这两个。”艾什里伸手把两个小果子递给索雅。
索雅接过来,把那两个丑丑的小果子在自己衣服上蹭了蹭,把一个又还给艾什里,“太辛苦你了,快吃吧!”艾什里拿着皱巴巴的果子,开始认真的品尝那有些苦涩的果味。
另一个果子被索雅恶狠狠的几乎是砸在普迦手里,“你看看,情况有多糟。我们要快走,他很需要帮手吧。”
穆斯坎,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有这样好的眼力?聪明、善良,同你一样深爱着这土地,也是真真切切的为你好,即使她自己并未察觉。有这样一个人在你身旁,对你、对埃及都应该是非常好的事情吧!这样,我在远离王宫的时候,就用不着为你担心啦!
“等一下。”距离底比斯不远的一座小石屋前,普迦示意索雅停步,然后对着屋内朗声说到,“你还在吗?”
白痴问题!认为对方在这里,就不用问这个问题,若是觉得这里没有人,说什么都多余啊。索雅诧异的看着这个一向聪明得可恨的小王子。
没有回答。
“这一次她真的走了?也好,回到自己的国家,心中不要装着那些怨恨。”虽然话说得很释然,可是眼睛中仍然有不易察觉的失望。
可是,古尔奈尔的声音却从背后传来,“你又要失望了。我说过了,你要是不想让我跟着你,尽管杀了我,不然就别嫌烦。”
索雅转过身,看到怀抱水瓶刚刚取水回来的古尔奈尔。
“呀!古尔奈尔,终于又见到你了!真好啊!你又变漂亮了呀!”
索雅跑上去大方的拥抱了古尔奈尔,然后叽里呱啦的倾泻这自己的语言。从那一次逃跑行动算起来,已经有近一个月了呢。细数起来,她可是自己在这古埃及遇到的第一个女孩儿呢,自己最近这混乱的心情,真是很想对她讲一讲啊!
古尔奈尔被索雅夸得不好意思了,偏过头一笑,然后是关切的提问,“我走之后,他们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索雅摇摇头,还没开口,就被普迦抢白,“她出事才奇怪呢,某个人会很拼命的护着她的!”
“你不说话会死啊!”索雅不客气的反击,然后接过古尔奈尔的水瓶,“我来帮你吧!”然后狠狠的看了普迦一眼:要不是看在古尔奈尔的份儿上……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