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帝君与小花精
其实当日在茫息殿里的那些日子,有些事情确确实实是发生了。只不过某人觉得此事于他实在有些害了面子,便仗着术法精深消了某某人的记忆。如今再再忆起,那被消了记忆的某某至今也不知道还有这码子事,那某人也不知是喜是忧,却始终再无法开口重来一次了。
这事便要追溯到当年琉音上仙意识到自己旧情难忘,便巴巴地赶到茫息殿真情告白之时了。那时琅琊便在殿外竖着耳朵听着上仙对帝君倾诉衷肠,这衷肠诉着诉着还顺便,顺便便诉到帝君怀里了。
清冷香肩美人骨,欲语还休频泪落。其中到底是几码子情义,却是不能不引人遐想连篇。
这一幕,琅琊眼风里可是瞅的切切实实。毕竟当年自己是少不更事,再将以往日子里帝君待自己的场面一对比,琅琊心一疼,眼一酸,十分实诚地泪奔了。
她这一奔,可是连带顺走了帝君梅林树下酝酿了好十几万年的美酒。如今再来细想,发这一场泼天醋却拿帝君这许多美酒来消,也该是不亏的,当年自己,确实是气量小了些。
当时留洵上仙正在十分无聊地筹划这个九州六合八卦班该如何开的问题。
这可是个脑力活,不消多时,上仙果不其然地分心了,不过帝君家得佳酿的确是摄魂夺魄名不虚传,隔着老远便瞧见那朵小花精肩上扛着两坛美酒,一脸悲愤地来找他唠嗑了。
小花精一脸忧愤又强忍眼泪的模样,饶是见惯风花雪月的上仙,也不免可怜些了。想她在息渊面前可是胆贼小,一下偷了这许多出来,莫不是脑子坏掉了?
忆及此,上仙的手招摇得飞快,“琊琊,来这边来这边,上仙这专产灵丹妙药,你可是有什么头疼脑热的,过来上仙给你治治。”
琅琊听这话,陡然发现留洵上仙还是个可爱的,泪眼朦胧在眶里一鼓,打了个转,终究是没叫它掉下来。
她吸口气,头一昂,把酒罐往石桌上一搁,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犹自强撑着,“没事上仙,我就是想来找你喝喝酒的。”
上仙本想深掘一掘,可酒封一揭,淡醇美酒被十里开外茫息殿后院的清冷梅香微微拂过,便也就不计较这许多了。
这样的机会可不多,万事且等酒喝完再说。上仙眯了眯眼,深吸了口,手循着酒香一寸寸碾了过去,却不曾想扑了个空。
睁眼见着面前牛饮正酣的小花精,遍地洒酒暴殄天物,上仙眼皮一跳,果然怒了,耳提面命质问她,“你说你说,你这酒是与本上仙一同喝,还是你这小花精一个人喝?”
想当年琅琊还未在三夜冥阖池少君家的酒池子里泡上个三天三夜,那时她的酒品,可是个忒差足可以形容?
奈何,没有与她喝过酒的留洵上仙,是不知道这么一遭的。
小小花妖竟敢在他面前蹬鼻子上眼,上仙怒得汹涌滂湃,正琢摸着该如何治治她,却被她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嚎唬了一跳。
于是上仙正欲做法的手一软,眼睁睁看着眼前几欲疯魔的小花精,吃了一惊,“你,你还说你没病?”
清酒入腹,本该良辰佳酿,在丹田绕了一圈,却是苦涩难忍。琅琊抽抽噎噎,扯着上仙的袖子问他,“帝君,帝君他渡我仙躯,授我仙骨,实乃我发肤父母,”她摇头晃脑,想得艰辛,“唔,不对不对,帝君还传我法术,是如师如父,胜师胜父……”
“好端端的,你想这些做什么,呃,莫不是息渊待你不好?”留洵心下一跳,“琊琊,你莫不是,发现了上仙的好处,想将窝挪到本上仙家?”
上仙犹自琢磨,“唔,若是这般,也不是不可……”当年她吃了自己许多好药,被息渊守着一直无从下手,嗯,总该是要还的。
琅琊只觉头疼得厉害,使劲地摇着,“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
“帝君不是我的师父,更不是我的父亲,亦不是我的哥哥……其实我,其实我待帝君从来就不是依着父亲的心思,”说到此,琅琊嘴一咧,嗷了起来,“呜呜,上仙,其实我早便不纯洁了,我早便喜欢上了帝君,可是,可是帝君的是喜欢琉音上仙,是琉音上仙啊!”
“什么?!”
我喜欢帝君……
我早便喜欢上了帝君……
犹如万马奔腾……
留洵上仙盯着眼前一团烂醉的小花精,被她的酒后之言可是雷得个外焦里嫩,“你说什么,你喜欢你家帝君,你真心喜欢你家帝君?!”
琅琊心下酸楚,“难道我便不可以喜欢帝君么?难道只有琉音上仙才可以喜欢上仙,我连喜欢的资格都没有?”
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来,琅琊的嘴翘得老高,声音里带着哭腔,“你们都认为只有琉音上仙才能嫁给帝君,我偏偏就要踢走琉音,我要将帝君抢过来,我才要当帝君的帝后!”
我要踢走琉音……
我要将帝君抢过来……
我要当帝君的帝后……
饶是见惯风花雪月大风大浪如上仙一般,也是震得不轻,“琊琊,你,你,你是真的疯魔了罢?”
琅琊使劲摇头,“我喜欢帝君,真真切切喜欢帝君……上仙你不知道我如今过得是什么日子,琉音与帝君日日厮磨在一起,我日日都生不如死,可我心里更想的是叫那个琉音去死,”她头痛地揉揉额角,面露苦涩,“可我又不能这样想,我若这样想,我定不是好神仙了,帝君也定不会喜欢我了……”
“帝君是好仙君,定是喜欢单纯善良的仙姬,我,我……”
“唔,上仙,我这里好痛,这里好痛……你这有许多灵药,可不可以寻些给我……”她支支吾吾地呢喃,手捂着胸口,眼角的泪一蹩,倒在了目瞪口呆的上仙怀里。
这算怎么回事?小小年纪,也懂得风花雪月了?莫不是这世道风云变幻,自己不中用,早跟不上了?
上仙懵了。
这酒没有喝上,八卦倒是听了一箩筐,还是九州六合最最洁身自好的息渊帝君,若是搁在平常,怕是自己尾巴都要翘到天上了,怎么却偏偏是这花精动了心思?
诶,那家伙本就是个没心的,小花精喜欢上他,也是找罪受。
肩上的重量突然一轻,上仙回过神来,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一脸肃然的帝君。
上仙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朝他好笑道,“诺,这小花妖醉得刚刚好,帝君来得也不早不晚,想必该听的不该听的一句也没落下。如今帝君既已知道了琊琊的心思,可会如何?”
帝君不愧是惯于被告白的帝君,眉眼淡淡一瞥,面不改色,“才几岁年纪,也懂得什么****。这般虚妄的谣言,明日若是在这九重天上流出,本君定要讨教个说法。”
留洵一噎,怒气在小周天运行一周,淡淡笑开,“那倒也是,本仙虽好八卦,却也不是徒增是非之人,只想静待柳暗花明之日,到时再与帝君讨教说法。”
帝君听此,倒是罕见地,没有再计较,把琅琊往背上一挪,驮着走了。
指尖沾起碎瓦上的残酒尝了尝,留洵不忍摇头,“还道是些什么好酒,不料尽是些酸楚味。”
帝君与花精的背影渐行渐远,上仙眉目一黯,漫天梅雨里白光一闪,无迹可寻。
这花精惯不老实,帝君大老远将她驮到茫息殿醒醒酒,不料一放下,却是狠拽着帝君的袖子不放。
“我,我早便不纯洁了,我喜欢帝君,我要将琉音上仙踢走,我要与帝君在一起……”
床上人的小脸皱成一团,一脸不适,帝君微叹口气,“呵,不知你胆子很大,倒是惯会想的。”
醉酒的人不要计较,息渊起身欲走,不料却被身下某人拽得更紧。
琅琊用尽力气想将眼前的人看得清楚,却无奈还是模模糊糊,“唔,我定是醉了,帝君,帝君在我的面前,呜,我又梦见帝君了。”
床上的人涕泪横流,发髻四散,看起来很有些狼狈,一时间,帝君竟是忘了与她计较这些,俯下身子,想将她踢开的被子盖严实些,不料某人却肆意大胆,顺藤摸瓜,爬到帝君身上来了。
两只又白又细的小手勾住帝君,半阖着眼,嘴里含糊不清,“帝君,唔,帝君琅琊醉了……唔,帝君琅琊欢喜你,很欢喜很欢喜,比琉音上仙还欢喜……”
帝君修身养性一向做得很好,却始终与女子亲近得少了,此时耳鬓厮磨,也不免面色潮红起来,心下却十分无奈,“琅琊,你以为仗着醉酒,本君便不会与你计较了么?”
小花精或是没听清或是根本就听不清,手上不管不顾在帝君脸上一通乱摸,“帝君,帝君长得真好看,帝君法术也很高,帝君还是位好仙君,故,故琅琊喜欢帝君。”
饶知是酒后之言,也听得帝君心下一跳。
他性子虽冷清,却也不算得迟钝,素日里琅琊的心思,他也不是全然不知,但也没料到,已是浓烈至此。
息渊抓住她四处乱动的爪子,声音冷峻沉静,“琅琊,你以为,酒后之言,便可以全都不当真么?”
这番话,他若不是亲耳听到,自是做不得数的,而此时却确确实实听得个真真切切,若是有心想装,也怕是无从下手。
小花精狠狠地在帝君身上掬了把鼻涕,“帝君对琅琊一点也不好,一点也不好,帝君只对琉音好,帝君只喜欢琉音……唔,唔……”
“既然酒品不好,便不要乱喝酒。”
下意识地,息渊也没料到,自己竟然就吻下去了……唔,不过感觉也不算太差,至少自家酿的酒,也算是醇香甘洌,翩然如醉。
这种感觉很奇怪,琅琊只觉全身都燥热了起来,整个人都贴上那块清凉的地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好受点。
满室酒香醇洌,美人绯红漫天,醉得息渊也不免心神荡漾。不知何时,小小花妖倒也有模有样,平添了几分女子韵味。
息渊眸色深成一汪幽潭,望着她身上清浅的一层粉红,放纵地撕咬下去,在她的唇上辗转厮磨。
突如其来的入侵让琅琊很不适应,她一双小手使劲垂着,撑开身上的人,拼命喘息,“唔,唔,不要放进我的嘴巴里。”
满室情香倏然沉静下来。
帝君面皮忍不住抽了抽,盯着眼前一身凌乱的女子,心下懊然。
暗夜之音几不可闻,“果然,还是太小了。”
一道白光自她眉心缓缓注入,只见床上女子挣扎渐弱,越来越沉,终于只传来清浅均匀的微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