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公子,想与你谈情说爱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游吟生今日能来,便代表系念在他心中果真重要,六月很是欣慰。欣慰过后,心中却蓦地生出一丝向往:若是我的相公,也待我这般情深,孟婆汤都灌不走****,那便好了。
想她年纪也近千岁了,在妖魔中不大不小,白活了这一大把年纪,既讨不得舅老爷欢心,也没有别些男子追求;那系念也不过千把来岁,却已经九世****,还不包括九重天上卿卿我我的那许多年。想到此处,六月突觉自己活得这几百年,委实窝囊。
正所谓“一醉解千愁”,六月肩上驮着一包袱银两,豪气地往柜台上一甩,甚豪气道,“今日你们且都走开,小姐我要包场,将你家窖子地下的好酒都搬来,小姐我能喝得很。”
掌柜的打开包袱,看得那是一个心惊胆战,老脸立马笑成了一朵花,遣了一店人,凑到六月跟前殷勤道:“那酒都在院中地窖,搬来甚麻烦,若是小姐喜欢,老朽便在院中开一桌,保管叫小姐饮得尽兴,还能赏赏后院几株开得正好的桃花。”
六月正愁喝酒单调,不料这当掌柜的甚解风情,六月觉得很和心意,遂摆手道:“如此甚好,去吧去吧。”
那做掌柜的诚然没有欺她,后院的那几株桃花,果然开得正好,灼灼其华,遮了大片春光。六月便一边饮酒,一边赏花。不过这凡世的酒,委实与舅老爷酿的,有些距离。
记得有一次摇霖与南海水君剖露心迹,出乎意料地败了。要知道她在三夜冥里长相算是极好的,很得一些男子的欢心。这一败,让她一向飘飘然的小心肝,陡然摔了个大跟头。
这跟头摔得不易,摇霖自是要折腾一番的。
六月甚仗义地将舅老爷的酒偷了。不料她这次伤得委实厉害,情愁涛涛宛如银河之水没有消透,最后倒是将舅老爷家的酒消了许多。
六月与她从日升喝到日落,又从日落喝到日升,也记不清升升落落了几个来回。最后,倒是她舅老爷将她从酒缸子里捞了出来,发了好大一通气,因她那几日晕晕乎乎,故全然不记得,舅老爷这气是怎样生的,后来略略向摇霖一问,摇霖鄙夷瞪她:“你还记得那几日梳洗吃喝都用得是什么?他说是你喜欢,我们院里的水便绝了好几日,你倒是能忘?”
六月面上讪笑,这事是她不谨慎些,摇霖那几日心情本就不好,还连累了一院的人,若她这酒去别处偷,也生不出这许多事来。不过,自在那酒坛子里泡了几日,她这一杯见倒的酒量,倒是长了不少。
六月今日喝了许多,觉得没什么,不料这凡世的酒后劲大得很,慢慢饮着,终于有了丝晕眩。渐渐这酒喝得是做什么的,她倒有些不明白了。人家是受了情伤,来一醉解千愁的,而自己,竟是为没经过情伤?要人知晓,怕真真是笑掉大牙了。
不过六月倒是深刻反省了一番,想着自己这几百年,委实太矜持了些,如今男子都喜欢奔放型的,自己这么含蓄,倒是自讨苦吃了。呃,摇霖平日里都是怎么勾搭那些男子的?
譬如自己与她一处走得好好的,她身上突然一软,脚扭了一下,便有人来扶她了,温言软语听得她面红耳赤。呃,还有呢?
貌似她颇不拘小节,“吧唧”在他脸上就是一口,她怎么解释的,嗯,“口误”?
……
六月惆怅地又灌了一杯,唔,这便是症结了,活该自己孤身一人在此处吃闷酒,这是毛病,需得改改。
六月就着后院的桃花一杯接着一杯,因疑惑解了,喝得甚畅快。眼神迷离地瞅着那翩然飞舞的桃瓣,绯红绯红的,甚喜气,咳,后院那树桃花后,出了个丰神毓秀的男子,比那星贺仙君还要天人之姿许多,如此妙人,若不是醉酒了眼花了,怎看得见?
六月眼睛挣得更大了些,瞧着那人一袭简雅白衫倚树而立,春风漫卷,那人仿佛踏花而来,黑色皂靴上铺着一层浅浅粉红,与一地花落相得益彰,就像是入了画。
六月眯了眯眼,嗯,天意如此,你既来寻我,我若放过,真真对不住自个。
桃花漱漱,满眼纷飞,真真是周庄梦蝶,乃是吾梦,抑或是公子入梦?抑或是两人都在做梦?唔,想多了脑瓜子疼,六月不纠结了,做了个妖娆的笑,向那公子招了招手道:“公子莫走,我一个人在此吃酒,很是孤苦,想与你谈情说爱。”
六月的脸因酒气蒸腾,本就微红,故自己说着这般不矜持的话,面上也不觉有什么变化。六月觉得不错,自己果然是入梦了,不然讲着这般轻浮的话语,还能如此淡定?如若是真的,既便是自己心怀不轨,想那俊俏男子见她这付轻浮模样,早该逃之夭夭了。
见那男子犹豫了一会,终是慢慢走来,这便真的是梦无疑了,六月心安理得了起来。六月拍了拍身旁的石凳,糯软道:“公子长得甚美,来来,到我身边坐坐,让我仔细瞧瞧。”
六月觉得这梦果真是美梦,那男子居然乖乖坐了下来,含情脉脉地盯着自己。六月打量着面前的男子,心想“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食指便轻佻地挑着他的下巴,含笑道:“公子长得这般美,又来入我的梦,想必也是缘分,唔,公子是否也与我样,觉得人生孤苦,欲谱一段佳话?”
闻言,六月感觉指尖挑起的那处猛然一僵,男子眼中波涛汹涌,风云变幻,带动一院桃花落得十分欢畅,六月晕乎乎看得不甚清楚,这目光……记起鬓影阁那些,六月了然道:“是了,公子显然情动模样,怪叫我不好意思的,我本只是想唤你来试试相处之法,不料你竟欲与我行那鱼水之欢,这也太快了些,太快了些……罢了罢了,既是在梦中,我不吃亏的。”
说罢六月便急急上来,就要扒他衣服。手上突然一热,却是被他紧紧握住,语中辗转反侧,晦暗难辨,竟是让她一向悠然的小心肝,猛然惊起了一阵战栗:“这便是了,就算是待了五百年,你一句喜欢都不敢说出口,又怎会做出这般大胆行径?”说罢在她后脑就是一劈,六月还没有回过神来,身上力气却一泄而空,瘫软在他怀中。
凡世的酒果然比不得舅老爷的,喝后脑袋生疼,就像要炸开一般,偏偏是这种欲睡又焦灼之感,叫六月一脑难受,却又不舍醒来。
脑额上凉凉的,比起身上的燥热之感,六月觉得很舒服,不自觉将脸蹭了上去,依旧觉得不够,便伸手捉住,死死按了下来。汲取着那一丝凉意,六月辗转许多,终是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睡,可是睡到了日晒三竿。六月摸摸脑袋起身,见自己正睡在床上,不禁叹道:“不错,昨日在梦中,自己果然是长进了。”说罢便出去急急寻了系念。
果不其然,自星贺仙君将系念带走后,昨日夜里,那两人好一番纠缠,终是私定了终身。但是游吟生在凡间有母有父,还有一大族人,显然系念若想嫁进去也不是那么容易。
系念的脸皱成一团,苦着脸道:“这可如何是好?他老子是相爷,自诩清高惯了,他爹什么钱财官位也不看重,但若不是家室清白的书香门第,那是万万不允的。”
系念孑然一身,这事委实难办。六月问道:“那你如何回他的?”
“我只道家是江南柳府,近年来才迁到京城。父亲是江南的儒生,在那里经营一些家产,自己与妹妹暂居在此。”
这样的身世,也还可以勉强。六月明了系念口中的妹妹便是自己,只是那个爹爹,却不知身在何方了。
系念已然急得掉出泪来:“这可如何是好?他是孝子,断断不会与我私奔,当年也是与他私奔,才酿下今日苦果,明明只差一点了,却还是不能同他成婚。”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回去九重天找帮手,她确实等不及了。
六月见着系念的这段****确实揪心。她一边擦着她的泪一边劝着,心里也心急火燎,不料系念突然抬眸,止了哭声,远远唤道:“息渊帝君。”
六月循声望去,见一男子白衫翩翩,身姿端正地站在门旁,眉目清冷,仿佛天生便带着这么一股倨傲之感。这一望,委实让六月本就心急火燎的小心肝,更是要蚀骨销魂,那门旁男子,不是昨夜梦里轻薄那人,还会是谁?
六月心下一个哆嗦,手上使了些劲,听系念嚎了一句:“六月,你掐我作甚?”
六月摇摇欲坠,青天白日,非做梦也。等等,系念刚刚唤他是谁?精炼君戏文子里的息渊帝君,咳咳,冲冠一怒为红颜的那位?他爱琉音上仙爱得死去活来,情深似海枯等了几万年,自己轻薄的竟是他?
这是多么沉重且凶恶的罪孽啊。
“这便好了,帝君恰巧来了,正解眼下燃眉之急,当年帝君善心提了他魂魄回来,想必此番也会帮忙吧?”六月还在挣扎,却被系念提了上去,在门前和气问着。
帝君不答,眼睛却老是在六月身上转悠,盯得六月一阵毛骨悚然。六月小心肝颤个不停,这便是了,他心里有人,甚看重自己的清白,他是来寻仇的。想他未满六万岁催发了天雷地火也死不了,后来又清修数万年,饶是自己术法修得还可以,但自己未满千年的道行,自己如何是他的对手?
系念见帝君不语,急了,死缠烂打道:“帝君,您虽表面清冷,但系念素知琅琊死后你也难过,故我瞧她与琅琊有七八分像,便立即叫青鸟传书给您,也算是让您稍稍宽慰。如今还望帝君念着系念的这番苦心,只要帝君做我几日父亲,瞒过便好。”
六月耳朵上抖了一抖,颇有些不敢相信。待自己回过味来,饶是自己心地好,面子上也是忍不住的难看。这样的女子哟,爱情至上,朋友都是拿来插她两刀的?唔,自己当日为什么会堵了心窍,要来帮她?
“你今日既是与我说起情分,那我也来理理。我下必秋领提星贺魂魄之事,这个人情貌似公主忘了还?”息渊问道。
系念闻言一愣,没了言语。
“答应也可,但她,需当我一月婢女。”帝君瞟了六月一眼,开口道。
六月心下一惊,他果然甚看重自己的清白,不过揩了他些油,大不了被他再揩回去,如此斤斤计较,实在忒小气了些。
“这个简单,一个月算什么,”事情百转千回,系念答应得甚畅快。又转脸可怜兮兮望着六月,眼中水蒙蒙的一片,让六月陡升一股犯罪的错觉:“六月,你帮我这许久,我真真是感激到了心窝里。但我的境况你也看在眼里,如今我的幸福便在你一念之间,你就到茫息殿待上一个月,你的活我都会做的,再将九重天上的有趣玩意都耍给你玩,你的恩情,日后系念便是刀山火海,眼睛也不眨一下。”
六月抚额欲倒,如此女子,真真是见色忘友,她将话说得这般狠戾动听,叫她如何敢去坏她姻缘?六月心情沉重的,万分不愿的,却无可奈何的,终是点了一个头。
系念一个欢呼,这个死没良心便立马往鹊桥相会奸夫,哦不,良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