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后台很硬
六月回到三夜冥,见摇霖正在焚野殿门口等得心急如焚,六月张扬地朝她晃了晃手中的瓶子。此番,既便一向颇有些傲气如摇霖,也不禁朝她竖起大拇指。
“哎呀,你当真将长空的血取来啦?”
六月点头。
“姐妹我真是敬佩你,想当年我老觉得你蠢笨,认为什么事都是少君为你擦屁股。看来少君的眼光果然是不错的,没想到你竟是深藏不露,还有这胆量,真真偷了息渊帝君的堕仙令,下了那堕仙林,还将一林子的堕仙全都放了出来,这魄力,这干净利索头脑明晰,真真是胜过许多妖魔,给我们三夜冥长了脸面!”
六月连连摆手,“惭愧惭愧,都是姐姐教育得好。”
摇霖听到这话十分是受用,十分热情将她迎了回去。
胎毒被压制已久,如今突然发作,虽服了解药,却也不是一下子清得干净。
赤何道:“也只能每日给他服些清毒的草药,不过他何时会醒,这我也不知道。”
“竟是不知道么?”六月轻叹。
“怎么,刚刚才恢复记忆,便要丢了照顾你几百年的舅老爷,就这么着急去再续前缘?”赤何的鄙夷眼风猛地剜过她。
六月替舅老爷掩了掩被角道:“怎么会,舅老爷为我做了这许多,欠他的我今生做牛做马都还不清了,更何况早在那日阵中,我便答应他,他死了我与他一起死,他伤了我就回来为他疗伤,”她坚定,“我又怎么,舅老爷还未醒,就离开他……”
旁观者清,赤何便是他们这段纠葛里的旁观者。赤何冷笑,竟只是纠葛而已,就连一段风月都称不上,奈何耗尽那人的半生心血……既便一向精明如他,陷进里面,却成了位十足的白痴,是非得失,便再也算不清了。
他自负悠然的面容,终于也有一事是可以令他花容失色的……他曾经十分想见见什么能戳进他的软肋,可见他一具躯壳躺在床上,迟迟不愿转醒,他不禁开始,有些可怜他了。
“我太了解阖池了,你如果是因为愧疚,他倒是宁愿再也不看你一眼,早早离他远远的,倒还能给他多留些光阴疗伤。”
他今日讲得够多了,嗤笑了一句,抬步走了。
六月埋下头来。
赤何说的没错,阖池本就是这么想的,不然当日,也不会那么急急忙忙地将自己赶走,塞回帝君那。他一直都知道,知道自己对他没有那心思,即使两人稀里糊涂定亲了几百年,即使他待她义无反顾的好。
他的爱情,从不逼迫自己,给了她最自由的喘息,养就了她这一世任性潇洒的性格,又早在隐形中,给了她生命最沉重的负担,叫她,再也抛却不开。
他……就那么害怕她离开吗?所以,再也不敢看见自己?那么,为什么要那么着急赶来救她?就这样死了,再也见不着,岂不是一了百了?
这怎么算,都是一笔划不来的账。
六月酸涩一笑,舅老爷,三夜冥的妖魔都道你很聪明的,可我竟怎么觉得,你是个傻瓜……她于他,总是有千言万语,命盘中却早已纠葛不休,阴差阳错,始终不能讲出。
六月伸手覆上他温润的眉眼,低喃道:“舅老爷,我回来了,你说过的,待我回来,你便择好了日子与我成亲的……如今我回来了,你却病恹恹的赖在床上,是个什么道理?”
这是他的承诺,她记得很清楚,若是自己回来,她是要嫁给他的,无关风月,却是彼此生命中最深的羁绊。
她伏在他身上,话里已然有了哭腔,“你就只知道睡,只知道睡,如今倒是你不省心,小心我那日红杏出墙,跟别的妖怪跑了……”
堕仙出世,天君害怕生灵涂炭,忙令九重天上众仙抓捕四处逃窜的堕仙。至于她这个罪魁祸首,因是在三夜冥里,且九州六合已和和气气了许多年,贸贸然抓了她,想是不大好。
这是个外交问题,于是天君派了九重天上喜欢唠嗑的留洵上仙下来磋商,希望上仙可以发挥一下“兵不血刃”的美好寓意,兵不血刃地将她带回伏刑。
想到这,六月忍不住窃笑了。
想那天君年纪大了,脑袋也就不比年轻时候来的灵光了。
自己与留洵上仙,可是有些情分在里面的,且还不是一般般的小情分。依着这些情分,上仙免不得要在中间斡旋一下,与天君讲了九重天与三夜冥内的许多利弊,譬如貌似息渊帝君与她很有情分,要照拂帝君的面子;譬如九州六合风平浪静这许多年颇不容易;譬如如今堕仙大乱,更是与三夜冥结不得仇的……
当日留洵上仙例举了许多譬如,真真是磨细了嘴皮子。这事告诉我们,如今世道,“走后门”是个必须的生活技能。
因为经上仙这一斡旋,六月竟然惊奇的逍遥自在了。
六月本是抱着“一命换一命”的心思去偷的堕仙令,不料如今倒还死不了了,倒让自己陡然生出一种“自己后台很硬”的优越感来。
赤何最是喜欢凑这些热闹,当年也是经受不住佛门圣地的清静才逃了出来。自堕仙出世,九州六合的热闹多了不少,虽没有伤人性命,却也因这一抓一逃闹得十分鸡飞狗跳。阖池素来心细如尘,救她以前已然做好打算,将三夜冥内里的一切事物托付于他,如今三夜冥里放眼望去,到处被他搅得到处乌烟瘴气,且他与留洵上仙臭味相投,自上仙下界斡旋以来,每日与他玩得不亦乐乎,已然称兄道弟相见恨晚了。
每到这时六月便会哀叹:舅老爷这到底是选了个什么人主事啊?其实这些六月都不大管的,天君要抓便抓,只是自己在三夜冥一日,必是要照顾舅老爷一天的。每日给舅老爷煎煎药擦擦身子,这日子也是过得十分平和满足的。
不过今日留洵上仙来找她,十分多嘴地与她说了一席话,让她觉得,自己十分不容易调节好的心态,又有些凌乱了。
今日上仙问她:“前几****听息渊说,那幽冥司凶火是琉音给你的,并不是你自己寻来的?”
想当年,自己确实是傻了些,才死得那么冤枉,六月羞愧地点点头。
留洵哼了声,撇撇嘴道:“其实这也不是重点呐,唔,其实我是想问你,你可知那件事,就是当年餍梦魔伤了凡世四百三十一条性命后,天君要将你投进堕仙林,帝君不允,替你去幽冥司受了蚀骨之刑,然后,然后十五万年的修为尽散?”
她木然。
他打量着六月,问她:“我想你不愿回九重天,定还是怨恨当年息渊扯了你两瓣花瓣那事,嗯,以本上仙纵横九州六合数万年的经验来看,这事你能记恨到如今,定是心里还放不下他……那你如今知道了,记起息渊这么大的恩情,知道他待你是极好的,且比待那个青梅竹马的琉音还好,你是不是就感动啦?”
六月绞着袖子,默然。
她一直以为,琉音来得十分及时,她既是喜欢帝君的,那定是要抢在帝君为她牺牲之前,将自己诳死的……不料琉音果然聪明狠辣,过时的黄花都能再耍一把,那一世,自己果真算是白死了。
看她这样,果然是还不知情,他惋惜地摇摇头,“你当年的确是太蠢了些,总以为将自己的情义瞒得十分好,九重天上谁都不知道,殊不知,就凭你当年那么烂的酒品,老底早就泄光了。”
他刨起往事,“你还记得你有次偷了息渊窖子里两坛酒罢?他酿的酒素来好,你说是要请我喝,本上仙觉得十分难得,风月院落都准备得十分齐整了,可到底来,本上仙却是一滴都没喝到……唔,然后你便开始瞎嗷嗷了,说什么你待帝君不是依着父亲的心思,你于他,早便不纯洁了,你想踢走琉音,嗯,你还说,你想做他的帝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