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来便是客,各位既不愿歇脚落座,那也无妨,若有啥事,请直说吧,老夫知无不言的。”孙德彪诚恳地说。父子二人站在台阶上,虽然以前都是他们在高处训话,可如今,尽管他们还是居高临下,却反被人质问来了。如此境遇,与几天前殊异,让二人慨叹不己,愤懑难平。
阳泰刚要出声相询,却见泥鳅往前一步,他凝视着孙德彪,问道:“孙先生,我等此次前来,是想与你们父子二人对质明辩一桩血案,宋祖钦宋大侠被人无故杀害一案。请你们务必配合。”
孙少彦却突然出言道:“泥鳅兄弟,你现在可是在公门谋职吗?”
“不是,孙公子何出此言。”泥鳅把眼睛转向他,定定地望着,孙少彦的眼睛一瞬也不瞬。
“在下如此说,原因有二,其一,记得不久之前,有人劫持李德川李大人夫妇,虽然后来夫妇二人被放,但对他们造成了巨大的精神伤害,黄捕头,可有此事吗?”孙少彦的眼睛射向黄义鸿,后者激棱棱打了个冷战,他连忙点头应道:“是,是有这回事,不过……。”
“没有不过,此人劫公门,辱朝廷,任性妄为,随意拘拿,视朝廷如无物,黄捕头,你说这该当何罪?”孙少彦不提自己,反倒借题发挥,扭住泥鳅的过错不肯放过。
“这,这……。”黄义鸿瞅瞅二人,他说不上话来,他们两人他可都开罪不起,一人身威盖顶,一人虽然有恶,却有着众多正义掌门支持。
“对于此事,在下不日便会随黄捕头上衙门领罪,不过,这似乎与孙公子的事并无干系吧?”泥鳅轻描淡写地表明自己愿意承揽责任的立场,打消孙少彦意欲节外生枝,把他们所做的恶事略略带过的念头。
“这就好,如果在下不提出来,泥鳅兄弟是不是可以循私枉法了?粗粗算来,泥鳅兄弟所犯之案,数量虽不太多,只三四桩,却在默认罪责后,拔腿逃脱了。你仗着轻功巧妙,既无视我等正义名门,也无视朝廷律法,这却如何说呢?”孙少彦得理不让人,他乘势追击,意欲先把泥鳅支开,剩下这些人,便随他们询问,无甚紧要了。
“你这小人,我们可是来找你查证我师父被害的事,你却另外找茬儿了,老子和你拼了。”阳泰甚是恼怒,他见泥鳅答不上话来,以为泥鳅犯了案,此事便得不了了之。
“这位朋友,你在询问,在下也在询问,你那是血案,这也是强奸案,你那发生时,这些案件又已发生多久了?难道就能让你的案子先行审讯吗?”孙少彦连珠似的发话,让阳泰一时语塞,众人也都目目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孙公子如对那些所谓的案件有兴趣,不妨随意问来,在下可以一一回辩,那时的处境,在下不说胜于说,所有罪责,可全都是你孙公子一言堂,你那样便能认定在下犯有强奸案吗?”泥鳅没有慌乱,他镇定地回答道。他停顿片刻,接着又说:“查证与审理案件,是得分时间先后,轻重缓急的,假使在下所犯属实,可那些案子却没有致人于非命,宋大侠遇害一案让宋大侠无故丧命,此事震惊武林,这能一缓再缓吗?黄捕头,你说呢?”泥鳅也征询着黄义鸿的意见,他是捕头,常办理案件,问他是没有错的。
黄义鸿点了点头,他说:“是的,案件以重大影响者优先审理,泥鳅公子此言未错。”他不去瞧孙少彦的眼睛,自顾自说着。
坏了,这小子现在竟推翻供词了,若是这样,那可对自己真不利的。哦?你倒还知道一些法理呢,我知道的比你可多多了,若是你还想说,那就设法让你找找证据,我们却可乘机溜走。这么一想,孙少彦接着说道:“其二,你泥鳅兄弟既非公门中人,却有资格来询问我们吗?而且,你只是一个淫贼,一个作奸犯科之人,你有资格讯问一个声名远扬,人人拥护爱戴的大善人吗?”
泥鳅噤声了,这孙少彦的嘴上功夫可真厉害,他思索着,却没有丝毫妥协之意。“你若没有犯罪杀人,便能经得起任何人诘责盘问,只因你畏罪心虚,才会这么害怕我来询问你了。”
“你不配来问,其他人问我们都会据实回答,你来问,没得污辱了我们的声名。”孙少彦矢口拒绝着。他抓住了理儿,便不再松懈分毫。孙德彪镇定地站立着,他轻捏胡须,微微颌首,似极满意儿子的这套说法。
圆真见双方已经僵持,他走上前来,双手合什,说道:“老讷以为,谁问倒无妨,关键是能否把宋大侠的死因探明,这样吧,泥鳅施主在一旁,他若有何疑问,老讷可代为向孙施主询问。这样可否?”是的,双方在细枝末节上纠缠不清,大可不必的。
孙少彦没话说了,他没有说话,他却凝神思索着,耳朵在耐心地捕捉着他们说话的任何有利自己的破绽,以便及时回击。
圆真方丈慢慢说道:“关于宋大侠的事情,老讷与孙施主父子二人谈论过多次,但是每次都未能商量出结果来,其中因牵扯到泥鳅施主,故而,你们三人都可谓嫌疑人了,请恕老讷使用这个敏感语词。”
“没关系,只要有助于案件早日告破,把我等列为嫌疑犯也没关系的。”孙德彪爽快地应允道,似乎在他认为,这“嫌疑犯”与那“大善人”一样,都是风光无限的名衔。
孙少彦望了泥鳅一眼,两人都没有言语。
“请黄施主一并到近前来,我等也好对此事进行分析,明辨案由和案情经过。”圆真招呼黄捕头,说道。黄捕头受宠若惊,他能蒙方丈大师招呼,实感荣幸之至,但是,他也有顾虑,这两方的人,他可都开罪不起,想了想,他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来。
“从现场勘验来看,宋大侠致于非命是被两种手法毙命的,一种是掌,另一种是银针。大家是否认同此二种观点,有异议者请提出来。”圆真四处寻视着。
“在下以为还有一种可能。”泥鳅缓缓地说。
“哪一种?”众人都把目光聚集到他脸上,疑惑地望着他。
“是的,还有一种便是下毒。如果宋大侠中了毒,便无须多深功力都可以致宋大侠于死命。”
孙氏父子二人一惊,这小子可真能猜的,可恶,今儿个会栽在他手中了。
“对了,当时我们怎么没有想到呢?师父这样的高人,又有几个人能用掌或者暗器暗算了他,肯定是用毒药的。”阳泰立即认同这种说法,他大声嚷着。
“依在下看,这三种手法全都对宋大侠施过,那么定然这样,有些手法只是掩饰,而致命的却早已施过了。不管哪一种施在前面,对于宋大侠这样的武林第一高手,必定具备有几个相同的条件,那就是,凶手与宋大侠相当熟悉,要不,哪一种手法都不能对他产生效用。对于陌生人,施掌和放暗器,宋大侠都能从容避过,施放毒药,他也不会去沾的。另一个条件是,凶手一定有二人或者二人以上,否则,谁都没有必胜的把握,也就不能从容处理凶杀现场了。还有一个重要条件,那便是凶手必定知道宋大侠经过现场的时间,凶手为何知道得如此准确呢,他们定然有可靠的消息来源,而且他们守候很久了。”泥鳅分析道,众人心头豁亮,孙氏父子二人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他们没想到这小子思维如此缜密,竟仿如亲见般猜出个大概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