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鳅又回到里间。
“哈哈,欢迎欢迎。我知道泥鳅少侠是舍不得离开这温柔乡的,秋菊姑娘,你再去试试,我还没看到,这世界上真有人把色字抛得开了呢。”常春笑嘻嘻地说,他认为世上的男人大多如他,即使没有表现出对女性的喜好来,也是出于习俗或陈规,世界上没有不吃腥的猫的。
秋菊羞答答地凑上去,没想到,泥鳅却已从她身边一晃而过。
“我‘淫道第一高手’常春很不赞成你老兄的这种做法,在非常时刻,你得用非常手段,假使你是正人君子,在这个时候,你也不必再充啥硬汉了,你以为你失去了名声吗?我看你的名声也好不到哪儿去,外面人人叫嚷着要捉你和我呢?瞧瞧不是,你进了这里面,谁会相信你不偷腥啊,以后,江湖上人人都会知道,武林三大门派携手捉拿‘淫道第一高手’和泥鳅少侠,嘿嘿,好听吗?你已经脱不了干系啦。”
泥鳅一时心烦意乱,看着常春那幸灾乐祸的样儿,他觉得呼吸急促,冲动地难以自抑。但是,尽管他在抖颤,他仍然坚定地站立着,以顽强的意志,咬着牙关硬撑着;他没有心思去回答常春的话。
“我真不佩服你都不行啊,泥鳅兄弟,我倒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我看到不少自诩为正派的人,一旦到了危险的关头,颜面尽失,磕头,流鼻涕啊,叫爷爷啊,本来是孬种,偏偏要正而八经地装君子,实在可恶。兄弟,慢慢熬吧!我可得吃点东西了,这东西带着不吃,哪对得起自己的肚子哦?秋菊姑娘,你是吃呢,还是去陪着你的泥鳅哥哥?”
“死色鬼,你就知道吃,分成三份,一人一份,听到没有?”
“是的,姑奶奶怎么总是向着别人啊!” 说归说,在秋菊面前,常春可乖巧服贴多了,不过,他在女人面前生性就是如此的。
泥鳅根本没有心情去理会他们的闲话,他在竭力抵御着逐渐漫浸心胸,充斥脑海的欲望,他无暇去看常春那哭丧着的脸,无暇理会常春嘴里塞着鸡肉的情状,无暇倾听那含含糊糊的话语。这时,庞大叔所教的,虽然没能给他带来力量倍增的运气法门,却给他带来了意志上的刚毅,带来了意念的凝念和集聚,他艰难地抑制着欲望,努力调匀着那似乎随时可能溢出的血液。可是,他的欲望、血液和在他身上囤积了如许多年的处子元气,一旦被****激活,又怎么能驯服地归于原位呢?不可能的,他没有放弃,仍然在那不屈地顽强地尝试着。
“常春,你快点出来,你这淫贼,如果你想留个全尸,就乖乖地出来,否则,你可别怨我们侠义派心狠手辣;再不出来,对你这淫邪之辈,我们是绝不会心慈手软的。”外面,萧华沙哑的声音在叫嚷着。虽然萧华的声音沙哑,但是他的底气还是十足的,沙沙的声音挺有穿透力,这与他那阳刚的劲道不无关系。
“哼,我才懒得回话,我吃我的鸡要紧。”常春嚼着鸡肉,小声地嘀咕着。
门口有几个化子在探头探脑,常春把手中的骨头随手掷出,“哎哟。”几个头颅一齐隐灭,“我们中暗器了。”
“真笨,鸡骨头就把你们吓回来了,你们长点志气行不,一个淫贼,就怕成这样了?”沙哑声又起。
几个头又在门口蠢动,他们似乎胆大了些,径直走了进来,后面跟着萧华。
常春又扬了扬手,化子们没有躲闪,他们朝击中自己落在地上的骨头看了看,哈哈大笑着走近来;常春再次扬了扬手,但闻“哎哟”声此起彼落,化子们跌倒在地,他们惶急地连滚带爬挤了出去,萧华幸亏躲藏地快,不过也甚是狼狈。这回可真是暗器了,化子们全都苦着脸,几个和尚七手八脚地帮他们查验包扎伤口。
“幸好暗器上没有涂抹毒药,王八糕子,邪魔外道比我们正派的人狡猾狠毒多了。”萧华狠狠地说,他今天可谓出师不利,接连在两个“最可恶的人”手头栽了跟头,在今天的事上,他后悔当初不该把话说得这么满,让自己颜面尽失。
圆慧大师给他们查验伤口后安慰道:“刚才老纳与定静师妹商议了一下,最后借鉴了左大侠的建议,决定今晚只把他们,其中最为关键的是常青常施主,暂且围困在怡春园内,待到明天再动手不迟,而且,到那时,我们可以想出最好的办法来,以免像刚才那样造成无谓的伤害。”
萧华脸上挂不住了,特别当听到后面的那句话,这话不言自明,谁都知道在说他的,他想圆慧在隐射在斥责自己,这更让他不耐,他说:“圆慧师叔说的是,小侄以为,我们失利的原因是低估了对手,其中最为明显的是,刚才常春那淫贼诱惑我们发射暗器的主意,肯定是泥鳅那小子出的,只有他那狡猾的人,才想得出这么下作的主意来,所以,小侄认为应当想法抓住他们两人,最好把他们都给杀了。”
圆慧沉吟着,他望了望旁边的定静一眼,说:“这,贤侄,我佛以慈悲为怀,普渡众生,如果发现他们真的勾结在一起,你也只能把他们捉拿归案啊。”
“其他人可以慢一点再说,这姓常的淫贼却非死不可。”定静眉毛一轩,她脸上笼着一层杀气。
圆慧垂下头,他双手合十,低声念着:“阿弥陀佛……”
泥鳅仍是那样站立着,身子似乎抖得厉害,脸色不红反而更为煞白,他眼睛紧闭,嘴唇在哆嗦个不休。
常春看到他这副模样,停住下来,不再嚼吮剩下的那块鸡骨头。“这年轻人可真倔呀,秋菊姑娘,你可别靠近他,现在你过去可能对他会有害无益的。嗯,我想想,这人实在是个难得的小伙子啊,单单就这份毅力足以惊服武林了,何况这种不为色所动,邈视生死的气魄呢?我可真的服了你,我可从来没有这样服过人的。难道,就这样让他毁了自己吗?不,让我点了他的睡穴试试。”
常春叨叨地说着,秋菊在一旁侧耳倾听,眼睛焦急地瞪着泥鳅。
突然,泥鳅睁开了眼睛,一双疲惫、涣散、充满血丝的眼睛,眼中射出凌厉、野性的光芒,秋菊和常春看到后,不寒而栗。缓缓地,泥鳅的手开始动起来了,那是一种无规则的动作。二人相顾茫然,难道他真的疯了。突然间,泥鳅已如闪电般绕墙疾走起来,秋菊和常春只觉得周围全被人影包围着,似乎被裹着一张流动的严严实实的幔,两人感到凉风掠过,头昏眼花,好像就要被他带动起来,一起旋转。慢慢地,泥鳅的身形缓慢了下来,突然,他又逆方向转动起来,越转越快,二人只得俯伏在地上,耳朵里灌满泥鳅掠过时呼呼的风声。如非亲眼所见,二人是不会相信这是他自己在转动,定然会怀疑他被什么机械带动着旋转。
泥鳅慢慢地缓了下来,他仍在慢慢地兜着圈子。他的精神已经好多了,汗水映得他的脸闪闪发亮,他的眼睛也像星星一样晶晶闪亮,失去了刚才的那种狂野和锐利。他没有停下来,他像只矫健而又灵动的猫,跃过椅子,钻过桌子,翻过茶几,绕过拐角,越来越快,二人看着他这奇怪的举动,直看得目不暇接,眼不交睫。二人惊骇得目瞪口呆,他哪里是在做人的动作,他像猫,像鬼,像影子,像风。
“砰”,泥鳅的腿重重地磕在桌沿上,他俯身趴在桌上,气喘如牛,全身湿透,一瞬间,他又弹了起来,很明显,他的腿有些跛了,因为,他那磕着的腿总是跟不上其他部位的节奏,动作没有那么轻捷灵便,他仍是那么一颠一跛地走着,任凭挥汗如雨,气喘吁吁。
“兄弟,你真个大英雄,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我常春当你是个菩萨啊。”常春和秋菊跪在地下,他满脸虔诚,神情肃穆,喃喃地说。秋菊眼睛饱含着泪水,满脸愧疚。
泥鳅不知道,但是,常春和秋菊却非常清楚,一个人能凭着顽强的毅力克制和抵抗****的发作,这是多么伟大,多么坚定,多么刚强的人呵!是的,又有几人能用自己的意念来控制着自己那难以扭逆的意识呢?
泥鳅仍在迈着脚步,他已疲惫得步履维艰了,但是,他仍在努力着,他试图通过体能的巨大耗费,极度地透支,来麻木自己的肉体,进而抑制自己蠢动的欲念。
他朝二人摆摆手,示意他们站起来,气喘吁吁地说:“别,别这样,我,已经,够难受,的。”他累得上气难接下气,一瘸一拐地拖着,移动着……最终,他仆倒在地,他还是没有停下来,他在气喘如牛地用双手爬着,那条受伤的腿随着身子的前进而被拖动着……
常春热泪盈腔,他哭咽着说:“兄弟,你别折磨自己了,好不?我们今天已经出不去了,如果,如果我们真的死在一块,我常春被人羞称‘淫道第一高手’,也足以含笑九泉了。但是,这怎么可能,兄弟,你不会死的,你会福寿齐天的,而且,我和你在一起,岂不是辱没了你的身体,你的声名啊。”常春越说越是一脸的懊恼。
“兄弟,算了,你别这样了,……秋菊,都是你这小蹄子惹的事,还不快去扶泥鳅兄弟起来,帮他包好腿上的伤吗?”说着,他从衣服里掏出一堆杂物来,找到一个小包,递给秋菊。
“快,这药多用些。”他吩咐道。
泥鳅瘫在地上,他实在累趴了,下身本来膨胀得让他难受,此刻因过度地运动,有如频频摆动的蛇头,力量耗费甚巨,使它虚脱地根本举不胜举,后继乏力了。他的大脑仍在药力的催动下强烈地支配着他的下身,秋菊能真切地感受到他的这种冲动,她多么想爱抚呀,但是,现在秋菊对他已是一种怜惜,一种崇敬,一种神圣不可涉渎的尊贵。
泥鳅闭着眼睛,他没有说一句话,意识告诉他,他并没有去除那道魔障,还有另一种侵袭在缓缓地逼近他,所以,他只有一个一个地去消除掉,他也不去想是否能成功,是否有多大的障碍,多大的艰难险阻,他只是在想着,如何有效地解决那最为紧急最为关键的问题。
“死……色鬼,要不要点他的睡穴让他好好睡一觉?”秋菊边包扎边扭头去问常春。
常春道:“嗯,按照常理,****发作必须找异性发泄,人为地去控制,我都不曾想过,不过,现在点他穴道让他休息会儿,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泥鳅睁开眼睛,他的声音很是疲惫:“不,必,了,多,谢,二位。”他又闭上眼睛。
秋菊和常春露出奇怪的神色,二人均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秋菊拿来一块棉布,倒了些水,帮泥鳅擦去那已成为泥浆涂抹在脸上的尘垢,拍打擦洗他衣裤上的尘埃。
泥鳅已陷入深深的思考中,他想了很多很多,纷杂的思绪使他坚定必须祛除“春毒”的信念。其中有一些对他影响很是深远。比如,在对手使用非常手段对他用毒时,如何解除毒性呢?这****和毒药是否有共通之处呢?……泥鳅的这种善于思考,触类旁通,举一反三的本能,实在是他内力薄弱而能出奇制胜赴险如夷的重要法宝。他记得庞大叔教他运气时说,把蓄积于丹田之气,经膻中穴,由劳宫穴击发出去……,那么,是否也可以把“春毒”逼送到上肢或下肢排出体外呢?……
泥鳅就那样静静地坐着,静静地,……
突然他站了起来,一扫当初的狂乱、颓丧,他神采奕奕,容光焕发,不过体力耗费过剧,让他仍觉四肢乏力,筋骨酸痛。
“哇。”呆坐在他身边的两人由惊愕转而欢呼鹊跃,欢天喜地地叫嚷起来,三人拥抱在一起。秋菊泪流满面,她紧紧地搂抱着泥鳅。常春也哭了,他喃喃地说:“兄弟,我说过你福大命大的,这不是么?”在他们看来,让一个可敬可爱可钦可佩的人,从一个谁也不能说清他会走向哪条路的境地,回复到由自己主宰、自己支配的命运中来,这是多么令人欢欣鼓舞的事儿呀!
泥鳅的眼泪也溢了出来,他扑通一声又跌坐下去,秋菊和常春拥抱在一起,二人放开手,关心地问:“干什么了呢?”
“哦,我实在太饿了……”
“对,对,秋菊你快去把那鸡腿拿来,快去,我给你倒茶水。”常春急急忙忙地吩咐道,自己也手忙脚乱地把茶洒得弄湿了桌子。
泥鳅接过他递来的茶水,感激地说:“谢谢你们,在下可真愧不敢当的。”
“别,别,我常春从来没有服过人,兄弟你是我这辈子最佩服的人了。”常春又把茶洒满,后来他干脆把茶壶放在泥鳅面前,“兄弟,来,口渴了就拿这茶壶喝。”
秋菊把鸡腿递给泥鳅,当泥鳅接过说了句谢谢时,她倒面红耳赤了。“公子,……你没有责怪小女子,小女子就感激你了,还要说什么谢谢呢。”
“本来就是,我觉得你这谢谢应该接受的,因为,当时你叫我把鸡分成三份,我分了,可你看,剩下的两份你吃了几口啊,全都留给了泥鳅兄弟,兄弟,你吃,别管我们,你也别不好意思,我们吃过了,她肯定也只吃这一点的,所以,我说这谢谢你就受了也不妨的。”
“我只吃得下这么多嘛。”
常春悄悄地把嘴巴贴在她耳边说:“这可是雄公鸡呢,多吃点补得很,你可别后悔。”
秋菊擂了他一拳,斥道:“死色鬼,狗改不了****,姑奶奶打死你。”
常春躲到泥鳅身后,大叫道:“哎哟,女人打男人,今天我‘天下第一淫棍’可头一次输给了女人,啊,饶命。”
“你还说……”
“好,好,别闹了,泥鳅兄弟在吃饭呢,我们不要打扰他。”常春主动投降,他一说到泥鳅,秋菊就温顺多了。
泥鳅已把鸡啃完了,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由于吃得太快,又因为鸡肉和茶水都是凉的,他饱隔连连,秋菊马上过来帮他捶背。常春鼻子一哼,想说什么,但没有说了。
泥鳅调匀全身气力,吃了点东西,现在他觉得有一种充实、饱满的感觉,他已能行走如常,肌肉的酸痛,磕伤的部位隐隐的作痛,都已不算啥了。他想起自己还有件事儿得去做。一旦应承了别人的事,他绝然不会失信背约的。这些事,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可能会把命搭在哪儿,他仍然不会退缩,不会躲避,他会义无反顾地去面对它们。
泥鳅清清嗓子,说:“常大哥,秋菊姑娘,小弟非常感谢你们对我的关心和照顾,虽然,如今我是自身难保,越过了这道坎,又会有另一道关,一条险在等着我,不过,我还是会回来和你们一同闯出去的。”
“公子,你要到哪里去?”秋菊焦急地问。
“哦,我正想问你呢?秋菊姑娘,你知道秦玉香秦姑娘住在哪里吗?我和一位朋友在她那里有个约会,我必须去一趟。”
常春和秋菊异口同声地问:“秦玉香?是不是怡春园的花魁呀?”
“对,二位知道啊。”
秋菊明显带着妒意,她说:“秦玉香,不过是仗着念过一些书,清高冷傲,男人们轻易追求不到她,才夺得花魁的,她也没比我漂亮多少啊!男人们对追求不到的东西总喜欢变着法子讨好她,哦,公子,我可不是说你啊。”
“没关系,你说得对。她住在哪里呢?”
“她住在二楼最尽头,阿妈在通往她房子的走廊上锁了道铁门,所以,一般人进不去的,除非有那锁门的钥匙。”
“哟,我‘淫道第一高’都不曾进去过,只像看金丝雀一样,在门外瞧瞧,我做梦都想一亲芳泽呢。”常春眯着眼睛咂咂嘴。
泥鳅想着也觉好笑,一个人好色到如此田地,被人重重包围着要砍其头,他却还在这悠然自得地大作春秋之梦,真是淫性不移贼性难改呀。
“公子,你是怎么知道她的呀?”秋菊已经知道泥鳅不是逛这种地方的常客,所以,她好奇地问。
泥鳅淡然地说:“我是被人邀约到里去的。”
“要不要我们陪公子去呢?”
“不必了,你们在这防着,我不会多久就下来的,小心点。”泥鳅说着,他站起身来,除了还有疼痛的感觉,他已恢复了动作的轻盈。常春的药还真灵呢,现在,他那受伤的腿已能迈步如常,只是触及还有些疼痛而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