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尧伸长手臂将夏宁提起:“这是个骗子,根本不是大夫,你觉得呢?”
与聂尧身高相差有些距离的夏宁为防衣领勒着脖子,踮起脚尖轻嘶:“轻点轻点后生,老者可没几年好活了,就让我少受些罪吧!”
朱子贵本欲帮忙,右手在差点儿触及夏宁那泛着恐怖油光的脏衣服时,给缓缓收了回来。
古稼获想借此看看聂尧是否会无故伤人,也没帮忙,只是问:“夏宁大夫一家世居在此。就算家中只剩下他一人,就算他经常云游不在家,也不代表他不是大夫而是骗子。你说呢?”
聂尧把手臂往下放了一些:“世居?喔,明白。那你说说看,夏宁大夫多大年纪?”语气重重地点在大夫两个字上。
古稼获:“唔,至少五十以上。”下柳村许多年老一辈都与他同辈。
聂尧脸上露出了一个非常大的笑容,低头问夏宁:“夏大夫,你自己觉得呢?”
夏宁只是专心地挖着他那紧扣衣服的五指,回答地漫不经心:“年老或稚嫩,美貌或丑陋,都是老者自己的选择,你这外人何必口口生生说些什么骗子之类?老者向来想得通透,不喜自欺欺人。哪像你,自己都二十多岁了,还是装六岁小童。”
六岁小童怒了:“我才六岁,不像你!明明不到十八岁,还好意思自称老者?大骗子!”
夏宁……不到十八岁?!
不止朱子贵不信,就连古稼获也十分怀疑。
的确,夏宁的手细嫩无比,这在下柳村已经见怪不怪。看了无数年,再稀奇也看厌了。就古稼获所知,年近七十的村长还是看着夏宁大夫长大的,他家父母早逝,在下柳村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十五岁以后出了远门,期间断断续续回来过,二十多年前正式住回下柳村,时常还会出远门远足一番。可以说,他的年龄绝对是超过五十岁的!
而朱子贵不信,是因为夏宁带给他的感觉的的确确是位阅历十分丰富的医者。他的手法过于熟练,而且与太医没多大区别,这根本杜绝了年纪小的可能。能进入太医院正式治病的,没有足够的资历与年龄根本不可能。
他曾猜想夏宁是犯事出逃的太医,才会千方百计遮掩自己的真容,绝不会去想夏宁把自己弄得如此令人难以忍受只是为了掩盖过于年轻的面孔!
不管朱子贵与古稼获是怎么想,夏宁的声音还是一派镇定:“即使我不到十八岁又如何?你只是我的病人,我已经把你该治的治好了,又何必关心起我的年纪?我若八十岁,治死了你,那我不配成为一个大夫;我若十八岁,治好了自己的病人,那我就是一个好大夫。你如此纠缠着我的年纪,到底是想做什么?”
聂尧闻言松开了手:“对喔,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这人再天资出众也比不得我,我干嘛要为你这只小蚂蚁斤斤计较失了风度?我家隔壁的小阿狗还会捉老鼠呢,难道也要问他是不是猫妖变得?”
夏宁揉平衣前的皱痕坐到椅上,抬头看向朱子贵道:“我们继续。朱秀才,我看你眉目尊贵,举止不凡,若有心救这个脑残的,不会完全搭不上线吧?”
聂尧五指一翻,几片蔷薇花瓣“嗖嗖嗖”往夏宁坐着的椅子而去,只听“咚咚咚”几声,他腿旁拖在椅面上的布料已经被柔嫩的花瓣给钉住了!“夏宁大夫,看在你曾经没医死我的份上,本想放你一马。不料……呵呵,嘴贱的都没好下场呢!”
“老者向来随心,喜欢实话实说,从来不嘴贱。你恼羞成怒罢了。”夏宁边拔花瓣,边喃喃道,“要说怪,明明最柔软的东西可以变成最坚硬的东西才怪呢,伤人无形。”
那蔷薇花瓣被聂尧用内力弹射过后已经恢复原本的柔软,夏宁一拔便破了,下半截留在椅内取不出。如同原本就存在于那里,缭绕出一线的妖娆。
“哇,好厉害!”第一次接触如此神奇武力的古稼获与古蒙看得双眼发亮,一大一小忍不住,全跑夏宁身边翻去摸那几片花瓣,甚至连夏宁身上的异味也完全忽视了。
看到聂尧这次的发威,再联想到初次见面时半空中急射的身影,古稼获猛然发现一件事:古家院子防的只是普通强盗,要是对方是武林人士,早被抢光了!这景国的武林人士应该不多吧?都没听老爹谈起过!
古稼获庆幸的同时,不由一阵后怕。心里坚定了一件事:为了儿子的安全与开心,哪怕聂尧再古怪,也得从朱子贵手中抢人!就冲聂尧对她的称呼,朱子贵绝对抢不过!
“是吧是吧?我的确很厉害吧?”聂尧被母子俩一夸,也飘飘然地蹲身。三颗脑袋凑到一起,一块研究夏宁身边的木椅。
三人如同小鸡围绕母鸡地团在夏宁身边,夏宁丝毫不觉难受,冷眼斜了一眼,抄起桌上的点心,边吃着边感慨:“一堆没见过世面的小仔,着实可怜。”
朱子贵目光扫过三人,低头品了一口茶,忽尔低声道:“夏大夫,可否见见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