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钟缙一脸的愕然。虽然当时曾在市集因此花不肯为己而开而大怒,但毕竟也是爱花之人,虽不似秦霜般惜花怜花,但对花却有着很高的鉴赏力,初见红玉便认定此非俗花,正因对它抱了极高期望,所以红玉的不理睬才使得他怒不可遏。也是因为爱这花,不然仅凭一个小小的花匠怎能阻止他砸花之举。那日后他便生悔意,想要将红玉亲自栽培,说不定日后为他而开,殊不料被秦霜所得,也无奈何。如今,眼见着大费周章要将红玉借故据为己有,却眼见这花似病殃,不仅当初的翠色全无,且花盘更是小了。左右思量,不禁生忧,忧而生虑,虑而生怒,故对秦霜生了极大不满:
“你是怎么照看这花的?既然它选择了你,你就该细心照看,怎生将它生养成如此模样!”
“王爷息怒,小儿无知,前几日还好好的??????”
“你住口,我没问你话!”
“家父所言极是,这花前几日还是好的,但近几日不知怎地成了此般模样。小的亦是忧心不已,细心医治仍是无可奈何,待要不将其摆出让王爷忧心,怕又让王爷以为小人是故意欺瞒。还望王爷见谅。”秦霜心知这是最后一搏,也期望白王爷能就此收手,了结此事。
白钟缙看了一眼红玉,又看向一旁奄奄一息色泽暗黄的月言,不禁嗤笑:“这就是人人口中所传的奇花?不过如此。”
“是,是,只不过一盆俗花,都是人言传虚了。”秦霜庆幸他没有见过月言之前的样子。
“为母上选的花,就选后面那一盆色泽艳丽、雍容华贵的吧”,白钟缙顿了顿,没有留意到秦霜如释重负的神色,却接着说道:“这盆叫红玉的花我也带走了。既然你不好好养着,就由我来亲自照料吧,名字不改了,这是你的荣幸。”说完,不顾秦霜的辩白和阻拦,让随从带好那盆花和红玉拂袖而去。秦父怕得罪白王爷,也是死死拖着儿子不让上前。
秦霜眼见得失去红玉,跌倒在地,脸色煞白,就连秦父也惊慌了。此时,月言却突然色泽明亮了起来,卷舒身姿,继而散发出幽香,将所有人的情绪都稳定了下来。
“难道是想说没什么事一切都会好吗?”一旁的小厮囔囔道,却被愣神的秦霜停了进去。
话说白钟缙自从带回红玉,便将另外一盆花交付下人去照看,只一心饲弄着红玉,还请了远近知名的花匠前来查看,但都对此无计可施,查找不出因缘。钟缙无奈,寻人费周折找回了养红玉的花匠,花匠起先不愿来,后来闻之红玉情况立即奔赴而来,撇下一众花草令人照看。见到红玉,不禁痛哭流涕,心痛不自已,得知是秦霜手里变成这样了,不禁怒骂:“真是个黑心肝的人!红玉啊,枉你为他而开,现在弄成这般模样,真是让人心痛啊!万不该将你易于他人之手啊!”花匠问道近期养育红玉的情况,得知跟侍弄其他花草无恙,只不过多加了些名贵肥料,又不顾身份地位数落起了白钟缙:“你们真是胡闹!我红玉是西域种,午时需烈阳,夜时需冷室,你们这样分明是想害死我红玉!”下人们本要呵斥花匠的无理,却被钟缙阻拦,不仅立刻照做,还软言劝慰花匠,反倒另花匠觉得讶异。
“当初是我看错王爷你了啊,如若红玉被王爷亲自栽培,相信假以时日一定更盛于当时。”
“是本王当初冒昧性躁,也难为你会怪罪本王了。这样,红玉便由你来亲自栽培,你便在王府住下,一切食宿以本王为准,其余人不得怠慢。”
就这样,花匠为了红玉暂住西王府,照顾红玉比以往更加用心,钟缙每日还会前来定期探望,但看红玉似乎一日不胜一日,便也渐渐失去了耐心,以往每夜还会在冷室与红玉诉说衷肠,但如今也只是隔几日来一次了。
花匠日夜照看却仍这般结果,不禁困惑万分,却也无可奈何,每日只得叹息乃至落泪。一日,花匠随红玉在冷室安歇时,睡眼朦胧中似乎见红玉又似往日一般半绽花颜,也隐约闻到了那股摄人心魄的气味,猛然惊醒,却仍见红玉枯败,且大有殒命之兆。
第二日,红玉便叶枯大半了,花匠流泪不已,嘱咐白王爷好生掩埋红玉便离去了,任是怎么留也留不住。白钟缙对着红玉落泪了,这是他生平掉的第二次眼泪,第一次是父王驾崩而任命皇兄继任皇位之时。
红玉并没有像平常花草那样被随便用土埋没,而是遵从钟缙命令将它好生埋在了郊外一处土地极肥沃的所在,仍像它生时那样只埋了根部。
秦霜自红玉被带走后不知消息,着急却无计可施。一夜,突梦到红玉在郊外一处地上兀自绽放,前去看时却醒来了。醒后发觉月言正吐露幽响,轻摇枝叶,似是有所感应。秦霜没有迟疑,到梦中那处所在去寻,发现了红玉,并将它带了回来。但是红玉已经奄奄一息,枯败至只剩根部略微有点绿意,任凭他花骨堂再多名匠巧匠也无可奈何了。秦霜面对着红玉泪流不已,自叹:“若不是当初让你们假装枯败也不至于现在这样,宁可被白钟缙带去好生养着也好过见卿殒命啊!”
红玉微弱地摇了下枝叶,似在安慰,却使得秦霜更加悲恸了。此时月言正离红玉不远处,花瓣一张一合,散发出的香味是此前从没有闻到过的,令人闻之有一种救赎感,仿佛身体轻的可以飘起来。秦霜突觉红玉有了异样,只见从根部起,绿意渐渐泛了上去,不禁大喜过望,将月言移至红玉跟前,任由月言的气息使得红玉复苏。鸡叫过三遍,天也渐渐泛白,此时的红玉气色好了起来,虽不至立即绽放花颜,但已可见微吐红蕊了。而一旁的月言因一夜的张弛,花瓣渐渐松散,叶茎也似有不支,秦霜赶忙将之挪放至了平常所在处养息。
复得红玉,只有花骨堂内人知晓,众人明白因红玉会牵扯到花骨堂,自是无人向外言说。而那原埋红玉处,早被秦霜派人置换了一丛相似的枯枝烂叶,红玉便不复为坊间人所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