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一上工,人们就都知道了徐赖子被打折了一条腿,但都不知道是谁打的。人们在拍手称快的同时,都在猜测着打他的是谁。杨玉生脑子一转,就猜出了打徐赖子的人是谁,便悄悄地问冯文:“你小子跟我说实话,徐赖子被打,是不是你们几个人干的?”
“杨叔。”冯文笑嘻嘻地说:“您管是谁打的呢,大快人心不就得了?”
“那我也要知道这到底是谁干的,我也好冲他们伸伸大拇指啊。”杨玉生诡诈地说。
冯文又是嘻嘻一笑,说:“您就甭问了,我不会告诉您的。”
“这么说你知道是谁干的了,对不对?”杨玉生穷追不舍。
冯文知道自己说走了嘴,赶忙说:“不,我、我不知道。杨叔,我、我怎么会知道呢?我、我真的不知道。”
杨玉生笑了,说:“小子,你就别跟你杨叔演戏了。就你这点儿小把戏,早就写在你的脸上了,蒙谁呀?”
冯文没辙了,只好跟杨玉生说了实话,并把打徐赖子的前前后后说给了杨玉生。杨玉生听后佩服地夸了他们几句,即而又十分严肃地对冯文说:“这种事,我希望你们再也不能干了。不管怎么说,你们的行为也是犯法的。要是被他们抓住,你们几个小子就傻了。眼下公检法这么乱,不问青红皂白的就能判你们几年。真要是这样,怎么办?你娘还不急疯了啊?我还是那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眼下不论遇到什么事,都得用这个。”杨玉生指了指冯文的脑袋。
冯文明白了,很是真诚地点了点头。
中午吃饭,何美萱直接就问冯文:“你跟娘说实话,徐赖子被打的事,是不是你们干的?”
“娘。”冯文一副受冤屈的样子说:“您说,昨晚我一直在家呆着,我、我上哪儿打他去啊?”
“那你也知道是谁打的吧?”
“看您说的,我怎么会知道是谁打的呢?徐赖子那么不得人心,恨他的人又那么多,谁知道是谁打的呀?我跟您说实话,一,不是我打的。二,我也不知道是谁打的。”冯文的话说的十分坚定。
何美萱清楚自己的儿子,更清楚这事肯定与他有关。既然儿子不愿说出真相,就适可而止吧。于是,何美萱话题一转,说:“娘信你的话。不过呢,娘还是要叮嘱你一句,往后不论干什么事,都要学你哥,学你哥多用脑子。”
“哎。”冯文嘴上这么答应,心里却说:学我哥?这主意还是我哥出的呢。
何兰的婚期越来越近了,屈指算来也就还有五天的时间。这些日子,由于大家都在为何兰的婚事做着准备,也就忽略了何艳的行一举一动。这天晚上,十点都已经过了,家里还不见何艳的影子,何美萱的心就不禁的咯噔一下,就赶紧问冯文他们何艳去哪儿了。结果,几个孩子都问了一遍,也没问出个所以然了。何美萱就暗暗叫苦,心说这麻烦事怕是要来了。她了解自己的女儿,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就在何美萱正要派何武和冯文去找何艳时,刘富贵的老婆田英一脸怒火的找上门来了。何美萱一见,心里就明白了八九分。果然,田英开口就急恼地对何美萱说:“我说何大妹子,你是不是该管管你那大女儿了?”
何美萱心里有底,便不慌不忙地说:“我说刘家嫂子,有什么话你慢慢说。我大女儿?我大女儿怎么了?”
“怎么了?”田英一下子把声音提高了八度,说:“这些日子,她老往刘钢那儿跑。现在,那两个人又跑到北大沟去了。大妹子,我求求你了行不行?你就管管你的大女儿吧,别再让她勾引我们家刘钢了。我们家刘钢,也是有妻室的人了,她……”
“等等。”何美萱打断了田英的话,把脸一沉,说:“咱们都是有儿女的人,说话,得留点儿德。你说我大女儿勾引你儿子刘钢?这话,是不是欠妥啊?”
“欠妥?怎么欠妥了?”
“我问你,何艳跟刘钢办没办理离婚手续?”
“没办呀?怎么,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既然你承认刘钢跟何艳没有办离婚手续,可刘钢又娶了一个老婆,这怎么解释?”
“怎么解释?你、你大女儿一跑就是好几年,就不允许刘钢找老婆了是怎么着?再说了,既然你大女儿没跟刘钢离婚,可她跟张长春私奔,这又怎么解释?”
“好,你问的很好。”何美萱微笑着说:“何艳没跟刘钢离婚就跟张长春私奔,何艳做的对不对?”
“不对。”田英坚定地说。
“那,刘钢没跟何艳离婚就又娶了一个老婆,对不对?”
“这、这……”田英答不上来了。
何美萱又是微微一笑,说:“嫂子,何艳跟张长春私奔,顶多是道德问题。而刘钢在没有离婚的情况下又娶了女人,那可是犯法的呀。”
“那,那你说怎么办?”田英一时没话可说了。
“怎么办?”何美萱把脸一绷,说:“现在何艳跟刘钢来往,是受法律保护的,我们谁也没有权力干涉。倒是我要劝你一句嫂子,刘钢和胡素琴的事,你们还是赶快想办法解决吧。不然的话,这团烂麻可就不好择了。”
“这、这,唉!”田英一拍大腿,灰溜溜的走了。
田英走后,何美萱愤怒地对冯文说:“去,去把你大姐找回来。这个不要脸的,是诚心要气死我呀。”
何武马上劝道:“娘,您先消消气。您听我说。”
“还有什么可说的呀?”何美萱流着眼泪对何武说:“她跟张长春的事,就已经把我的脸给丢尽了。现在又带个野种儿回来了?她就该老老实实的做人啊!可是她、她又去纠缠人家刘钢。再说了,真要是张长春根本就没死,不定哪天突然间的回来了,这罗圈儿架可就打去吧。你说,这让娘还……”何美萱说不下去了,干脆伤心的哭了起来。
冯文愤愤地说:“打就打去吧,反正我姐占理。谁要是敢欺负我姐,我就跟谁没完。”
“呸。”何美萱红着眼对冯文说:“占理?占她娘的什么理呦?我是看出来了,她不折腾出人命来,她是不踏实啊!”
“娘。”何武耐心地对何美萱说:“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就该正确的面对才是啊。娘,您听我慢慢跟您说,行吗?”
“说。”
“娘,您刚才对刘钢的娘说的那几句话,说的对。我姐跟张长春,顶多是道德问题,不管他能不能回来,他跟我姐也是不受法律保护的。而我姐跟刘钢,那才是受法律保护的。据我所知,刘钢跟胡素琴,根本就没有办理结婚登记。”
“真的?”
何兰接过话茬儿对何美萱说:“我也听说过,刘钢是没跟胡素琴办结婚手续。我想,刘钢之所以这么做,准是还想着我大姐呢。”
何武说:“真要是这种情况,我大姐跟刘钢的事,我看挺好。不管怎么说,那刘有财也是我大姐亲儿子。”
“唉!”何美萱擦了擦双眼对冯文说:“那也要把你大姐给找回来,天都这么晚了,也该回来了。去,跟你哥……”何美萱的话没说完,何艳一脸春风的回来了。何美萱一见何艳,又见她一脸幸福的样子,火气一下子又顶上了脑门儿,便恼怒地问何艳:“你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何艳冲何美萱笑了一下,说:“娘,我找刘钢去了。”话说得十分随便。
“你找他干什么?你要清楚,他已经是有老婆的人了。”何美萱沉着脸说。
“娘。”何艳认真地说:“刘钢跟我说了,他跟胡素琴,根本就没有登记。”
何美萱点了点头,说:“那娘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想跟刘钢重归于好?”
“是。”何艳说的十分肯定。
何美萱把何艳叫到了屋外,既真诚又担心地说:“你想跟刘钢重归于好,娘不反对。娘是过来人,又和你一样是个有过男人的女人,娘,理解你。所以娘要你对我说句实话,你是真心想跟他好呢?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娘。”何艳动情的说:“我都活到这个地步了,我还能有什么想法呢?我跟刘钢重归于好,是真心的。再有,我也想我的儿子。更重要的是,刘钢一直在想着我。他之所以没有跟胡素琴办手续,就是为了等着我。娘,您就成全我和刘钢吧。从此以后,我一定跟他好好过日子。”
何美萱摸着何艳的头,说:“娘成全你们。可娘再问你一句,如果张长春没死,不定哪天回来了,你怎么办?”
“您就放心吧娘,就算他姓张的没有死又回来了,我也不会再跟他有什么关系了。我现在想的,就是跟刘钢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好。”何美萱搂紧了女儿,动情地说:“孩子,娘一直就弄不明白,作为一个女人,尤其是像咱们这样的漂亮女人,为什么命总是那么苦呢?还有你那兰子妹妹,过几天就要嫁给那个傻东西了,你说,做娘的心,能好受的了吗?唉!命,争不了啊!这回,娘对你没有别的要求,就求你踏踏实实的跟刘钢过日子吧。命里注定的事,你就是再怎么折腾,再怎么转,转来转去的,到头来还得转回原来的位置。”
“娘,你就放心吧,我会跟他好好过日子的。”
“好。等把你兰子妹妹的事办完了,就办你的事。虽说你和刘钢不算复婚,可也得堂堂正正的跟刘家把这事说清楚了。如果张家愿意把小芳给你,还得跟刘钢讲好了,小方,从此就是他刘家的人。”
“刘钢已经跟我说了,如果张家愿意把小方给我,他会像对待亲女儿那样对待小方的。”
“好。说实话,刘钢这孩子是不错的一个孩子,对你,也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啊。所以娘要提醒你一句,往后,要对刘钢好点儿,啊?”
“哎。”
很快就到了何兰出嫁的日子。头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何美萱把何兰留在了身边,母女俩说了近一宿的知心话。末了,何美萱边给何兰擦眼泪边说:“你到了朱家,让娘最不放心的,就是朱海那个畜牲啊。那头驴,什么事都干的出来呀!”
“您就放心吧娘,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唉!命啊!”
“什么命不命的,我看都是这运动给闹的。不然的话,咱们家也不会成为‘黑五类’。不是‘黑五类’,就没有人敢欺负咱们,我就不会走这步险棋了。”
“不管怎么说,你全是为了这个家,全是为了娘啊。而我们家走到这一步,又全是因为娘啊!娘这辈子命苦,带的你们也一个个苦命啊。”
“娘。”何兰边哭边给何美萱擦眼泪……
朱海为了把自己的傻儿子的婚事办的隆重、抢眼,更为了显示自己的权势与威风,头三天就忙乎开了。搭棚垒灶、杀猪宰羊。院子里,整日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朱海一身蓝色干部服,香烟一叼,茶杯一端,在院子里转来转去,指手画脚吆三喝六,总是一副好不得意的样子。
正日子这天,老早,菜香肉香就从朱海的院子里飘了出来,很不情愿地在村子里飘来飘去,惹得村民就骂,骂朱海这不是在娶儿媳妇,这是在造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