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不见了傅冰琴,也不见了漂游子。
云中子本来还去他房中找过他,发现房间里什么都收拾整齐,不像是临时有事出去,倒像是出远门去了。
饭桌上,众人都猜测着他为何会不辞而别。
大家都说一定跟傅冰琴有关,说不定是怕她孤身一人遇上什么危险,所以沿途保护她。
独巨只顾低头扒饭,对他们所谈之事不置一词。
波浪子挟了一块肉送到他碗里,问道:“师傅,你说大师兄这次干吗又突然下山了?”
独巨叹了一声道:“当然跟傅冰琴有关。”顿了顿又道:“这次傅冰琴突然找到这儿来——唉!看来他跟傅颂的再次对决要提早了,傅颂已不再是当年的傅颂了!”
众人闻言,不由得都愣了愣,大家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老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云中子满不在乎地道:“哎,师傅你是多虑了,大师兄也不是当年的大师兄了。”
独巨点头道:“正因为如此,我才能放心让他放手去做自己的事情。不过傅颂的佩剑多年来杀戮太多,已大大损伤了材质,说不定哪天就该断了。”
晚上,奇天云躺在床上怎也不能入眠。天外之剑就放在他身旁不远处,一转头便能看见,但他却不想看一眼。
独巨前辈的祖师只是朝夕在陨石四周观摩,便悟出了极高明的武功,他虽未亲见,但从独巨能教出漂游子那样的弟子也能想见一二,可是自从得此剑之后,他几乎失去了所有想要追求的目标,甚至处生立世的意义也茫然不知,如果此剑没有被他取走的话,说不定他还可以时常去守剑山庄串门,就当是会老朋友悠闲地跟它谈谈心。
如果得到它的人注定要失去一切都话,那他为何还要去找那个继承此剑之人,为何还要让世间多一个几乎失去所有之人呢?莫非他此次从山里出来所要完成的事情,其实只是自找麻烦,除此之外别无意义?
既然得到此剑之人极有可能会放弃一切的话,那造剑之人为何要让它降临人世,还要让它遇上能驾御它的人,到底是何用意,难道只是想无端挑起世人无止境的争斗吗?但是此剑既然已在他手中,一切因它而起的争斗是否会在自己手中终结呢?
不把这些难题搞清楚,恐怕就算他此刻立马回到山里,他这一辈子也只能是个糊涂鬼。不过他既然几乎失去了所有,总该还会有一点别的什么收获吧,而那些收获或许就是此剑孤寂百年最终还是要破石而出,寻觅一个能拥有它的主人这一切的一切都最终的真谛吧?
奇天云不由得转头看了它一下,揉揉有些血丝的眼睛,心中暗暗叹道:“不知这一次他们两人到底谁会胜出呢?”当然这已不是他所能预料的事情,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好好睡上一觉,其他的事情有的是时间去考虑。
小梅跪在地上如捣蒜泥般磕头,一般还惶恐道:“……老爷!奴婢真没骗您,本来我们说好一起回来的,可走在半道上,小姐突然又不见。奴婢怕回来的时候还会出什么岔子,所以将小姐看得很紧,可就在奴婢打个盹的工夫,小姐又不见了,找遍了客栈也没见人影,另外陆姑娘和曹姑娘也帮忙找遍了四周,可是还是没找着,奴婢真不知道小姐到哪儿去了,就想着回来告诉老爷好多派些人手去找,老爷!奴婢句句是真,绝无半句欺瞒啊!”
一脸肃穆浓眉紧锁的傅颂,端坐在椅子上不动声色地听着。但站在一旁的傅博却没这么好耐性,他气哼哼地冲小梅怒道:“说那些有什么用?人都丢了,你还敢回来?啊!”
小梅继续磕头道:“大少爷,奴婢实在是……”当她抬起头来时,却发现傅博瞪大了双眼,吓得再不敢说什么了,但是见他似乎是在瞪着自己身后,就扭头往身后瞧了一眼,一见之下惊喜地嚷了起来:“小姐!你回来了?”
正是傅冰琴回来了,虽然衣衫有些凌乱有些脏,人也有些憔悴,但毕竟回来了。
傅冰琴上前将小梅扶起来,小梅啜泣道:“小姐,你可回来了,想死我了!”
傅冰琴拍拍她的肩膀,又松开手走进大厅里。
傅博上前去一脸焦虑道:“你到哪儿去了?”
傅冰琴正待回答时,却听傅颂道:“你是不是又去找漂游子了?”
傅冰琴张了张嘴才道:“是,是我自己找到那儿去,然后又自己回来了。”
傅颂沉沉地叹了一声道:“听小梅说,你三更半夜的去找他是吗?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他是咱们家的死敌?啊!你既然什么都知道还去找他,若是被他挟持了,你知道什么后果吗?自他重出江湖之后,我便一直在掂量他的分量,因为我跟他迟早还会再战,而且这一战恐怕比之前的那一次还要惨烈,你不替我分忧也就算了,还在那儿尽给我添乱,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懂点事,让我省点心,啊!”
傅冰琴张张嘴,想说什么又咽回了肚子,在此紧要关头她又能说什么呢?
傅颂此刻稍稍消了点气,语气转温和道:“从今天起,没我的允许,不许私自出门,听到了吗?看你也很累了,现在就回房歇息去吧。”
小梅赶紧过去扶着她的手臂慢慢将她带回房去了。
傅博在对面的椅子里坐下,蹙眉道:“爹,依你看,那漂游子如今的武功到底如何了?”
傅颂不置一词,端起茶几上茶碗拿着盖子轻轻拨了拨,正要喝时,忽见家丁匆匆走进来垂首道:“老爷,有客拜访。”
傅颂不耐烦道:“我不是吩咐过你,今天不见客吗,给我打发走。”
家丁回道:“老爷,来访的是您的至交好友,小的不敢擅自打发,所以只好先行禀告一声,请老爷定夺。”
傅颂若有所思道:“至交好友?也罢,那就让他进来吧,吩咐下去再去沏点茶过来。”
闺房里,傅冰琴只管对着镜子发呆,也不知在想什么。
小梅看到她这个样子,有些心疼地小声道:“小姐,你该不会真的喜欢……小姐你可不能做傻事啊。”傅冰琴仍然不言不语,任凭小梅将她扶上床,还是那样圆睁着眼睛,好久才闭上。
这一觉睡得好长,等她醒来时,天已昏黑,小梅刚好送晚饭进来,她笑道:“小姐,你醒了?你都睡了两天了。”
两天?怎会睡了两天呢?莫非是这些天没日没夜地赶路把自己给累垮了?她慢慢从床上爬起来,有气无力道:“怎么不早点叫醒我?爹他们呢?”
小梅撇撇嘴道:“哎呀,小姐你不知道你睡得多沉那,我哪叫得醒啊。”她把饭篮子放在桌子上又凑过来小声道:“小姐,老爷和大少爷这两天老聚在屋里不知在商议什么,听说昨天老爷一个老友来拜访他谈了很久,走之后,老爷就和大少爷在他房里谈什么事情,一直没出房门,还叫人把饭菜送进房里呢。”
傅冰琴表明上一副见惯不怪的样子,心里却是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匆匆吃过饭,便往傅颂的房间走去趴在上面。里面果然亮着烛光,照着两个人的身影,都站在那儿,不时踱着步子,显然是在谈着很重要的事情,到底会是什么事呢?虽然她已能约略猜得出一点,但是还是不太肯定。
房门忽然打开了,傅博当先走出,咬牙切齿道:“这次绝不能再放过他,绝不能让这个恶人再为祸人间!”
傅颂也走了出来,眼露凶芒,冷冷地道:“等摸清他的行踪之后再找机会袭击他,对付这等人物也用不着讲什么江湖道义,这可不是比武决斗,而是为武林除害,免得将来世间再出现第二个幽谷子。明天咱们就上路,好在有朋友相助,不然的话,漂游子一向行踪诡秘,要打探他的下落可真不容易啊!看来这回是天助我也!”
傅博点头道:“爹,我现在就去准备。”说着匆匆走开了。
傅颂待他走后才道:“看够了没有,还不快过来。”
傅冰琴迟疑地走过去,低声道:“爹,你们是不是要出去啊,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吗?”
傅颂沉声道:“你恐怕知道我们去干什么吧,这么着急地要一起跟去,是不放心吧,啊?”
傅冰琴垂低头道:“爹,我是不放心,怕,怕你们会出事嘛,爹,你还是让我一起跟你们去吧?”说着眼巴巴地望着他。
傅颂摇了摇头叹息道:“我若不带你去,你肯定还是会自己跟去的,只怪我一直宠溺,把你给惯坏了,你可以一起跟来,但没我的吩咐不许私自外出,如果你到处乱跑的话,就立刻给我回去,听到没有?”
傅冰琴赶忙像鸡啄米一样头点个不停。
临行之日,小梅没有一起跟去,本来要去的,但傅冰琴死活不让她去,她哭求无效只好放弃,乖乖呆在家里。
一家三人就这样踏上征途,在他们走之前,傅颂早已派出手下去打探去了。
傅冰琴坐在马车里呆呆地想道:“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呢?他也像爹一样在准备着一切吗?他们还会再打一场吗,结果又会是如何呢?”
然而这些都不是她所能预料的,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她能亲身经历这一切,那么不管结局怎样都能坦然以对,没什么可抱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