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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独巨心声

奇天云最终还是等到了,那个黑影并没有去往他处,而是径直往他这边疾趋而来,看样子也是想见见这个唯一的目击者,孤独的旅者。

当黑影停在奇天云身前不远之处时,他才发现这人穿的并不是黑衣,而是灰衣,而相貌也并不很陌生,甚至可以说极其熟悉,一眼望去,赫然竟是行踪飘忽比起漂游子甚至犹有过之的独巨!奇怪,他到那上面去做什么?

奇天云肃然道:“前辈,你怎么在这儿啊?”

独巨一见是他,便呵呵笑道:“许你和陆晓清在上面瞎转悠,就不许我上去看看风景么?”

奇天云好笑道:“前辈好兴致啊,只不知有没有看到什么好风景啊?”

独巨摆摆手道:“雪山景致还是远看最有味道,一走进去,除了光秃秃的白茫茫的一片也没什么可看的。”说着便往大路慢慢走去。

奇天云也返身跟在他身旁,问道:“前辈特地来此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独巨悠然道:“我哪有什么事啊,只不过信步至此便顺便上去看看而已,这地方真清静啊。”

奇天云试着问道:“前辈可知道这雪山上的一个洞中有一条地道,会经过紫毒门的府邸吗?”

独巨露出一副“我早知道了”的神情道:“其实紫毒门的府邸所在虽然对许多人来说颇为神秘,但在当年却是武林中许多人都知道的,那时还不叫紫毒门,是另一个武林门派的所在地,只不过随着那个门派的日渐萧条,武林中知道那地方的人也就越来越少了。”

奇天云又回过头去往雪山顶上看了一眼,山上那个寒冷孤寂的山洞想必已冷清多年了,假如当年毒翁没有发现那个将要被湮灭的武林门派,没有将这一切告知幽谷子的话,这世上还会有紫毒门吗?当然,如果那样的话,毒翁也就不是毒翁了,同时也没有当今武林的两个大魔头了。

看起来好像是好事情,然而假如命运一旦逆转的话,谁也无法预料将来要发生之事,其实就算没有任何的变化,也同样无法预料,生命中总会有一些不期然之事降临。

奇天云怅然地转过头去,他又想到了自己,假使他身上什么都没有背负的话,他也乐得在尘世间摸爬滚打闯荡一番,然而现在却总想能看到自己将要走的路,不知该走向哪边,唯恐行差踏错,明明要做些什么事情,但却总像是无所事事一般茫无头绪。

当然世间之事并没有太多所谓的如果,假使真的存在的话,对现在而言看起来更圆满的事情也就未必算得上好事了。人岂非是很奇怪的?明明盼望更好的事情出现,然而却又担忧一旦能实现的话只会让人觉得乏味无趣,反倒不如一味地想象这些好事来得惬意些,就像是只有在逆境中所憧憬的好事才能称之为好事,而在顺境中习以为常的好事已没有它好的方面的意义了。

奇天云抹了抹脸,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他暗自嘲笑自己该不会是因为无力改变现状,所以特意编出这一堆理由来开导自己的吧?

一旁的独巨见他脸上时而露出颓丧之情,时而又面带憧憬,转瞬间又像是燃烧的火把突然熄灭了火焰似的冷漠无光,便叹道:“年轻人,你怎么到这儿来了,这儿可是冷清清的一点人气也没有啊!”

奇天云这才回过神来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想到这儿来,可能是这种冷清的地方比较适合我吧,太热闹的地方反而会呆不下去。”顿了顿又道:“那前辈你呢?你怎么也随随便便就走到这儿来了?”

独巨微微叹息着,并不作答,捋着胡须像是在回忆着什么陈年往事。

奇天云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一个想法突然涌上心头,便问道:“前辈该不会是经常来此,所以即使是无意间也不由自主地走到这儿来了吧?”

独巨微有些讶异地望着他,瞬即摇头失笑不已,不过依旧没有作答,仍然沉浸在回忆当中,对老人而言,剩下的生命里更多就是对前尘往事的回忆了吧?

奇天云不再纠缠这些问题了,他自己的问题尚且难以解决呢,哪还有闲心去管别人的什么事情,不如就趁今日难得的冷静,做一个小小的打算吧。

俩人并肩走着,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不同的是奇天云想的是以后的事,而独巨想的却是以前的事。俩人都走得很慢,不知不觉,脚步的节拍不知何时竟已合到了一起,就像是一个人在走路般。

这难得的和谐竟也让俩人的思绪在无意间似乎连在了一起,本来各自所想之事,时间跨度是越来越大的,然而现在却已渐渐地拉近了,一股无形的力量似已将他们俩人的思绪都拉回到了现在,他们都在沿着同一条路行进着。

俩人都已感觉到了莫明其妙地干扰,不得不暂时中断了所想之事,回到了现在所处的时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俩人不期然地对视了一眼,明明所看到的是对方的目光,但在那四目相对的瞬间却像是看到另外一个自己一般!

这种感觉让他们多少有些触目惊心,猛地避开了对方的目光,暗自惶惑不已,就连独巨也不例外,他曾跟很多人同行过,包括他最得意的幽谷子还有漂游子两大弟子,但自问却从未有过这种将对方视作等同于自己的另外一个人的情况,即便是与功力和他在伯仲之间的师弟曲通同行也不曾有过这种情形。

老实说,独巨一直都在关注着奇天云,曾经的武林四大家,如今唯有奇家是人丁最单薄的,即便是念在先人之谊也该关照一下,更何况奇天云身上总是会有一些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就今天的事情而言,似乎也该重新审视这个身着邋遢满脸疲惫困倦之色的人了。

当今之世,与奇家关系最密切的要数西门世家了,西门伞应该早便知道奇天云的奇特之处了,江湖上早便有传言这两家共同保守着,有关天外之剑的下落这一重大秘密,即便言过其实,西门伞也一定帮奇天云隐瞒了一些秘密,这是不争的事实。

“啊——”奇天云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抹抹脸,揉揉额头,将刚才那种怪异的感觉驱逐出去了。他定定神,想说点什么以使头脑摆脱那种仿佛颠倒杂乱的状态,他没来由地说道:“听波浪子他们说,前辈经常在外云游,以至于柳叶子都几乎是漂游子一手带大的呢。前辈是不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啊,竟在他们年幼之时也不得不撇开不管?”

独巨沉默了片刻,而后就像是面对一个同年纪的老人的诘问似的,怅然道:“要是你也有一个娃子,忽然间回不来了,所有人都说他是恶魔,而他也不愿回来给你解释,你该怎么办?”

奇天云心中一懔,知道他说的是幽谷子,便也有些遗憾地道:“当然想去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了。”紧接着又道:“前辈就这样一点一点地知道了幽——他的事情的?”

独巨叹道:“要知道他的事情其实也很容易,只要到他曾去过的地方查探一番也便很清楚了。”

奇天云纳闷道:“既然很容易的话,那前辈不就用不着常年不着家吧?”

独巨抬头望往头顶的天空,仿佛这答案只有天知道似的,悠悠道:“知道事情不难,可要知道事情的根结之处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奇天云疑惑道:“既然前辈已经查探了那么些年了,总该已经弄清楚了根结所在了吧?”

独巨却又道:“可是还有比找出根结这更难的事啊!”

奇天云蹙眉想了想,根结都找出来了,还会有什么更难的事呢?然而片刻之后他总算想出来了,便试着问道:“是不是怎样将事情给解决掉?”

独巨并不回答,只是冲他微笑,就像这些话从他口中难以言齿,只能被别人给猜出来,自己却说不出口,想必这也是困扰了他很久,至今仍在困扰他的难题吧?

奇天云这回不再多问了,幽谷子都已在紫毒门当门主有些年头了,当初都无法阻止他走到那一步,现在又能有什么办法去弥补呢?而且他在紫毒门想必也是危机四伏,想谋夺他的门主宝座的人应该大有人在,兼且门中之人也未必很精诚团结,他这个门主的位子还不知道坐到什么时候就要被人取代了,能不能善始善终也很难说,而且他也不可能轻易地退位以谋全身而退,可说是骑虎难下了。不过他当惯了门主,过惯了那一呼百应的风光日子,也未必就想脱身出来。

谁又能猜得到他自己怎么想的呢?现如今以他的江湖至尊地位,即便是他自己的师傅也无法左右他的想法,更遑论在一旁拉他一把,自他掌管紫毒门以来本就与师门断了联络,一方面可能是觉得自己愧对师傅的一番栽培,然而久而久之,未必没有动过自立门户的念头,既少了约束,也少了一些掣肘之处。

奇天云很想知道独巨是否想到了怎样解开根结,但这种几乎无解的问题,他也不好怎么问,一问就必然会问到尴尬之处,便也只是看了独巨一眼而已。

独巨当然已注意到了奇天云那询问的目光,此时竟忽然兴致高起来了,朗声笑道:“我一直在等一个机会,只要机会一到,便将所有的难题都迎刃而解,哈哈——!”

奇天云不知道他为何会发笑,便也随口问道:“前辈一直在外云游,大半时间都在等这个机会吗?已经等了很多年了吧?”话语中缺乏底气,显然对独巨能否等到这个机会大为怀疑。

哪知独巨却意兴高昂地道:“不管等多少年,机会还是会被我等来的,而且我估计快了。”

奇天云没问他“快了”是多久,也没想到使他如此信心十足的原因究竟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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