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乘风心怀悲怆,漫无目的飞行了一阵到了海上。他一时也不知该当去向何处,迷惘当中又折回了之前流落的荒岛。
天机子坐化已有四年之久,被易乘风将尸身藏于山石坟冢之中。易乘风带着石棺,落在这无名石冢之前,看着山石间杂乱长出的青草怔怔出神。
他本待带着萱儿一起去看域外之境奇光幻景,哪知天命不可测,竟害的她落至如此境地。
易乘风揭开石棺,点点灵气散逸而出。他看着萱儿沉睡的脸庞,心中更觉悲恸。火云老祖以元婴之境,百年之功,尚不能护得自己夫人阿碧周全,自己现下不过是筑基之境,却又该当如何去寻齐那五色灵珠,以造化之力重铸萱儿之灵智?
易乘风取出李思南所赠玲珑天成玉,轻轻系在萱儿腰间,低声道:“萱儿,此番前路茫茫,我亦不知可有一线天机。这块玉佩是你亲生父亲,也就是我老头子师父的,我本想早点交给你的……”他说到此处,沉默半响,续道:“不管怎样,我自当尽我毕生之力,许你再见明光之时!”
他思虑良久,眼前有几大难题,一是自身修为。前路茫茫,自己修为高的一分,那便是多一线生机,多一线希望。至今日于火云老祖一会,他才真切领教到自己如今修为在这修士当中是如何的渺小。
另外一个那便是五色灵珠的消息了。这个便是天机子在时,也从未有跟他提及过。而且从青云话中来看,此事多有虚无缥缈。且不论真假,就算是真,恐怕也是难于上青天。
但不论是修为,还是五色灵珠,却不是在这空想能有头绪的。易乘风取出天机子所留地图玉符,辨明了天机子让去的天南城方向,真元一转,携了石棺飞起。
火云老祖虽然说过封灵棺可保萱儿肉身无恙,但即便如此,他自己夫人阿碧在石棺中却因灵气不足而生机断绝。虽说萱儿和阿碧情况有所不同,但易乘风此次一去,也不知何年马月才能成事,若是有个耽误,耗尽石棺中本就不多的灵气,那可真是再无一丝可能再见萱儿了。他不放心将萱儿独自遗留在此,明知带着石棺费事招摇,也只得带上了。只盼日后能寻得妥善之法安置萱儿。
且说易乘风沿着天南城方向一路飞掠,沿途偶有遇到凡俗邦国,便略作停留。大海宽广无垠,有时数十天都未必见得大陆,他若是乏了,便寻了岛屿休憩一番。如此过了三月之久,日日赶路,天南城的影子却也没见到。易乘风无瑕行功,修为未有多少长进,不过真元倒是有所增益。
这一日,易乘风连续飞行几天,微感疲乏,见得前方有一块陆地,便落在海岸边打坐歇息。这一番行功,只到隔日天明方才完毕,自觉修为有所精进。他取出须弥戒中干粮,随意吃些。虽说以他现在境界,已完全辟谷,但仍免不了偶尝一下凡间美食。
此时岸边海浪阵阵,渐有涨潮趋势,易乘风正待飞天而去,忽见得海浪中浮现一抹翠绿色,被冲刷至海滩。易乘风定睛瞧去,这才看清乃是一个身着翠绿衣衫的人,却不知何故落难海中,被海流冲到此处。
易乘风远远瞧着这人一动也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便掠将过去。那人影背面朝上,不过瞧身形样貌,倒是一女子无疑。易乘风唤了几声:“姑娘?姑娘?”见没的答应,将她身子翻转过来,却是一个秀丽佳人。只是现在双眸紧闭,面色微有苍白。
易乘风一探她鼻息,尚有微温,还算活着。只是肩下却有一个颇大的伤口,瞧来像是利器所伤,伤口已被海水浸泡的有些发白,丝丝鲜血从那慢慢溢出。
易乘风眉头微皱,心道:“莫非这姑娘是遭了盗匪?”不管怎样,他却是不会见死不救的。当下将这姑娘抱到一块干净平坦山石之上,又想寻些干柴生火为她去去寒,顺带烘烤一下衣物。
不料他放下这位姑娘时,却陡然发现,这姑娘身上衣物已然自动干了!而她的头发身子,同样也干爽清净了。好似从未在水中呆过一样。
易乘风大奇,原只当这位姑娘不过是一届凡人,此刻看来,倒不太像了。但他神念探去,又觉的她经脉孱弱,真元几近于无,也不像是什么修仙之士。何况即便是修仙之士,也不见得有如此奇异之事。
易乘风拈了拈她衣物,只觉柔滑至极,几枚镶于衣物上的蓝绿宝石,闪闪发亮,摸上去竟察觉有丝丝灵气萦绕,想来亦是贵重。他原不过只是想救人罢了,既是想不明白各中缘由,只得随他去了。当下取了戒指中寻常丹药,也管不得内服外敷之说,径自捏碎了一枚抹在她伤口周遭,只觉肌肤说不出滑腻清凉,浑不似凡人。
易乘风又取了一枚丹药,就着清水,好不容易替她喂下。这番下来,若这姑娘还是活不了,那他也是毫无办法了。
既是救了人,自是帮人帮到底。易乘风心中琢磨道:“我便多呆些时候,待这姑娘醒了,想来所住地方也不会太远,我便送她回去也就是了。”
易乘风自在石棺旁打坐行功,过了两个时辰,这姑娘迷迷糊糊醒转过来,不过易乘风一句话也没问上,她又昏睡过去了。
只到落日时分,她才幽幽醒转过来。
易乘风见她挣扎着要站起,走过去想要扶她一把,却惊得她往后挪了几步。
易乘风手伸在半空,自嘲一笑道:“姑娘,你醒了便好。你放心,我不是歹人。只是适才见你飘至海边,才将你挪到此处,敷些伤药。”
那翠绿衣衫姑娘眼中略有戒意,定定瞧了会易乘风,又低头看了下自己伤口。却见伤口已然愈合的差不多了,微微有些不解。这才道:“是你救了我么?”声音虽小,但依然清脆动听。
易乘风点点头,道:“不过是举手之劳。”
那姑娘左右四下看了下,问道:“这里是哪里?”
易乘风不过是随意寻的一方陆地歇息,又哪里知道是什么地方,只得道:“此处该当是海中一块岛屿,至于具体是何处,我也不知道了。”
易乘风见她站起,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看来是无大碍了,又道:“不知姑娘是哪里人?又怎的受伤飘落海中?”
那姑娘张口道:“我……”不知又想起什么,又摇了摇头,神情低落道:“多谢公子相救之恩,明珠……无以为报。我……有要事在身,这便要走了,公子救命之恩,恐要来生再报了。”说罢不知想到什么,留下泪来。
易乘风只道她想起什么伤心事,这才落泪,他不欲多管闲事,当下回道:“什么救命之恩,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只是……明珠姑娘,此处乃是海中陆地,若无船只过往,只怕你轻易离不开此地。”
明珠摇了摇头,对易乘风道:“公子若有船只,只管自行离去便是,我自有办法……”
易乘风听的她如此说,也不再啰嗦,只怕这姑娘尚有隐秘之事不便对外人道。当下回道:“也好,你新伤初愈,自己小心些吧。”说罢挥袖一卷,真元裹了石棺,御空而起。他本只是路过此地,日后十之八九也不会再到此处,倒也不虞这姑娘瞧见他仙家术法。
只是方才腾空而起小行一段,便听的后面传来那姑娘的清脆喊声:“公子,请等下!!”
易乘风讶异转过身来,浮在虚空,问道:“明珠姑娘还有何事?”
却见明珠满脸激动,颤巍巍向他问道:“敢问公子,可是……仙士?”
易乘风微一沉吟,道:“是又如何?”
明珠突然跪下,磕头泣道:“求仙士大人帮我!”
易乘风略一踌躇,又落下地来,扶起明珠,道:“明珠姑娘,我不过是路过此地,尚有要事在身,若不是什么紧要麻烦事,我或可帮的一二。”言下之意就是若是麻烦事,那就对不起了。
明珠抹了下眼泪,这才道:“仙士大人,明珠……其实并非人族,明珠乃是海中人鱼一族……”
易乘风从未听的过什么人鱼一族之说,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也看不出什么,端的是和凡人并无异处。却听的明珠道:“仙士大人不必疑心,明珠是因为偷服了灵药,这才变为人身。”
易乘风奇道:“那你真身是何模样?”
明珠答道:“我人鱼一族,俱是人首鱼身,待我入的海中,显化真身,仙士大人自可瞧见。”
易乘风心下称奇,想不到海中竟有如此类人物种。于是问道:“你有什么事,且说来我听听吧。”
明珠神情悲切,似想起什么,她缓缓道:“我人鱼一族世代居于鼓浪屿海湾一带,族人俱都是良善平和之辈,与世无争。但谁料得,因族中至宝,水灵珠被人觊觎……”
易乘风听的她说到水灵珠,心下一凛,打断她道:“水灵珠?可是那五色灵珠之一?”
明珠被他打断话语,听的他问,楞了一愣,蹙眉道:“五色灵珠?我族中水灵珠世代相传,却从未听过和什么五色灵珠有什么关联。我也从未听过有五色灵珠,想来不会是的,仙士大人,你?”
易乘风心下微微失望,他虽未指望很快就能齐集五色灵珠,但亦存了一丝侥幸。只盼老天垂怜。但终是事与愿违。他摆摆手,道:“没什么,你继续说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