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可儿有些明白了,敢情这位公子是来找人的。但她见易乘风气度不凡,看了看景娘,忍不住道:“公子不进来坐会么?可儿方才煮了一壶新茶,何不饮杯茶水再走?”
易乘风看着她笑了笑,道:“不劳烦啦,改日再叨扰吧。”
景娘噗嗤一笑,对那林可儿道:“行啦,见的人家俊俏公子就不知道魂在哪了,被你那贾大爷知道了又要吃醋了。”
林可儿被景娘说的脸色微红,气道:“他又不是可儿什么人,偏要管的宽!”
景娘随她又说笑几句,这才领着易乘风退了出来。两人又去北边厢房的一个厅子去见了个叫欣欣的姑娘,问了几句也不是易乘风所要寻的林晓雨。
易乘风大感差异,心道:“这却是出了什么叉子?明明公文上所说是押解至京都教坊司啊,怎么就不见人呢?”
景娘见他寻了两人都不是要找之人,倒放下心来,媚声道:“好啦,公子,现下人也都见过啦,可没你要找的人,还是景娘替你安排一二?”
易乘风蹙着眉头,看着景娘,又再问道:“景娘,这里真的没有其他姓林的女子了?”
“这……”景娘微一踌躇,还是道:“不瞒公子,咱这还有位姓林的姑娘,不过人家进来还不到一年啊,现下还是个清倌人呢,可不像是公子要寻的人。”
易乘风总是抱一线希望,于是道:“那还得再劳烦景娘,引我见上一面。”
景娘叹了口气,道:“这位姑娘是不接客的,不过只是见上一面,倒是不妨,公子既然执意要见……那就再随我走躺东厢吧。”
两人三转四转,到了东边一个僻静厅堂,只到景娘敲了门,才有一个小丫鬟迎了出来,待景娘向那叫小甜儿的小丫鬟说明来意,那小丫头嘴一嘟,有些不情不愿的道:“景娘……秦少爷说啦,不让小姐见别的客人,我怕让秦少爷知道了会不高兴……”
景娘笑着点了下她额头,道:“你这个小东西,是我教坊司的人还是秦家的人啊,你怕那秦宇文不高兴,就不怕我景娘不高兴啊!”
小甜儿涨红了脸,急忙道:“不是,不是……诶呀,景娘,你知道人家不是这个意思……”
“好啦好啦,我们见一面就走,耽误不了什么时辰。”景娘也不再调戏这个小丫头,复问道:“然姑娘在做什么呢?”
小甜儿道:“小姐弹了会琴,现下在看书呢。”
景娘点了点头,转头对易乘风笑道:“公子,咱这就进去吧。”
易乘风点点头,随她一同进了房间。房里宽敞已极,装饰典雅大方,燃着点点熏香,倒也好闻。两人穿过屏风,但见一个着淡黄色衣裙的女子正坐在窗边看书看的入神。连两人到来脚步声都没听到。
景娘笑着道:“然姑娘,看什么书这么入神呢?”
那黄衣女子这才知道有外人来了,抬起头来,说道:“景娘,你怎的来了?”
她这一抬头,却着实把易乘风吃了一惊,你道这位然姑娘是谁?
却不是当年雨夜在清凉观求宿的林悠然姑娘还有谁来?
易乘风见了林悠然固然吃了一惊,林悠然回了景娘话,看见易乘风却是一怔,而后这才吃惊道:“易……易公子?”
景娘听的林悠然之话也是吃惊不小,看了看林悠然,又看了易乘风,吃吃道:“然姑娘……你们……认得?”心中却想到:“这不对啊,这位林悠然姑娘是京都御史通判林御史的女儿啊,可不是什么融城叶家的啊。”
易乘风疑道:“悠然姑娘,你怎的在此?”
林悠然默然对景娘点了下头,算是回了他话,又对易乘风苦涩一笑,道:“此事……说来话长。”
易乘风微一沉吟,对景娘道:“劳烦景娘今日引路,这位悠然姑娘不是我要找的林晓雨姑娘,不过却也是易某人的旧识。”
景娘这才嘘了口气,僵着的脸放松下来,笑道:“我说呢,不过这事……也真是巧,易?公子?咱这?”
易乘风明白景娘意思,既然不是要找的人,那就走吧,这位悠然姑娘是不接客的。
不过易乘风骤然他乡遇故知,又是在此特殊之地,却起了好奇之心,何况当日在清凉观,林家刘管事一众也是帮忙处理李司南后事的,易乘风对林悠然一行很是有好感。当下他对景娘道:“景娘,这位悠然姑娘虽不是我要找之人,不过我还有些话想同她谈谈,你要是有事,只管去忙便是。”
景娘看了看林悠然,见她怔怔低头出神不说话,迟疑道:“这……不太好吧?”
易乘风伸手一递,手上便是几片金灿灿的金叶子,说道:“不过是故人叙叙旧罢了,所占时费用,尽管算来便是。
景娘看着,为难道:“诶,易公子,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悠然姑娘她……诶,罢了罢了!”她伸手接过易乘风手上金叶子,又道:“既然悠然姑娘都没说个不字,我这跑腿的又何必自讨没趣。你们聊吧,我就不掺和了。”说罢转头离去,途中不知又想起什么,摇了摇头。
那小甜儿丫头一直在旁,这时才吞吞吐吐对林悠然道:“小姐……”又看了看易乘风,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悠然抬起头来,叹道:“甜儿,你去泡些茶来,我与易公子谈些话。”
又虚手一指椅凳,对易乘风低低道:“易公子,咱坐下说话吧。”
易乘风点点头,在椅子上坐了。这才道:“悠然姑娘,一别不过一年光景,你怎生到了此处。”
林悠然轻轻坐了下来,却不回易乘风话,只是问道:“易公子怎么到了京都,又来了……此处?”
易乘风一怔,回道:“我四处游历,碰巧而已。”
林悠然轻轻嗯了一声,又道:“方才听景娘说,易公子似在找什么人?”
易乘风点点头,道:“我确是在寻一人,只是没想到竟在此遇到了你。”
那厢边甜儿泡了茶水端上来,林悠然待她放定,对她道:“甜儿,你去外边候着吧!”
小甜儿应了声是,看了他们几眼,离了房间。
林悠然端了茶水,喝了一口,出了一会神,这才道:“易公子,世间万事祸福难料,悠然不过是苦命之人罢了!”
易乘风见她神情凄苦,面容虽然清丽依旧,不过却似清减了几分。当下道:“自清凉观一别,乘风未料到还有机缘再遇姑娘,究竟发生了何事,不妨与我说说。”
林悠然看了他一眼,苦涩一笑,道:“易公子既来的教坊司,当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无非是犯官家眷。我……我父亲官司上身,身陷囹圄,我亦被发配至此……”
易乘风一时不语,军国朝政之事,自有其规章法制,易乘风自己脱胎换骨,日后自是不必受此制约。但他毕竟在法制之邦历时这十多年之久,若说为一萍水相逢之人胡乱破坏法制,却非他所愿。当下宽慰道:“犯事之人责其刑原是天经地义不过,却偏要悠然姑娘平白受此牵连。我……我……”
易乘风对林悠然颇有好感,潜意识中想带她一走了之,但又觉师出无名,一时犹豫不决。
林悠然不知想到什么却忽然掉下泪来,泣道:“易公子这话原是再对不过,我父亲身处御史一职,做的本就是言罪量刑之事,可……可他自己,却是被冤枉的!!”
“什么?”易乘风大吃一惊,心思一转,复对林悠然说道:“悠然姑娘,你且于我说说这个中情况,倘若果如你所说,你父亲乃是被冤枉的……我倒也不虞带你离开此地。”
林悠然抹了眼泪,顿了顿正色道:“易公子这话在此说说便罢,若是让教坊司的人听了去,少不得吃一顿苦头。”也难怪她如此想,她之前所遇易乘风不过是一道观少年,又哪来的权势可仗,竟将官府之事说的如此轻巧。虽知这话过于玩笑,但想到易乘风与她与她无亲无故,却能如此说,心中也不免感动。
易乘风知道林悠然不信,他一血气方刚少年,原是最受不得在漂亮女孩家面前显得没能耐,当下豪气顿起,傲然道:“我知悠然姑娘不信,不过你只管道来便是,我自会为你做主!”
林悠然瞧他说的信誓旦旦,倒有些惊疑不定不起,问道:“易公子……此话当真?”
易乘风道:“正如当我悠然姑娘劝我让方老为师父再就诊一般,总是多一线希望是不?”
林悠然听了却垂下头去,道:“可是你师父最终还是……”
“额……”易乘风暗道自己多嘴,打个比方也不恰当。只得道:“一码归一码,这是两回事。”
林悠然抬头定定看着他,咬了咬牙,似是下了决心,说道:“好!我相信易公子不是信口开河之人,此事说予你知也是多一知真相之人。”她正待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予易乘风听。
不料小甜儿这时候却急急忙忙的闯门进来,急匆匆的对林悠然道:“不好啦不好啦小姐,秦公子来了,我拦他不住……”又看了易乘风,一脸焦急道:“这可如何是好?”
林悠然也是吃了一惊,微有羞赧,站起身来,问小甜儿道:“他到哪儿了?”
小甜儿还未来的及回,便听到厅堂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小甜儿,跑这么快作甚?赶紧的,给我倒杯茶水,可渴死我了。”
林悠然和小甜儿面面相觑,一起看向易乘风,易乘风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见的主仆二人这般光景,微一思虑,似乎想通什么关节,皱眉问道:“这便是那叫做秦宇文的客人?”
“他不是什么客人……”林悠然听的易乘风问话,脸色更红,低低回道。
“嗯?那是何人?”易乘风问话方毕。那人已走到屏风附近,声音传来:“悠然,好消息,好消息啊!”随着这话,屏风后转出来个面带微笑的俊逸男子,身穿儒袍,面带笑容。
这男子正是秦宇文,二十来许年纪。他本是笑意吟吟的走来,待见的房中三人,笑容一滞。
林悠然却听的他所说的好消息,一时激动问道:“宇文,可是家父之事有了转机?”
秦宇文回道:“正是!”却又怒道:“怎么回事?我不是早已嘱托这里,你这不见生人的么?怎的当我秦宇文的话是耳边风么?”
林悠然忙道:“宇文,你误会了,易公子与我曾经相识,我们没什么的,今日只是恰巧碰到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