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将重量较轻的杂物卷上了天,浮浮沉沉,孤单零落。残破的木栅栏被折断了几根,焦黑、焦臭,它们是被当作柴禾给拆下来的。但最引人注目的却不是以上种种,苏村中央空地上几坨巨魔粪便接近风干。
沙隆巴斯呼吸急促,脸色憋得通红。他的身边还有苏娜和海德拉,他不想阿苏如此丢人的一面被人看到,会失去信心的!昨夜的狂欢,大半个月以来的努力,全都抵不上眼前这无比糟糕的一幕。
“老沙,给苏娜和海德拉收拾两间客房出来,唔……苏娜的那间最好紧挨着我,方便沟通交流。”阿苏仿佛对眼前的一切视若无睹,轻轻拍了拍沙隆巴斯的肩膀吩咐。
“快去吧,午饭我要有荤有素有汤,别发呆了。”说完阿苏就开始收拾那几坨巨魔的产物,他表现得有违常理的冷静。
细心的海德拉却注意到,阿苏对苏娜的称呼变了,主公在竭力控制他的情绪啊……海德拉在几近暴走边缘的沙隆巴斯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沙隆巴斯依旧气愤,但看得出来他在努力收敛情绪。
毫无疑问,落井下石的人就是阿苏的邻居达肯和他的族人们。方圆几百里,只有这么一户巨魔。如果是几百里外的巨魔千里迢迢策划的,那仇恨一定很强烈,绝不止是几坨巨魔粪便可以消气的,放火烧了苏村都是合乎情理的。
这一切,只是达肯的恶作剧罢了。
阿苏的动作很利索,沙隆巴斯才帮苏娜和海德拉收拾好房间,他已经解决掉“污秽物”,专心休整被巨魔折损的栅栏。不过他毕竟不是木匠,很多时候只能抓耳挠腮的尝试。
“干!”沙隆巴斯生平罕有的说了脏话。
“我去杀了那些巨魔。”苏娜不喜欢杀人,喜欢研究药剂的人又怎么可能嗜血呢?但阿苏越是平静,她越是不好受,她甚至不在意阿苏说的那位药剂大师是否真的存在。这些天的相处,那个不遗余力说着冷笑话逗她开心的大恶魔,已经成为被她在乎的朋友。
“稍安勿躁。”劝住苏娜,海德拉问沙隆巴斯。“老沙,这个达肯是不是绿皮部落的。”
“不清楚,他的皮倒是绿的,我早就扒了它做地毯!”沙隆巴斯红着眼说。
“他是不是姓托雷,达肯?托雷?”海德拉异常执着追问。
“嗯……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有点印象,是托雷。不过,你老问这个干什么?”沙隆巴斯毕竟拥有着不俗的商人天赋,对察言观色有一套。先前要不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也早就注意到海德拉的异状。
“托雷?关外三大巨魔部落绿皮部落的贵族姓。这个姓氏非常稀少,相当于人类帝国里的皇室姓氏,这个达肯肯定是部落领袖或者长老的后代子孙。”苏娜在关外行走多年,见识终究要比沙隆巴斯丰富。
沙隆巴斯脸色大变,和一个平民巨魔起冲突,甚至是杀了他,麻烦终究是可以平息的。如果引来一个部落贵族的仇恨,后果可是不敢想象的。“他刚来的时候还有一个老头大排场同行,我记得有巨魔喊他二长老……”
海德拉点点头,不出所料这是个来镀金的贵族巨魔。“所以主公才没有一回来就请苏娜小姐帮忙对付达肯,蓝石二阶的巨魔战士,即便是我也可以轻松对付。但那之后呢?主公想的比我们都远。只是打倒达肯,并不足以在这块土地安稳的生活下去。”
讶异的看了巫妖一眼,沙隆巴斯忽然意识到对身边这两个人的来历,实力,其实一点也不了解。能够轻松收拾蓝石三阶的巨魔战士,难道巫妖也是黑铁阶的实力?而且,这个混蛋巫妖是在不动声色的秀智商吗!
这是回归苏村的第一餐,但是除了阿苏以外,好像每个人都有心事。阿苏满不在乎,给苏娜夹完菜又给海德拉夹,还给自己添了一大碗米饭。沙隆巴斯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阿苏,发现他脸上的热情和兴奋不像是装出来的。
这顿午饭并没有因为气氛不对劲而草草结束,反而阿苏再三坚持要吃的好吃的饱,中间阿苏还让沙隆巴斯热了两次饭菜,一路拖到了傍晚才告一段落。离席的阿苏打着哈欠说昨晚喝多了,困得很厉害,打算一觉睡到天亮。大伙没事别打扰他,苏娜除外。另外叮嘱大家今天别出门,先休整,有什么事都等明天再说。
“我怎么觉得不对劲?”沙隆巴斯又抓了海德拉壮丁,后者负责洗碗和替沙隆巴斯答疑解惑。
“说不上来,不过我也有同样的感觉。就像,就像主公已经有了对付达肯的主意。”海德拉和沙隆巴斯难得默契了一把。但也仅仅只是奇怪,没有谁猜得到阿苏在想些什么。
夜里,苏娜站在阿苏门前几次想敲门,最后都放弃了。这个静谧安宁的夜晚,却在此刻成了困扰众人的梦魇。
看着门上映出的那个影子消失,阿苏挠了挠头,一脸的尴尬。他知道大家都在担心他,但现在的他又能怎么做呢?海德拉的分析很在理,找到苏娜这个强援,阿苏确实有了打败达肯的能力。只是一辈子那么漫长,简单的一两次胜负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绿皮部落是著名的关外巨魔三大部落之一,不仅人口众多,而且全民皆兵,战争力量不可小觑。达肯?托雷是部落二长老的孙子,来历显赫。换句话说,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达肯比阿苏大恶魔的身份还吃的开。
谁让前任不受宠呢?阿苏来到偏远的关外相当于发配,达肯可是带着镀金任务来的。独当一面的后起之秀,加上上头有个位高权重的爷爷。最多两年,两年内达肯肯定会回归部落开启他平步青云的人生。
一直困惑前任的问题在阿苏这儿也得到了解答,为什么达肯要一直找前任的麻烦?其实并不复杂,巨魔是一个战斗种族,骨子里流淌着天生好战的血液。如果达肯能把一个大恶魔整垮,这样的丰功伟绩将大大领先于同辈的竞争者,说不定还能参选部落领袖。
地底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狼群,大恶魔就像这群狼里的头狼。群狼需要靠头狼率领,但也无时无刻觊觎着头狼的宝座。当达肯发现领地边上就有一个大恶魔,而且多方打探到这个大恶魔在族内的地位卑微,他也就有了充分的理由向阿苏下手。
这是一场没有恩怨但不死不休的矛盾,当阿苏想通这个道理以后,他决定不再坐以待毙,同时一个大胆的计划已然萌生。今夜,将决定他的逆袭是否提前开始。
“影之圆月降临,是否开启影月轮盘?”
夜幕降临,那个冰冷的声音在阿苏耳边突兀响起,阿苏抬起头,目光穿过变得透明的屋顶直达那轮遥远高悬的圆月,第一次觉得这个声音没那么讨厌。
“达肯,你那边也能看到这么圆的月亮吗?”阿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