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穿着一身七成新青色长衫大模大样通过了哨卡的“榆木头”一边摸着只剩下十来个铜钱的小布袋,一边自嘲地摇了摇头:这个世界还真是势利,仍旧是昨天那个拦下自己的士卒,今天竟只瞄了一眼就立刻放行——看来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这句话一点不假。
“榆木头”之前路过靖阳城时,就已经觉得靖阳城相当的大,不知是临湖镇的多少倍,但是如今比起眼前的渔阳城来,竟觉得靖阳城小得可怜。这渔阳城有八个城门之多,而每个城门前还有拱卫门户的瓮城。光看那突出在前的半圆形瓮城和瓮城城门顶上的箭楼就感觉称得上“雄壮”二字,更别提整个渔阳主城了,站在护城河桥上望去仍然一眼望不到一侧城池的边际。
“榆木头”以前一直觉得临湖镇庙会的时候,整条大街上摩肩接踵的,带着小孩子逛庙会一不小心就会走丢小孩,那时人就已经够多的了。但如今“榆木头”望着好几百丈宽的护城河中大大小小来往的船只与大石桥上密密麻麻的行人车辆,才真正了解到什么叫做百舸争流,什么叫做车水马龙。
“榆木头”感叹从前真的是坐井观天,不到外面看一看根本想象不到外面的天到底有多大的同时,也暗暗估计着渔阳城的人口数量:一个下辖十来个村子的临湖镇才一万人出头,在拥有近四十亿人口的山阳郡中实在是不值一提,靖阳城就比临湖镇大了千倍有余,而眼前巨大的渔阳城估计至少又是靖阳城的十倍以上,那么估算下来这如同庞然大物的渔阳城人口得以亿计。
“榆木头”正感到自身渺小的同时,竟一个念头闪过脑海:这么多人的话,那拥有灵根的修仙者数量也应该不少吧。忽而转念想到师傅所说到达筑基期修为的修仙者一般都要远离凡尘,因为沾染世间的俗气会妨碍真气的凝聚,所以大都居住在名山大川中灵气浓郁的洞天福地,而在世俗界闯荡的几乎全都是炼气期修为的修仙者,或是极少数已经绝了进阶可能回归到世俗界准备享享清福的高阶修士。
师傅还说过筑基成功必定要通过服用筑基丹,对自身彻底伐毛洗髓才行,而不少资质上佳的散修就算修炼到了炼气期顶峰,因为得不到筑基丹而一辈子困死在炼气期的也大有人在,所以在世俗界中炼气期修仙者四处闯荡的目的基本上都是在追逐筑基丹。
“榆木头”想到这里,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自己这个炼气期修为的不也正在努力闯荡寻找其他的修仙者么?因为只有找到了其余的修仙者才能知道如何获取筑基丹啊——原本师傅蒯先生在的时候,自己和崇义还可以算是大宗大派的弟子,如今师傅不在了,就成了几乎什么都不懂的散修。道德宗又离得那么远,凭自己目前的修为是怎么也到不了的,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崇义可从来不想这些事情,整天就想着惩奸除恶,这使得“榆木头”一个人担起了心思:虽然目前要做的是铲除祸害百姓的幕后黑手,但也要为长远打算,既然已经拜师,踏入了修仙界,那就应该为成功筑基而努力才对。其实“榆木头”多半也是抱着这个目的才跋山涉水赶来渔阳城的。
因为进城的人实在太多,加上进瓮城进主城都既要盘问又要检查,整整用去了一个时辰,“榆木头”正心里嘀咕临湖镇虽又小又偏僻,新奇的事情也少,但住在那里却挺方便的,不像大城每天进出一次城门就得花费半天工夫。就在“榆木头”刚嘀咕完,不经意地向左右打量时,突然眼睛一亮:不远处一人正拉着大板车,向旁边仿佛店铺掌柜模样的中年人点头示意准备出城。那辆大板车上载着好几大袋粮食,袋子上面都用炭笔写有“义昌米行”四个字,这拉车之人虽然精瘦,但力气却不小,拉着沉重的大板车一点儿都看不出吃力的样子。正是此人引起了“榆木头”的注意,因为这个拉车的精瘦汉子不是别人,正是昨天赈灾粥铺里舀粥给“榆木头”的那一位。
“榆木头”走进渔阳城的时候,精瘦汉子虽然已经从另一侧出城,但那个中年掌柜还在,“榆木头”赶紧加快步伐赶过去向其打听,一问之人此人还真是义昌米行的掌柜,而且他还误以为“榆木头”是神秘的大善人派来探其虚实的,所以一开始就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我们义昌米行口碑向来很好,从来不干偷梁换柱,以次充好的鬼把戏,”还一个劲地重复解释,仿佛之前被质问过似的,“小兄弟,你家少爷是贵人当然不知道,赈济灾民就是要让他们吃饱,所以才用的去年的陈米,并不是小店故意欺负那些外乡人。您要是不相信啊,尽管可以去官府赈灾的粥铺看看,他们用的也都是陈米,而且煮的粥还比我们的稀得多呢……”
看着眼前此人一副不容质疑的样子,“榆木头”心中暗暗好笑,却不露声色,时不时点点头附和一声,待中年掌柜说完,看似不经意地问一句,“难道少爷刚刚来过?他长什么样啊?”
中年掌柜立刻回答道:“是啊,刚离开没多久啊,”说着还指了指通往大街的方向,“穿着华丽颇有气度,长相更是俊美,应该是贵府的少爷吧……”但话还没说完,突然愣住了,“哎,不对啊,你怎么不认识他,那你到底是谁?”
眼见这位米行掌柜反应了过来,“榆木头”却冲他笑了笑,也不答话,径自向他手指的方向快步走去,一会儿就没入了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