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欧阳一轩老缠着崇义跑这跑那,崇义似乎也挺愿意被其使唤,而且崇义觉得跟着震远镖局轻松惬意,比原先风餐露宿强上太多,到达翠云城应该也能遇到修仙者,反正怎么说也不愿意去渔阳城。
“榆木头”无奈之下只好自己一个人出发,走的时候知会了欧阳一剑,让镖局队伍不必等自己并说好会按照约定在翠云城碰面。而欧阳一剑见崇义还与镖局随行,自然没有阻拦“榆木头”的意思,嘱咐万事小心的同时,神秘兮兮地轻声说到了翠云城,会带他和崇义去见识见识神仙的居所,这使得“榆木头”颇为意动,不禁好奇向往起来。
在整个山阳郡中渔阳城是仅次于郡府冠云城,人口面积均排名第二的大城,虽然距离北边的山阴郡比较近,但其城高墙厚防卫森严,马贼可不敢打它的主意。不过周边的一些小村镇却屡屡遭殃。
“榆木头”一路走来,沿途不时看到巡逻的士兵、逃难的百姓、遭到破坏而重建中的村镇,有的人一时想不开上吊自杀或就此混混噩噩地过活,有的人却能挺过难关坚强乐观地生活下去。在路过一个名叫“七里铺”的小村时,“榆木头”看到一个双目失明的父亲在才三四岁大的小女孩引导下一点一点修补着院子的栅栏……那位父亲竟满脸的幸福之色,一点都看不出悲伤。“榆木头”唏嘘感叹的同时暗暗也庆幸临湖村的位置实在太过偏僻,免受了不少灾难。
马不停蹄地赶了十多天路,“榆木头”终于在一天中午之前赶到了渔阳城的地界,已经能远远看到高耸的城墙时,却被一队身披盔甲,手持长戈的士兵挡住了去路。一问下才得知逃难的灾民不可以进城,只能在城外露营,以免引起渔阳城内的混乱。
当听到“灾民”两个字,“榆木头”看了看自己不禁苦笑起来——因为连续多天露宿野外,自己蓬头垢面不说,身上的衣服也已破烂不堪,真像极了逃难的灾民。
但是身边已没有可以替换的衣服,过野猪岭时又搬又抬埋葬那么多冒牌强匪,那身衣服沾了血迹自然穿不得了,而十多天来连续日夜赶路,途中为绕近路横穿一片荆棘林折损了一身衣服,除了那两身外,就只剩下穿的这身了。“榆木头”望了望周围席地而坐的逃难人群,尽是与自己差不多邋遢的样子,不由得摇了摇头,掏出装钱的小布袋发现也只剩下二两几钱碎银和十来枚铜钱时,突然感觉饥饿干渴起来……
就在这时,只听一阵锣响,原来散坐在地上的人群突然纷纷站起,向一侧奔跑而去。“原来是赈粥的人来了,”当“榆木头”看清几乎人人手中都捧了只碗时不觉恍然大悟地自言自语道,不禁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跟随人群而去。
没走多少路,就看见一长排粥棚,其中两个足有十来丈长的大粥棚尤为惹眼,粥棚前全都黑压压拥满了取粥的人群,似乎有好几口大锅同时供应着,不时有三五个人端着热腾腾的粥碗从人群中挤出。其余的粥棚相对就小了很多,大约一丈来长,显然只有一口粥锅在供应。
那些简易粥棚上都竖着旗幡,“李”、“王”、“杨”、“邹”……显然都是赈灾粥铺的出资人,让人一看就知道城中哪位善人在行义举了。但其中最显眼的当属两大粥棚上挂的大横幡了,一面上写着大大的“渔阳城府”四个字,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官府设的粥铺。不过让“榆木头”感到惊奇的却是另一面,上面竟然没有标上行善人的姓氏,而是只有“一日三顿,无限供应”八个醒目大字。
究竟是谁如此乐善好施而又不求名望?“榆木头”刹那间就对此人充满了好感。“榆木头”想到这就排在了这个无名氏赈粥铺的队伍中,虽然心里知道那个有钱的大善人肯定不会在此,但还是想看一眼,兴许能问出点什么来,将来若有机会,自己可以代这些灾民一同报答也不说定呢。
不过令“榆木头”有些失望,虽然排到粥铺前面,只见到铺内一个使一杆三尺长勺的精瘦汉子,那人见“榆木头”没有自带碗,一言不发同样舀了一大碗米粥,连同大瓷碗一起递了过来,对于“榆木头”趁机询问出资赈灾之人却直截了当回应“不知道”三个字。
捧着大瓷碗的“榆木头”跟着前面一位穿灰布长衫的中年取粥人退了回来,同样学着那人蹲在官道的一旁“呼噜呼噜”喝起粥来。虽然如今“榆木头”已是炼气期十二层境界,但此时肚子也饿得咕噜咕噜叫,看到旁边的人喝得如此之欢也跟着大口喝了起来……
这粥是陈年的粗粮熬成的,虽然说不上好喝却挺实在,并不是一碗八成是水,只漂有寥寥几颗米粒子。不一会儿,身旁长衫中年人已将一大碗粥喝了个底朝天,心满意足地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加上其一脸邋遢胡子,几乎看不出是一个斯文的读书人。
“这位小兄弟,”长衫中年人见“榆木头”也喝完了,指了指刚才取粥的粥铺,“那边喝完还可以再去取的,当真是无限供应的。”
见这位如此好心,“榆木头”报以笑脸,连声称谢道:“谢谢兄台提醒,我已经吃饱了。”
“我可是一连喝了五大碗粥啊,”中年人有点落寞,“还是山阳郡好啊,居然赈粥一日三顿,还管饱,如果我老娘和媳妇孩子能坚持到这,该有多好啊……”说着说着,竟眼泪汪汪起来,似乎强忍着极大的悲痛。
“那您老家在山阴郡?”“榆木头”顺着话头问道。
一阵沉默过后,长衫中年人才缓缓打开了话匣子……
原来眼前的费姓中年人是山阴郡一个镇上的落第秀才,谋了份笔贴式的生计靠着帮县府抄抄写写,原本日子还算不错。但后来严重的旱灾加上各地马贼横行,司马郡守裁撤了大批文职,用于增设军队,这下彻底断绝了其生活来源,又因为物价飞涨,虽然并没有受到马贼的侵扰,但日子再也过不下去,全家老小只得跟着逃亡。结果一路上风餐露宿,还多次遭受抢劫,身心俱疲之下老娘和媳妇孩子在路上染上了伤寒先后死去……这中年秀才想起当初一家子一起离乡背井,最后却只剩下他一人跨过边界逃难到此,再也强忍不住哗哗落下眼泪……
“榆木头”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叹了口气默默离开了,“天作孽,尤可恕,人作孽,不可活”突然这句白云观王道长常挂嘴边的话一下子浮现在脑海中,“榆木头”再三告诫自己:唯有将那些祸害百姓的“毒瘤”一个个铲除掉,才能真正救民于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