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眼之间,六十年便过去了,这六十年间,善州城水家没有重建,水家也没有再立本家,城守高志亦没有被找到,不过水家的依然是临洲最好的酒坊。但在这六十年间,临洲个地却陆续出现了一家名叫酒善斋的酒肆,这间酒肆以两件宝贝闻名于世。
一件是调酒,传闻酒善斋的主人对临洲水家各种酒的品性了如指掌,竟能将这些酒调配成新的酒,既能保留水家酒所独有的香醇,同时不会产生丝毫的杂味,这些调酒每日都会定量卖出,但却不能再酒斋中饮用。
另一件是酒善斋闻名遐迩的青叶酒,此酒有别于普通的酒,它不以香醇为尊,却以清香和入喉柔顺为贵,颇被文人雅士和贵妇小姐所喜欢,不过它最特别的地方却不在这,青叶酒之所以被世人很快的喜欢上,是因为它是竹中酒的缘故。没有外人知道,这青叶酒是如何在生长中的青竹中酿造的,传闻这个秘密只有酒善斋的主人善水老人和他的养女知道,酒善斋的酒竹林都是他们亲手种下。更特别的是,这种青叶酒只在酒善斋中开封,当客人饮过一杯之后方能用竹塞堵住开口。将青叶酒竹节带走,并且每月仅一日售出百节,因此出售的量其实少之又少,往往客人在酒斋中便会饮尽。
有人说,这酒斋主人如此善酒,又同时好布施赠药,不知是不是水家驱逐之人,毕竟善水便是以水为名的。然而,各个水家旁支都否认的这件事,这人正是当年被认为已死的水止。六十年前他当了自己身上仅有的银锁,却因自己只是个小孩,只得了半贯钱,而且马上在大街上被抢了。饥寒交迫而晕倒的他被城外一家路边小酒肆的老夫妇所救。这对老夫妇儿女双亡,在照料他三天后,有意收养他,这让水止打消了回到善州城的打算,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亲友,于是就换一个身份活着,打算赡养完这对收留自己的老夫妇后,便去去寻找自己的求道之路了。结果善水这个名字一用就是六十年。
这一年刚过完年,寒气便入侵了临州城的每个角落,善水的房间内还生着炭炉。“咳咳,咳咳。”房间内传出了老人的咳嗽声。
“爹爹,你醒了吗。快起来吃药吧。”屋外同时响起了一个女子的声音,正是善水二十一岁的养女善音,人如其名,其声音脆如黄鹂,悦耳动听,长相也算是小家碧玉,十分清秀。虽没有倾世之姿,却也是闻名远近的美人儿了。不过传闻她原本还有一个姐姐,名叫善灵,是善水在近六十岁时一同收养的亲姐妹,其十四岁时便美丽动人,远超妹妹善音,却在九年前边消失了,再也没有回来。
善音走进善水的房间,将七十二岁的老人从床上扶了起来,耐心的喂他喝完了药,说道:“爹爹,您在躺一会儿吧,午时我再叫您起来用饭。”
躺在床上的善水喘着气道:“音儿啊,今年这冬天怕是这二十年中最冷的,我这把老骨头怕是熬不过去了,爹爹要为你做些打算了。”
善水的话引来了善音一阵担忧,她板着脸说:“爹爹,刚过完年,您这是说的什么话,连郎中都说您只是偶感风寒,等女儿拖入找的那只千年人参到了,给您补补阳气就好了。”
“好了,不说这个了,音儿,去吩咐善伯,让他今年多准备一些冬衣和被子,否则,城外的那些难民怕是很难熬过去了。咳咳~”
见善水咳嗽,善音马上放下的手中的药碗,为善水把被子压实些,“爹爹,您怎知今年城外会有难民,这里是临州城,少有难民能过来。”
“你不记得当年你和你姐姐是怎么逃难到这里的吗,那年大旱,同样是二十年难遇的大灾,怕是临州城周围的城府都收纳不下。”
“自然记得,当年姐姐带着我从利城逃到临州城,却没想到被官兵拦在了郊外,若不是爹爹发现晕倒在草丛中的我们,我们早就饿死在外面了。爹爹放心,我会让善伯多准备些年货,让他派人送去郊外的。”
“那便好,说到你姐姐,也不知她怎样了,如若她能够回来照看你,我也就放心了。”说道善灵,善水不禁感叹道。
不想,这句话再次让善音的脸板了起来,“爹爹莫要提她,若她还有孝心的话,早就该回来看爹爹了,她明知爹爹求了大半辈子,便是为了求仙学道,结果爹爹千求万求的机缘让给了她,她竟然九年也没回来看过您,若是有她在,爹爹也不必这样辛苦了。”
“呵呵呵,咳咳,音儿莫要气恼。”见善音如此生气,善水反而笑了,“你没有求道之心,自然不能理会,爹爹年轻时痴迷求道,一晃眼便是三十年,若不是那年遇见你们,我也不会安定下来。闻道而忘我,或许灵儿便是这样吧。况且爹爹本就没有仙缘,那年紫谐上人断言我本无灵性时,我便已经放弃了,若不是紫韵上人见灵儿有着机缘,反而要白白浪费我的心血了。”
“好了爹爹,我们不说这些了,您好好休息,总之,她不向您认错,我便不认她,或许她已经不想认我和爹爹了,反正我们都是她的俗世尘缘,就像您说的,她若要修行,这份俗缘终是要斩断的。”
“是啊,要斩断的吗?”屋内,炭火依然燃着,善音已经端着药碗离去,只留下老人躺在床上自言自语,又或是在扪心自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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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善水吃完午饭之后,便没有起身,晚饭仅在善音的服侍下,喝了半碗粥,急的善音在大厅中来回的走动。子夜,老人房间的灯火已经熄灭了,而善音却在客厅中不断的催促着身边的仆人,“再差人去催,快让山客把东西送过来,早一天到,我便多给他们一倍的银子。”山客是指山中挖参和卖参的人,而东西自然是指那只千年人参了。见善水的身体越来越不行,善音十分着急。
就在善府前门一片烦躁之中时,善水房间中悄然无息的多了一个人。
“徒儿,还不醒来。”只见那人右手一挥,一片微弱的青光便洒在了善水——也就是当年的水止身上,使他睁开了双眼,这人正是当年的青衫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