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听猫王说道:“张朋友,诸位兄弟,这盘中所盛的乃是婴龙游仙鱼的鱼肉。”它这话一出口,殿中群猫又哗然大乱了起来,会说话的交头接耳大声交谈,不会口吐人言的也“喵喵”叫个不停。猫王身后那巨灵猫族族长见状上前一步,大喝道:“都不要吵,听大王说话。”
它舌绽春雷,嗓门比方才的彪武还要大上许多,震得大殿嗡嗡作响,然而听在张路遥耳中,便知其玄功内力远不及猫王深厚。
不过众猫却还是随之安静下来。玉面炎狸猫王又道:“诸位兄弟想必也都在疑惑,这婴龙游仙鱼已是日渐稀少,却为何还拿出来款待大家。”
它说到此处,顿了一顿,随即不待麾下群猫发问,便又续道:“哈哈,其实这正是本王今日请大家吃游仙鱼的原因。往常此鱼只供各部首领享用,但如今鱼纹玉被盗,说不定哪天这鱼便不再有啦,是以让众位兄弟今天分而食之,一来是让大家都尝尝滋味,以免日后遗憾;二来便是为夜间之战壮行。”
它一语说毕,群猫哄然响应,振爪高呼。
猫王见状甚喜,小爪往下压了压,群猫登时又即收声。但见得猫王端起面前酒樽,笑道:“可惜游仙鱼鱼肉太少,不能让大家尽兴。不过话虽如此,但若我们今夜打败犬族,要回鱼纹玉,往后便又有婴龙游仙鱼吃啦。是以今夜之战,诸位兄弟当奋力向前,扬我无鼠山之威。张朋友、诸位兄弟,请随本王满饮此杯。”将樽中酒一饮而尽。
殿中群猫高呼大叫,纷纷将面前杯中酒喝干。有些不擅使用前爪的,只好叼起酒杯饮酒。张路遥被这猫王一席话,激起胸中豪情,也便夹在猫群之中,高声叫好,满满喝了一杯。
随后他便与群猫一道,吃起碟中婴龙游仙鱼肉来。那些侍猫甚是细心,在他的碟子边还放了双筷子。至于向来只用前爪进食的猫族之领地中,为何会出现筷子这等物事,那便不得而知了。
张路遥尝了口鱼肉,只觉鲜美无比,吃进腹中,忽然一股莫名滋味升腾起来起,飘飘然有欲登仙之感,内息流动不由加快了几分。
他心中大讶,暗道:“先前听默阳它们说起这鱼的好处时,我还有些不以为然,哪知这会一尝,果然是神异无比,‘游仙’二字着实不虚。看来反倒是我井底之蛙了,怪不得猫族会为了此鱼赖以生存之物大动干戈。”
思忖间只听默阳在耳边脆生生说道:“张朋友,怎么样?这鱼好吃咩?”张路遥回过神来,点头赞道:“不错,果然是人间美味。”默阳大喜,笑道:“喵哈哈,张朋友你喜欢,那可就最好了。”转而它却又面色一黯,叹道:“唉,可惜鱼纹玉被狗狗们偷走啦,游仙鱼越来越少,往后就没有的吃了。”
张路遥瞧见默阳面上愁绪,心中对那盗玉者也不由暗生恼恨。不过他倒是没有将罪责怪到犬族头上,知晓如今事情没能查个水落石出,便不可妄下定论。他这时只恨自己本领低微,不能想办法帮猫族将鱼纹玉找了回来。
却见身旁默阳面前的碟中早已是空空如也,正蹲在几案上,眼巴巴看着自己盘中鱼肉,大吞口水。张路遥暗暗好笑,将自己碟子推到墨阳面前道:“你要不要?”
默阳面上一喜,随即反应过来,摇了摇头,将碟子推回道:“不啦,张朋友你是客人,这个还是你自己吃。我……我刚才吃的够多了。”话虽如此,眼睛却滴溜溜瞧着碟中鱼肉,满是不舍之意。张路遥笑了笑拿起筷子,将碟中鱼肉一分为二,夹出一半放到默阳碟中,道:“我不喜欢吃鱼,这些你帮我吃了罢。”
默阳抬头奇道:“真的么?”似在疑惑如此美味之物,怎会居然有人不喜欢吃?它想了一想,不得要领,目光又转向碟子中,咂咂嘴道:“那,那本猫就帮张朋友你解决掉这些啦。嗯,其实本猫也不曾吃过烤熟的鱼,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滋味。”说毕三两口将鱼吞入腹中,连叫好吃。
张路遥见状,将剩下的鱼肉又递了过去,这回默阳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吃了。张路遥见它坚决推辞,也就不多矫情,自行享用。
不久宴席散去,群猫各回居所,张路遥自然是随着默阳等猫回到月华院中。到了院内,诸猫便即各自回房,养精蓄锐,以待夜间之战。默阳却径直来到张路遥屋中,与他谈天玩笑起来。
它虽是无鼠山猫族五部小首领之一,但毕竟年纪尚幼,功力太浅,因而今夜的战事中,却是不需上前线出力的,自然也就不用休息了。
这一人一猫在房间中,所聊的也无非都是这无鼠无骨两山之事。默阳说起双方的许多趣闻,张路遥听得津津有味,见识大增,心想:“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话果然很有道理。”
闲谈之中,张路遥得知无骨山犬族与这边的猫族组成相当,那犬王是只金披紫睛尨,其麾下也有“五部四卫”。它们双方比邻而居多年,相互间有不少类似处,也不足为奇。
这般聊了半晌,用过晚饭,便得令集结,前往战场处。张路遥身为客人,本是不必随众猫一道去往那山谷,但他来到无鼠山,一半的心思便是为了瞧那热闹,又怎甘缺席?当下便与默阳等一道出发,至于玄黄马,自然是留在山上。
这时夜幕已降,月轮不知何时挂上了天边,淡淡白光洒落,给整个山中带来股空濛迷幻之意。到了灵猫山庄门前坪地上,但见此处已经有了许多猫儿,影影憧憧,嘲杂喧闹。渐渐到来的猫族越来越多,将整个坪地几乎填满,方始不再见有猫来。
只听玉面炎狸猫王一声令下,众猫便依着先前议事堂中安排好的次序,一队队往山下行去。那在最前方打头阵者,自然是刺脊斗天彪王彪武及其部下了,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先前张路遥与默阳一番畅谈,得知非但刺脊斗天彪一族武勇好斗,其下属各部猫族也是如此。是以每战必为先锋,当真再合适不过了。
那前部之后,便是由猫王带领四卫众坐镇中军,两侧是雪山飞猫部和雷震猫部。默阳所属的皎月纹华猫族虽在五部众中排行第一,但它身为首领,却玄功未成,是以这次只得与三尾衔蝉奴部同在后军压阵,张路遥也在其间。
但见每一路猫族中,都有较为强壮者背负一杆大旗,朦朦月光下,依稀能见着旗面上绣的都是各部自身的形象,虽只在短短一瞥之间,却仍能给人栩栩如生之感。
张路遥放眼望去,这时万猫齐动,声势浩荡,难得的是却不曾有半点脚步声,如水月色下,只见一道道身影疾速往前,壮观无比。他再回头看向身边周遭,只见以默阳为首的皎月纹华猫额上,那一簇月牙形白毛在月下发着淡淡辉光,四周更隐有气流玄动,煞是奇异。
而似夜刃猫、潜影墨玉猫等猫族,却几乎整个身形都融入了夜色中,饶是张路遥离得颇近,也只能看到条淡淡虚影。
他方才与默阳聊天时,已经知晓这些都是它们各自的天赋使然,是以并没有太过大惊小怪,但仍是啧啧称奇,好生观察了一番。
这般行了小半个时辰,张路遥与群猫下了山脚,来到处广阔山谷中。再往前不久,便见对面陆陆续续,也过来了许多身影,想来是无骨山犬族赶到了。双方距离渐渐靠近,约摸相距百丈时,便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随后各自等待自家部队到齐。
那彪武见到老对手,激动万分,呼哧直喘粗气。只是它虽然很想要冲上前去,大打一场,但也知今夜之事非同小可,故而不敢造次,只得按下斗意,先行等待。
待到月近中天时,双方部队终是全部来到这山谷中。张路遥见这谷地极是宽敞,左首一汪水潭,从无鼠山这边有道小瀑布挂入潭中,哗哗水声不绝,离着瀑布较远的地方,潭水却甚是平静,从一道小溪中流出。右边则是谷口,路径甚窄。
忽然那玉面炎狸猫王身边响起阵号角声,众猫闻听,顿时张嘴齐声大叫,“喵”音震天而起。张路遥正打量四下景致,措不及防,被这万余只猫叫汇成的巨声惊得一个趔趄,不由暗自苦笑。
这时对面犬族阵中也响起了阵锣鼓声,“咚”、“咚”传了过来,虽是在众猫叫声掩盖下,仍能隐约听见一些,显然这敲打锣鼓的异犬用上了玄功真力。
随着那锣鼓声一起,犬族顿时齐声长啸。张路遥才从那猫族的叫声中缓了过来,又为这犬族啸声吃了一惊,好在他听到锣鼓声时,便下意识作了准备,在双耳处灌注内力,倒不觉太过难受。
但闻得犬啸声接连不绝,渐渐拔高,似乎要高入云霄般,充满了激越昂扬之意,天上风云竟也被这啸声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