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三娘闻言“啊哟”一声,笑道:“柳兄弟也太高看我那宝贝儿啦。辟地云甲兽开山裂石,靠的是腹中白气,如今我那宝贝儿辛苦了半日,暂时白气枯竭,须得歇息十天半月,才能恢复过来。”她顿了顿,又笑道:“否则辟地云甲兽岂非天下无敌了。”
柳奇本不知此事,听了桃花三娘解释,连忙道:“原来如此,小弟孤陋寡闻,三娘还请见谅。”其余人原本也有这样的心思,只是又不愿功劳全被桃花三娘一人占去,是以犹豫不说,这时明白情由,更加不提此事,转而催促张路遥快些开动机括。
张路遥无奈,只得使足真力,猛地按了下去。
这回按动的地方往下陷了数寸,随即“喀”地一声,停住不动。天元魔君见方法有用,自是大为欣喜,得意洋洋。
张路遥一连按了五处地方,只闻得一阵轧轧之声,那沉重金属门户便缓缓升了起来。太乙怪叟、天元魔君等人见状,俱是面现喜色,忽然间又齐刷刷闪至一旁。张路遥正要跟着闪开,却只觉肩上被人一把摁住,耳听得天元魔君尖细的声音道:“小子,你先进去替本神君看上一看,可有什么好处罢。”
他大惊之下,还待挣扎,天元魔君手快,已将他一把往门内扔了进去。
张路遥骇得心胆惧丧,手足在空中乱舞,心想:“要死啦,会被射成刺猬了!”他听说过一些江湖故事,知道往往暗门之后会有飞箭毒镖之物射出,将贸然进去的人一通射死,因而便道自己的下场也必是如此了。
哪知却全然没有什么飞箭毒镖之类。张路遥在空中飞了数息,“砰”地一声撞在不知什么东西上,落了下来,虽然摔得七晕八素,好在并未受什么伤,只是骇意难消,心中仍怦然乱跳不止,两股战战,四肢酸软。
过了片刻,他方才渐渐安宁下来,起身只见自己正处在一间石室之中。这室内装点金碧辉煌,融融光华从顶上嵌着的宝珠上散发出来,照耀得四下一片敞亮。
张路遥环视一眼,心想:“这里住着的怪蛇喜欢弄得珠光宝气,倒跟那天元魔君有相似之处。”只见身前是一座圆形平台,想来方才自己便是撞在台上了。
这圆台不知是什么玉石所制,光滑温润,台上却有一道黑气,托着颗红色珠子,滴溜溜不住转动。黑气不时微微起伏,那红珠也便随之上下晃动。
忽然间那黑气剧烈翻涌,将红珠一把弹开。只见没了红珠压制,那黑气似乎自由许多,竟倏地朝着张路遥这边扑了过来。张路遥正四下打量,措手不及之下,被黑气扑到面上,但觉心间一阵绞痛,仰天便倒。
昏昏沉沉之间,耳畔似乎传来阵脚步声,想是太乙怪叟等人见他入内后并未有什么异状发生,于是进来查看情况。旋而又似听见那易姓书生喊了几声:“路兄,路兄。”语气中颇含焦急之意,但随后声音便渐渐低了下去,再不可闻。
原来太乙怪叟等人进来之后,正瞧见张路遥被黑气侵身倒地的一幕。那书生人虽酸迂,却很是古道热肠,见状疾奔过来,大声呼唤,只是张路遥神志已失,哪里还能回答他?
毒药师走过来冷笑道:“哼哼,好厉害的毒气。只可惜年月已久,毒性减弱了太多,要不然这一下便可要了这小子的命了。”
书生闻言立起身来,长长一揖道:“毒前辈是用毒解毒方面的大行家,想必是能救活路兄的了?还请前辈大发慈悲之心,须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为求人救助张路遥,也不管对方是个大魔头,连“前辈”的称呼都用上了。
毒药师冷冷地道:“什么慈悲之心七级浮屠,乱七八糟得很。书呆子,你马屁拍得再好,老夫也不会救这小子。”书生面色一变,肃然道:“子曰:……。”才说出两个字,便被毒药师截口打断道:“他奶奶的,聒噪。”一把将其推开。
毒药师转而盯着台上红珠看了片刻,喃喃道:“此珠倒是奇怪。”忽地伸手,往珠子上抓去。
太乙怪叟、天元魔君和桃花三娘几人见状,正要阻拦,旋又想到这珠子原本是在那黑色毒气之上,或许也有厉害毒性,自己还是莫要心急,让这毒中行家先行试探为妙,当下便静立不动。蛊道人与毒药师情同兄弟,自不会阻止他取宝。至于崂山双鬼,二人自知实力在众人之中偏弱,故而也不急于争先。
那红色珠子自黑气消失后,便一直在玉台上悬空游弋。毒药师出手抓去,便抓了个正着。
他面色一喜,正要将红珠拿回来看个究竟,忽地大叫了一声,如遭雷殛,振臂将珠子甩开,身形颤颤巍巍,似乎已受了不轻的伤。
蛊道人见状忙抢上前将之扶住,关切道:“老三,你怎么啦?”太乙怪叟等人心想:“那珠子果然有异,好在我没有着急动手。”当下也都做出关心之状,出言问询。
毒药师倒在蛊道人怀中,指着那红珠颤声道:“辟毒珠,是辟毒珠。”原来方才他手掌触到那红色珠子,忽觉一股热力从上面传来,自己体内毒力与之相触,立时冰消雪释。
他名叫“毒药师”,一身功夫自然都与这“毒”有关,是以这么一来,他便也受了不轻的内伤,心惊之下,便将此珠认作传闻中可辟万毒的“辟毒珠”,又脱口叫了出来。
那边太乙怪叟和天元魔君听他叫出“辟毒珠”三字,不及多想,齐齐伸手往那珠子上抓去。崂山双鬼和桃花三娘却是慢了一步,眼见这两人已有所行动,只好悻悻收回手来。
两人掌力相交,荡起一股劲风,将那红珠吹得远远飘开,正落在那易姓书生面前。
这书生先前见毒药师突然受伤时,便已留上了心,这时见“辟毒珠”飘到自己面前,忽地福至心灵,装作手忙脚乱,将那珠子轻轻一拨,正拨到了张路遥身边。
他想既是辟毒之珠,那么或许对“路兄”所中之毒有缓解之效。却不想那红珠本来势头偏缓,但到了张路遥身边时,却似忽然感应到什么一般,猛然间速度大涨,竟然直接落进了张路遥口中,消失不见。
张路遥中毒之后,恍惚间似乎见到了爹娘走了过来,牵起他的手,如同儿时那般玩耍嬉闹,玄黄马正在一旁奔跑欢嘶。忽然爹娘的面容渐渐模糊,场面一阵变幻,他只见自己到了家族祠堂中,有人站在祖宗灵位前宣布着什么,一旁有几名老人正争论得面红耳赤,然而宣布的什么、说的什么却都不可听闻。随即祠堂中有人走了过来,将他架起推了出去。张路遥张嘴欲呼,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正惊惶时,忽然口中闯进来一股热流。那热流顺着他咽喉滑下,到腹中“呼”地炸裂开来。张路遥顿觉四肢百骸似都在熊熊燃烧,蓦然痛呼一声,不由自主跳了起来,往门外奔去。
太乙怪叟等人先前见红珠消失在张路遥口中,自家慢了一步未能到手,不免好生懊恼,均想这小子身上有毒,我若贸然去他身上寻找,若不慎中毒可就不妙了。便这么缓了一缓,就见到原本中毒倒地的张路遥竟毫无征兆间翻身立起,往外跑去,不由各各大惊。
蛊道人心忧毒药师伤势,在场诸人中以他最是心焦。这时他见张路遥往外疾奔,心想我兄弟因那珠子受伤,怎能让你轻易便带走了?当下暴喝一声道:“小子哪里走。”往张路遥臂上一把抓去。
张路遥其时神志尚未完全清醒,只是浑身燥热难当,自然而然地便要发力狂奔,朦胧间忽觉有人抓向自己,想也不想便反手一掌拍出。蛊道人见状心头冷笑:“这小子找死。”当即变抓为掌,往张路遥手掌上迎去。
双掌相交,蛊道人“啊哟”一声大叫,高大身躯倒飞而出,掉在地上不住呻吟。张路遥却借力蹿出了老远,身影一闪,便在门口消失不见。
这一下实在大出众人意料之外。要知张路遥原不过是人阶明境的玄功修为,而蛊道人则已步入了天阶的境界,两者相差之大,实不可以道里计,本该是张路遥被蛊道人一掌震得半死才对。然而眼下情形却正相反,太乙怪叟等人见状,心中不约而同闪过一个念头:“莫非这小子是扮猪吃虎?”
但旋而又都将之否定:场中诸人除去张路遥和那书生外,全是玄功高强,太乙怪叟与天元魔君二人更是已步入天下间绝顶高手之列,若说这世上有人能在他们面前隐藏功力,装作玄功低微,那决计是不可能之事。更何况张路遥若真是高手,便也不会被黑色毒气所伤了。
这几人心念电转,立刻全都明白过来:“那红珠绝非辟毒珠,而是另有来头,极具神妙。”一时间贪念大起。
只听太乙怪叟脱口叫了个“追”字,人已到了数丈开外。天元魔君紧随其后,他身形虽然肥胖,但冲出的势头却不比太乙怪叟慢上多少。崂山双鬼、桃花三娘对视几眼,不甘落后,也纷纷追了上去。
片刻间石室中只剩下那书生和受创不浅的蛊毒二煞。这二煞才进洞来,尚未捞着好处,便双双受伤,正是满腹憋闷,怒火熊熊,转眼又见太乙怪叟等人抛下自己去追张路遥,不由心下大骂。但一时间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坐在原地运功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