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重生要使用武力将华砚带走的时候,华砚僵硬的身体终于动了。华砚双手抱起师父,缓缓站起身,许是跪的时间太久了,一时不适应,小腿一软,差点跌回去。
??见此,重生伸出手张嘴道:“师兄,我来吧!”
??华砚像是没有听到,撞开重生的手,紧紧抱着师父向外走去。
??“师兄!”师兄这个样子,重生担心极了,又不敢刺激他,重生摇摇头,无奈,之后率先在前面开路了。外面还有危险,他不能让师兄就这样出去。
??很快就到了出口,重生刚出地面,就看到林子里有个身影,那个身影刚好回过头来,同一时间恰好看到了重生。
??“来……”那个身影刚准备出口呼唤同伴,谁知重生快一步将手中的短刀刺进了他的喉咙。血一下子喷涌出来,掉到了草地上,染红了黄土。他的身体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幸好重生避的及时,没沾染上血。
??尽管刚才动静很小,可是那个身影的呼喊,虽然只是一个字,可也引起了同伴的注意。
??“三哥?”不远处另外一个身影喊了一声,重生没有回答,而是隐匿在黑夜里。对方像是发觉到了什么,小心翼翼朝重生这边走来。
??敌在明我在暗,不得不说重生占了先机。也幸亏这个人托大,也许是觉得自己能够对付重生吧,也许是想自己独占功劳吧,总之是没有叫来其他同伴。这个时候的重生还不知道,在他出来密道的前一刻,竹音才带着其余手下离开,只留下四人把守,两个人守住前门,两个人守着后门。重生只看见后门有两个人守着,已被他杀死了一个,这时候只要把眼前这一个悄悄除掉才能消无声息地带着师父离去。
??眼看这个人一点点接近树林,重生呼吸越来越慢,生怕对方知晓他的所在。
??终于,这个人悄悄摸进树林。说是悄悄也不为过,毕竟他满以为除了自己是没有人知晓他走进树林的。他渐渐走到重生所隐藏的那棵树身边,然后走过。刚迈出一步,身子就不受控制的倒下了,脸侧躺着,他到死也不知道是谁将自己杀害,只是瞪大一双眼睛,死不瞑目。
??重生毫不留情地抽回刺进那个人身体的短刀,然后将沾满鲜血的刀随手扔进草丛里。
??这个时候,华砚抱着师父走出了密道。
??“师兄,我们去哪里?”重生轻轻问道。除了阴阳铺他最熟悉外,重生实在不知道该去哪里。而如今,阴阳铺葬身火海,唯一可待的熟悉地方也没有了。
??“花神山。”华砚只说了这么三个字,便不再说话,如同木偶一般,抱着师父一步一步地走着。
??重生看到师兄木木的样子,知道师兄伤心极了,一路上担心有危险,只好忍住心里的痛,小心守护在师兄周围。
祭奠我以为的爱情,祭奠失去了的纯真,祭奠没有血缘的亲情,祭奠死去的我重生的我。
花神山,樱花之山。
??五十年前,本无樱花之山之说的。之所以得名樱花,全然是因为壶焰。壶焰是在花神山栽植第一棵樱花的人。五十年来,整片花神山上的多数樱花,都是壶焰亲手种的。十年了,樱花开花越来越盛,渐渐成了这花神山上的一景,如今,更是吸引着越来越多的青年男女前来观赏。
??师父对樱花情有独钟,应该是源于那个叫做樱花的女子吧!然而师父只是在樱花开花的第一年去看过,以后再也不曾上过花神山。绕是如此,华砚心中却是知晓,樱花不同于别的花,樱花是师父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见,见不得,念,念成殇。
??华砚想,师父必定是喜于在这里的。樱花之思,黄土为冢。生生念念,世世相依。??
??花神山的另一面,一个樱花盛开的高处,华砚和重生二人跪着。若是从远处看来,端得像是两个雪人。雪很厚,压满肩头,没过膝盖。
??静默无言。华砚动了动僵硬的四肢,再次磕了三个头,却没有抬起头来,而是依旧埋在雪里,泪水氤氲开,将眼睛周围的白雪一点一点消融。华砚的牙咯咯作响,恨不得将仇人撕裂,他的拳头狠狠地砸在雪地里,嘴里喃喃自语。
??五十年前,师父壶焰初次来到冥定城。他为人低调,择了一家偏僻的铺子,将之命名为阴阳铺。铺子很旧,自他接手以来,也不曾说是重新打理一番,任由铺子一如最初。
??没有专门的宣传,因而阴阳铺的生意很惨淡,比不得别家。壶焰似乎也不在意,整天躺在铺子的摇椅上,扇子遮盖住整张脸,看不到他是醒着还是睡着了。
??只有在深夜人人入睡的时候,壶焰才走出阴阳铺,在花神山上寻了一片空地,开始种植樱花。没有人知道樱花的种子是从何处来,也没有人知道是谁栽植了樱花,一如没有谁知道壶焰来自何方。
??日子一天天这样重复。
??直到有一天,壶焰遇到了他。
??那是桃花朵朵开的季节,整个天地只有两种颜色,一片粉,一片白,春天的色彩是何等地充满青春,张扬着独有的活力。
??冰消雪融,空气里仍有些许的寒冷依旧执着迟迟不肯离去。
??街头婴儿的啼哭响亮地击打在壶焰的心上。这个冷漠的男子汉脸上冷硬的线条一下子柔软了。小心翼翼地将婴儿抱起来,温柔极了,好似抱在怀里的不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婴儿,而是捧在自己心坎儿里的宝贝。可见,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小生命,壶焰是欣喜的。
??很快,壶焰就发现怀中的孩子先天不足,身虚体弱。没事没事。壶焰如此安慰自己,好好调养几年,会补回来的。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从今天起,你就是华砚了。不是征求意见,而是宣告。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还是婴儿的华砚,他是不幸的,他被无辜抛弃,同时他又是幸运,他遇到了生命中最亲的亲人。童年里没有亲生父母的陪伴,却有了待他如子的师父。
??师徒两人从此相依为命,壶焰的生命里,除了樱花之外,再次有了方向。
??因为有了你,我的生命有了温暖,并将温暖传递给身边的每一个人,壶焰如是感慨;因为有了你,我的生命才得以延续,并从此有了不一样的人生。华砚如是感动。
??自小跟在师父身边,华砚深得壶焰的真传,可是华砚清楚地知道,师父功力尽失,内力也大大受损。至于缘何,华砚无从得知,壶焰也从不曾提起。若不是因此,师父怎会在别人的毒手前毫无反抗、受虐而死!
??房芹语林!竹音!
??你们这对狗男女,我华砚在此立誓,定取你们性命!不死不休!!!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虽然重生和壶焰相处的时间不够长,感情没有华砚对师父的那样深。可这并不妨碍重生对师父的敬重,不只为“师父”这一尊称,更为师父的为人。可是面对别人以这样残忍地手段杀害一个毫无缚鸡之力的老人,他怒了!心该是有多冷,才下得去手!
??半个时辰过去了。华砚突然起身。
??“师兄……”重生沙哑地喊道,看着师兄转身离去的背影,“你要去哪?”
“……”华砚的脚步顿了一顿,站立许久,才僵硬地吐出“报仇”两个字。话里的冰冷一如今夜无眠的大雪。
??“我同你一起!”重生话里的坚定不容华砚拒绝。壶焰不只是华砚师兄一人的师父,更还是自己的师父!为师父报仇,无论如何,都有自己的一份,不为责任,只为本心。
??华砚回过头来,怔怔地盯着重生的眼睛。重生的眼睛澄澈如水,执著如他,不肯退怯丝毫。
??“不行!”华砚断然拒绝。他不愿将重生牵扯进来,追根究底,都是自己一人犯下的错,害了师父。如果自己不曾说漏符集,师父就不会遭到毒手,更不会白白丧命。师父是无辜的,重生也是无辜的,华砚不愿再让重生也遭受师父那样的无妄之灾。
??“壶焰也是我的师父!”重生怒吼。
??“所有的事皆由我一人而起,也该由我来结束。”是的,该死的人是我!是我!华砚如是想。没有师父,就不会他的今天,他的命是向师父借来的,因为师父,他才能够贪婪地呼吸着生命的每一分每一秒。
??重生闻言,二话不说,之间冲上来,将华砚一拳打倒在地。
??华砚的身体陷进雪里。他的眼睛无力地合上。打吧,打吧,就这样死了也好,省得黄泉路上,师父一人孤孤单单。
??重生看到华砚颓废等死的模样,恼怒极了。事情已经发生,哪怕再怎么不甘,也无力回天。死的人不可能再复活。对了,复活!重生一下子想起了阿染。既然阿染可以以鬼魂的形式存在,那么,师父是不是也同样可以?想及此,重生迫不及待地将阿染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