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金自告奋勇去帮福伯看火。第四天晚上，惜金正在蹲在火炉前昏昏欲睡，突然一声乍响，把她吓得惊叫起来。明月和朱离赶紧跑过来看。
惜金惊慌失措，有些语无伦次：“对不起，明月，是我没看住火，好像是瓦缸破了，怎么办，你们的心血都白流了。对不起，真不对起。”
明月查看一下龙窑，不置可否，朱离也没有说话。
惜金不安地说：“真的搞砸了，是吗？你们要骂就骂吧，是我打瞌睡了，没看住火，你们别不说话呀，这样我很怕呀！”
明月说：“惜金，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本来就是我们练手的瓶子，真的烧不成也不会怪你的。或许，事情没有这么坏，会是个喜讯也说不定。”
惜金说：“那还继续烧吗？”
明月说：“当然烧了，我们制陶人讲究圆满，断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就算没有结果，也要尽力做完。”
明月留下朱离和惜金一起看火，惜金还是忐忑不安。
“朱大哥，这瓦缸都破了，还烧这窑有意义吗？”
朱离拨着火棍，说：“在安州紫泥陶里，有一个特别稀有的品种，行里的人都把它叫做‘窑宝’。很多制陶师终其一生，也未必能烧出一个窑宝。你来冷家这么久，你看到的陶器是什么颜色的？”
惜金想了想：“很多呀，古铜色和猪肝色的最多，还有金黄的，粟色的，天斑的，虎纹的。”
“这就紫泥陶的魅力所在。你在交趾，不一定听说过大宋的五大名瓷，但一定听说过安州紫泥陶。紫泥陶本来就是紫红色的，我们在烧制的过程中从来不用添加任何釉彩，这点就跟别的瓷器不同。但是紫泥陶能在煅烧之后变成各种各样的颜色，这是别的地方的瓷器陶器所没有的。紫泥陶在未烧成时，谁也不知道它出窑后会是什么颜色，所有的人只有等待，但是它一旦出窑的颜色总是让人惊叹。煅烧后的陶器很多会是古铜色和猪肝色。而到了虎纹斑，就是很难得的上品了。然而，最难得的却不是虎纹斑，而是窑宝——就是天青色的陶器。”
“天青色！天呀，紫红色的泥能变成天青色的陶器吗？”
“对，就是天青色。在师父的房间，有一对鸳鸯瓶，就是天青色的。我听说那是师娘临终前捏的坯，本是想亲自烧制送给师父的，但是没有做成师娘就走了，师父后来把坯拿去烧了，无意中就烧成了。我进冷家这些年，也仅是看到过师父烧成一次，后来送给了知府陈大人。”
“连你师父都做不出来吗？”
“对。因为它根本就不是人能做出来的。天青色的出现，是由于在烧炼当中，外层的瓦缸爆裂，窑火直接射及泥坯所造成的。但是如果窑火射得太猛，泥坯也会同时爆裂；如果射得不够猛，又不能出现天青色。所以天青色只是偶尔形成的，是天意，谁都无法保证它的出现。因此，在陶行里，是没有人敢接天青色的订单的，那只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
“原来是这样，那就是说，现在龙窑里的陶坯也许会是一团废泥，也许会是绝世之宝了。”
